在思緒飄蕩中,雨勢漸漸停了。
當清晨的白光跳入眼球,四方的景象清晰地透入腦海,冒雨守了一夜的四個身影終於鬆了口氣。因爲斬風平靜地坐在離他們只有五丈的草地上,而兩個被剝光的騎士身軀正泛着淡淡青氣。
「你……沒事吧?」玄妤惴惴不安地問。
斬風淡淡地掃視四人,目光沒有停頓,隨即射向黑暗雲海的深處。
四人觸及到斬風冷如寒霜的眼神,頓時感覺到一股寒氣透心而入,身軀如觸電般僵化了。
「斬……斬……你沒事吧?」
斬風默然不應。
繼鏡夢深吸了口氣,把話題轉到騎士身上,問:「他們兩個身上的火沒有了,怎麼又泛起了青氣?那是什麼東西?」
斬風的手按在屍體的胸部上,輕輕一按,肌膚便現出了昨天的黑紅色。
四人又是一驚。
「這是什麼東西?還是火?」
「這不是火。」
「不是火?」
「嗯。火光或烈焰都不過是虛幻的表相,這力量一直燃燒着兩個騎士的生命,他們之前的表現,像是爲了釋放出烈火燃燒後的力量。」
四人繼續往前走了幾步,離邪惡騎士僅一步之遙,探頭探腦地打量兩張面孔。騎士昏迷之後表情放鬆,可以清楚地看到原本的樣貌,分明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輕人,相貌端正,看上去也算是青年才俊,卻赤裸裸地橫屍野地,場面極爲悲涼。
「他們還活着嗎?」
「死了。」
弒天終於忍不住走到屍體旁邊,顧不得什麼邪惡力量,直接翻動屍體,卻怎麼也找不到傷口,不禁愣住了,「是怎麼死的?」
「黑紅色的氣焰消失後,就死了。」
「是你說的邪惡力量嗎?」
「邪惡力量」這四個字的聲音,明顯異於平常。
斬風掃了四人一眼,眼神中有誰都看得出的失望。四個人窘迫地低下頭,都在爲自己的畏懼而羞愧。
斬風不想苛求太多,神之路原本就不容易,這或許就是對四個人的考驗。因爲只有完成心智上的測試,他才能放心地協助四人變得更加強大,讓他們有能力獨自完成許多重要的任務。
「對不起!」玄妤不像男人那麼好面子,姿態放得最低,楚楚可憐的樣子相當動人,展現出豪強之外的柔弱。
斬風擺擺手,「怪不得你們,都坐吧!」
弒天重重拍打着胸口,「別這麼說,我既然答應做神的助手,就沒有任何怯弱的理由。你放心,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發生相同的事情。」他的話既是誓言,又是對自己的警告。
「言歸正傳,這兩個人和那魔人不一樣。他們最核心的部分沒有受到邪惡力量的侵蝕,甚至可以說,他們只是受到了一種不知名力量的影響。而那些內在的烈火更像是在燃燒他們自己的生命力,火焰熄滅了,生命力也就徹底消失了。」
四個人聽了倍覺安心,只要不是邪惡力量就好。只是他們都想不明白什麼力量能讓人的內在燃燒,而且還是燃燒生命力。
「這麼可怕,難道是魔人的攻擊手段?」
斬風忽然想到什麼,身子猛地挺直,「不對!魔人不可能有能力燃燒生命力,生命力那種東西,絕不是一般力量可以控制的。雖然有種族可以做到這一點,但至少在我認知中的魔人沒有那種能力。這一點,需要去元魔界才能調查清楚。」
「生命力?」弒天茫然地看着同伴,而玄妤等人都朝他搖了搖頭。誰也不知道生命力,只能按字面猜測是生命的力量。
斬風不想過多解釋靈魂之府,反正四人也感覺不到靈魂之府的存在。他想了想,才做出解釋:「我的意思是,魔人所修煉的力量應該不能達到燃燒生命的效果,或許它與你們看不見的絲絮有關。」
「這麼說,進入黑暗雲海很危險?」
斬風指着東方,正色道:「那是一片你們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魔族更是一個無法溝通的種族。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前例可查,更沒有數據,除了義無反顧地往前衝,別無選擇。」
「對不起,我們錯了!」
「不過,你們說的一點很正確。進入黑暗雲海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除了我們這樣的調查者,都不應該進入,這一點必須提醒其他人類。」
「我們現在就去!」
斬風知道自己必須進入黑暗雲海,深入調查,而四人雖然想通了,但仍需要時間積累信心,因此藉這個機會把他們派向西面的人類生活區發出警告。
第一個決定留在他身邊的,是弒天。經歷了人生最恥辱的一夜,這位高大的蒼冥人彷彿脫胎換骨一樣,眼中充滿了戰意和鬥志,即便隨着斬風再次踏入黑暗雲海的範圍,臉上也找不到一絲怯色。
「活着錯一次就夠了,我弒天永遠不會犯第二次錯誤。爲了蒼冥界,我也必須找到邪惡力量的核心。」
斬風這才明白是生長的蒼冥界給了他信心,只要想着打擊邪惡力量就是守護蒼冥人,就會充滿力量。
繼鏡夢也選擇留下來,雖然沒有弒天的那份堅定,但他更加理智。斬風也需要他這個智囊,而影術也是他賴以自保的奇技。
三人再探魔域,斜風中,那羣邪惡騎士早已不知所蹤。雖然很想研究他們的變化,但茫茫大地要找到幾十人根本就是大海撈針,因此三人並未停留,直接往珍珠丘的方向奔去。
行至十餘里,三人意外地在一座土坡上發現了一具屍體。
「魔人!」
看到死屍的樣貌,三人都愣住了。魔人的死狀與那兩名邪惡騎士一模一樣,全身上下沒有明顯的傷痕,唯一的區別就是死時的表情。人類比較安詳,魔人卻是張着血盆大口,似乎在朝上天發出最後的怒吼。
「這裡還有!」弒天在坡下又找到了兩具幾乎一模一樣的屍體。
斬風迷惑了,雖然看不到黑紅色火焰,但魔人的死狀很難不讓人與邪惡騎士聯想在一起,然而兩者之間不應該有什麼共通點。
「情況不對勁,連魔人都死了,那就不應該是魔人的手段。」
斬風也是第一次看到非戰鬥狀態死亡的魔人,雖然不能排除老死的可能,但如果真的老成那樣,恐怕也走不到這裡。
「到附近再看看,也許還有其他死屍。」
在方圓二十里的範圍內搜尋了一陣,三人又發現了幾個伏屍的地方,有兩處是魔人,還有一處卻是人類,死狀與之前所見相差無幾。
斬風徹底被弄胡塗了,人類和魔人在如此近的距離相繼伏屍,卻不是因爲戰爭,難道是天地殺了他們?
斬風仰望蒼天,如果天要殺人,恐怕這裡早已是屍橫遍野,他卻是平平安安地站着。斬風俯望大地,失去了陽光後,大片地域成了光禿禿的泥地,儘管沒有生氣,卻也沒見有什麼力量可以殺人,至於空氣就更簡單了,天天呼吸,也沒見自己的身體出現任何問題。
弒天也有同樣的疑惑,怎麼想都想不明白,而且越來越覺得這片大地變得神秘莫測。
三人登上一處高坡,舉目眺望四周,發現大地一片寧靜,如同死寂一般,氣息的確讓人不太舒服,可那殺人於無形的東西卻怎麼也看不見。
「怎麼辦?」弒天徹底沒轍了,無奈地望着斬風。雖然他.\С\om??1|6|k官方招牌猛男四菜一躺上傳
已經無懼生死,卻也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去。
斬風想了半天,又回頭尋找那些屍體,一一剝光了重新檢查,甚至讓弒天把身軀剖開,仔細地檢查內臟,卻發現所有人的內臟都成了粉末狀。內腑幾乎被掏空了,像是被烈火焚燒,只是表面沒有一絲傷痕。
「恐怕問題就在這裡。」繼鏡夢道。
「什麼力量能只燒內臟不燒肌膚?真古怪!」
斬風皺緊了眉頭,沉吟不語。若說是聖天之力,在無殤之域並沒有發現類似的情況,聖天之力與神域力量在某一層次很相似,都是創造力大於破壞力,只是天生的敵對性讓它們相剋。
弒天忽道:「會不會和屍塔有關?」
斬風恍然,身子如觸電般急顫,但很快便平靜下來。屍塔無疑是眼下可能性最大的一種解釋,卻不是唯一的,一時間還不能下判斷。
繼鏡夢敏銳地捕捉到斬風眼神的變化,心頭也是一驚,顫聲問:「真是屍塔嗎?這樣問題豈不是很麻煩?最遠的屍塔可是已經深入了人界腹地,以人類居住的稠密度,恐怕會有成千上萬的人死去。」
斬風的神色越來越凝重,對於屍塔已經有了幾種猜測,卻沒有一個可以得到證實。
繼鏡夢這次的猜測,比之前的更加恐怖,一旦成爲事實,後果也最嚴重。屍塔分佈的三條路線,足以扼殺從天山山脈一直到六華山脈之間的大部分人類。
而經過了幾場大戰,人界的精英高手大多集中到了這一片地帶,他們若是出了問題,人界恐怕百年都未必能恢復元氣,其間還要受到魔族的威脅,那真是人界的滅頂之災。
遙望東方,珍珠丘的屍塔就在幾十裡外,誰也不敢排除它的作用。
斬風長長地吸了口氣,拯救九界之路,一開始就遠比想象中的複雜困難、危機重重。
「不是我怕死,但我們留在這裡,真的沒事嗎?」繼鏡夢的目光真摯而執着。
斬風完全感受到他的擔心,沉聲道:「沒辦法,現在只能以命相拼,這就是我們的命運。」
深深吸了口氣,繼鏡夢強壓下內心的不安與恐懼,讓自己進入忘我的境界,「我明白了,繼續前進吧,如果真是屍塔的力量,那附近應該會有更多屍體。」
「嗯。」
再次上路,三人的心情完全不同了。屍塔的作用呼之欲出,卻將給人界帶來前所未有的大劫難,儘管魔人不是人族,但三人都明白脣亡齒寒的道理。受到邪惡力量控制的魔族若是控制了人界,必然不會就此罷手,其餘八界都是他們的目標。
路上,斬風思索着魔人建造屍塔的真正目的:難道就是爲了這種力量嗎?但連魔人自己都身受其害……不對!
斬風的瞳孔突然放大,「弒天,鏡夢!」
「什麼事?」
「除了沼港的那撥魔人外,我們再也沒有遇上任何魔人,但這裡可是魔族和人族交鋒的地域,即便不防備人類的反攻,他們也該有前線的哨站和巡邏隊。」
繼鏡夢低着頭,順着思路分析道:「雖然魔軍大敗,但實力仍在,而且繁殖能力超常,斷然不會只守着魔都一地,而放棄周圍廣大的控制區,否則他們也不會派出西征大軍。除了陰謀外,很難解釋這裡的寧靜。」
突然,繼鏡夢像是想到什麼,眼中放光,激動地道:「對了!他們一定是躲了起來,躲的是那不可預知的殺人力量。
「貨棧老闆說,魔人改走北部海路向人類發動攻擊,但魔人明明不擅長水戰,他們的騎兵更適合陸戰。上次那場海戰,魔族的三艘戰船和所有士兵都葬送了,魔族首領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優劣。除了他們在陸地選擇了截然不同的攻擊方式,我想不到別的解釋。」
弒天原本只是聆聽,越聽卻越是心驚肉跳。如果不是偶然發現屍塔,又遇到各種事情引發對屍塔的懷疑,恐怕千萬人死時都不知是怎麼死的。
「是不是該先回去通知其他人?」
「一切都還只是猜測,先到珍珠丘再說,駕!」
斬風用力一甩馬鞭,駿馬彷彿也感覺到凝重的氣氛,長嘶一聲,飛速往前直竄。
天又陰又沉,還颳着刺人的冽風,吹在臉上如同刀割,甚至連內府中的元神也感覺到那股透心的寒氣。
又是一個!
斬風瞟向倒臥在左側的屍體,這已經是第二十七個了。短短的幾十里路,就發現二十七個伏屍地點,頻率高得有些可怕,這還不包括這短距離中的其他地域。
馬蹄沒有一刻停下,斬風雖然很想停下檢查屍體,但連一刻都不敢停。
到了這個地步,事態已經嚴重到超乎想象的程度,而他也無法分辨出邪惡力量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現在必須確認屍塔的威力,然後立即西撤,把屍塔的消息傳出去,免得生靈塗炭。
由於黑暗雲海的覆蓋,魔域終日不見陽光,大地上早已沒有了正常的植物,倒是喜陰的植物得以成長,而更多的則是漸漸產生異變,就像在禿地上長出的巨型蘑菇,還有葉子鋒利如刀的草。
「大地好像也在變,魔人的力量似乎已經開始滲入土地了。」弒天這幾天也學會了觀察,顯得憂心忡忡。
「那不是魔人的力量。」斬風更正道。
「嗯!應該是邪惡力量的成果,魔人正常的力量還不足以改變土壤和植物,只有邪惡力量纔有這種手段。看來我們也要小心,別被改造成怪物就好。」
斬風曾經極爲擔心這一點,現在卻平靜多了。因爲生命力有先天的抗性,只要生命力正常運作,聖天之力很難直接侵入靈魂之府,也就無法造成任何改變。至少眼下看來,他同伴的靈魂之府都是雪一般的潔白,沒有一絲雜質。
「快到珍珠丘了,附近怎麼好像沒再見到屍體了?」弒天望着周圍道。
「嗯,屍體的確少了,不過腳印倒是多了些,只是分辨不出是新的還是舊的。不過,這麼大的腳印應該是來自魔兵,腳尖都往東,步幅很大,看來他們走得很急。」
「的確有些古怪,不過魔軍不往西去就是好事。」弒天笑了笑。
「最好不是和屍塔有關。」繼鏡夢苦笑一聲。
弒天啞了,現在只要一提屍塔,他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各種不好的聯想。
斬風沉聲道:「魔族的活動區域受到黑暗雲海的限制,魔族士兵在黑暗雲海區域內的力量明顯強大,一旦離開了魔域,力量立即被削弱。也就是說,如果無法擴大黑暗雲海的面積,魔人永遠也無法控制人界。」
「現在恐怕不是這樣了吧?」
「嗯,雖然不知道屍塔與邪惡力量有什麼關係,至少它對人界構成了實質性的威脅,使他們的殺傷力超越了黑暗雲海的束縛。」
弒天終於明白斬風的擔心,魔人竟然有可能把屍塔當成黑暗雲海向外擴張的手段。
斬風望向天空,旋轉的黑色氣流非常壯觀,如果不是因爲邪惡力量,這樣的景色並不讓人厭惡,反而會被詩人們頌爲千古奇觀,流芳萬世。
「啊——」
遙遠的東方,擋住視線的長嶺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叫聲似遠似近,用耳朵無法判斷出距離,但確信是人類的叫聲。而在這種地方出現的人類絕非等閒,不是派來的探路者,就是闖進魔域的勇士。
「快走!」
三人奔行五里後,珍珠丘遙遙在望。巨大的白色沙丘座落在黑暗的世界中顯得格外美麗,只是隱隱透着一股殺氣。
斬風嗅到了空氣中的緊張氣息,是上次來此時所不曾感覺到的,再加上那一聲驚叫,這裡一定發生了什麼。
「好像就是這一帶,四處找找?」
「不要分散,也許又是高等魔人。」
想起擊傷斬風的魔人,弒天不禁皺起了眉頭,覺得自己必須儘快提升實力,至少得與高等魔人平起平坐,否則每一次都受制於人,需要斬風保護,那滋味比殺了他還難受。
「指點我能力吧!」
「我會的,不過急不得,先弄清楚屍塔的事情再說。」斬風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頭。
三人悄悄地登上沙丘頂部,目光擺脫了白色的阻擋,穿越廣闊的大地伸向遙遠的六華山脈,景象出現在視線範圍,又以雲海的流動方向最爲顯眼。
沙丘的東側斜坡,七個身影赫然倒臥在白沙之中,深色衣服在白沙的襯托下格外顯眼。
「是他們!」
看到七人的打扮和長相,弒天突然驚叫起來。
斬風也是一驚。星華七子身分特殊,來歷也有些古怪,雖然他們自稱是到人界傳教,可怎麼想都有點牽強。而且他特別看了一眼七人的靈魂之府,依然是古怪的紫黑色。
這種色彩,與魔人的火紅色同樣讓斬風耿耿於懷。如果說魔人直接受到聖天之力的影響,星華人的靈魂之府又是如何改變的呢?
準備在解決魔人問題後再仔細調查的對象突然出現,而且還是在屍塔旁邊,斬風感覺多少有些突兀。
七子明顯受到驚嚇,頭髮凌亂,神色慌張,衣服也破破爛爛的,聽到聲音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爬起來飛上半空。
「是我。」斬風平靜地朝天空喊話。
在天空中,七子明顯更有自信,打量斬風和弒天后便很快認出他們,頓時放下心頭大石,如釋重負地回到沙丘上,而且撲通一聲直接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似乎還沒有從驚嚇中完全恢復。
「是你們啊!」星華七子爲首之人主動寒喧,語言比上次更流利了。
斬風點點頭,走到七人身邊坐下。除了最年長的一人外,其他六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着傷,神色沮喪,眼中有清晰的挫敗感,應該是剛剛戰敗沒多久,而在這種地方,打敗他們的只會有一種人。
「魔人乾的?」
「嗯。」星華人首領不情願地哼了一聲,目光卻在掃視左右,那種潛在的危機意識更揭露了心聲。
斬風視而不見,並未挑明。即便是星華人,面對被邪惡力量左右的高等魔人也不好對付。
他轉眼目眺東方,六華山脈的影子清晰地出現在天邊,甚至還能看到黑暗雲海的根部氣流與山脈相連的畫面。
星華人對人界陌生,來到此處並不奇怪,但想到他們那紫黑色的靈魂之府,斬風的心裡便有些疙瘩——他們會不會成爲潛在大敵仍未可知。
「你們怎麼也來了?」
「來查點事情。」
「對了,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有這麼多魔人,還變得這麼強大?」
斬風皺了皺眉,又一次確認魔人由弱變強的事實,邪惡力量的作用不言而喻。如此看來,靈魂之府的確是生命的中樞,控制了這裡,內府和身軀都無力反抗。
前次相遇正值黑夜,又處在緊張的戰鬥狀態,斬風並未仔細觀察七人的長相,此時才發現星華人最大的特點,便是眉尖有一顆寶石般的假眼,泛着淡淡的星光,其他五官倒是與人類大致相若。
星華七人的領頭人看上去年紀最輕,脣紅齒白,玉樹臨風,實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少男,而且氣度雍容,舉手投足間帶着王者般的氣息,即便坐着也不怒而威。斬風問過姓名後,才知道他名叫璃歡。
「他們是?」
繼鏡夢好奇地打量星華七子。七子的長相非常特別,雖然與人類相近,但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人族,而且身上破破爛爛,顯得有些狼狽。
斬風沉吟了片刻,猶豫着要不要把星華界的事情告訴他們,不過他未及開口,星華七子已經自報家門。
「星華界?」
繼鏡夢感到茫然。對於普通人而言,這是一個非常新穎而陌生的名字,只有上層的少數人才知道真相。
「星華界到底是個什麼地方?」繼鏡夢好奇地問。由於他長得漂亮,又有朝氣,因此頗得星華七子的好感,都願意回答他的問題。
斬風沒有參加閒聊,一個人坐在側面凝望着,星眸之下,星華七子的靈魂之府再次清晰地呈現出來——依然是紫黑色,而且外表也不是圓形,而是螺旋形,像是受到外力後扭曲而成。
「星華界在受到衝擊時,發生過什麼事嗎?」
七子都是一愣。璃歡想了想,才道:「發生過很多事情,不過……」
「我無意探聽秘密,只是發現你們內在某些重要的部分發生了異變,因此有些好奇。」
「異變!」
七子驚得跳了起來,那是星華界最深的秘密,誰也不敢輕易吐出口,被一個冥人道破天機,怎麼能不又驚又愕?
「我沒惡意。」斬風擺擺手,沉吟着道:「我能看到你們的內在變化,只是不知道這種變化是所有星華人都有的,還是你們七個獨有。」
七子相互對視了一眼,緩緩坐回原位,並沒有立即回答,凝重的氣氛也感染了旁邊的人。
久久,璃歡纔打開了話匣子,略顯激動地道:「事實上,我們也不知道還會有誰經歷了我們七個所經歷的事情。
「我們是非自願來到這個空間的。當星華界受到擠壓時,我們七個都被捲入了奇怪的衝擊力量之中,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無窮無盡的痛。」
另一名星華人琉流長長地嘆了口氣,苦笑道:「那真是永生難忘的痛苦歲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唯一的意識就是那些幻彩的流光。」
斬風略略明白髮生了什麼。這七個可憐的星華人大概是被捲入兩個世界撞擊後的力量亂流之中,受到兩種不同力量的擠壓。那本來不是肉體可以承受的力量,但是七個人卻幸運地活了下來,然而靈魂之府卻發生了異變,也就是說,他們靈魂之府的變化是兩個世界力量夾擊的後果。
神樹已經休眠了,不可能再對世界提供新的力量,但三千界空並沒有因此而癱瘓,也就是說……世界可以自行製造力量?
「在哪裡遇到魔人的?上面?」
繼鏡夢的聲音把斬風拉回現實,目光隨即迎向星華七子。
「不是,在南方,挺遠的地方。我們擋不住他們的攻擊,只好飛起來跑了。」璃歡面有慚色,說到最後低下了頭。
「看到天空的雲海了嗎?他們在這片地域變得非常強大,只要出了這裡,實力至少削弱一半以上。」
「原來如此,我就說魔人怎麼這麼強大,原來是藉助外力。」
七子臉上都露出釋懷的笑容,自信又回到眼中,同時出現的還有親切的笑容。
弒天看得好笑,忍不住調侃道:「下次找個機會,把魔人引出去,再打一場。」
斬風瞪了他一眼,岔開了話題,問道:「附近有看到死屍嗎?」
「死屍?看到了,好像都是魔人的屍體,你們乾的?」
「哪個方位?」
「那裡,那裡也有,還有那裡……」
璃歡一連指了七個方位,組成了一個扇形的範圍,從西南到正東,都是斬風和弒天還沒到過的方位,也就是說,圍繞着屍塔的大半圈有人死亡。
「斬風,恐怕……」
斬風朝弒天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屍塔,事情再也不能拖下去了,必須立即通報後方。
然而當他剛剛起身,準備西歸之時……
「吼噢!」
遙遠處,不知從哪裡傳來了一聲狼嗥,接着一整片狼嗥像雲一樣飄來,嚇得坐騎慌亂不已,在沙丘上摔了兩個跟斗,硬是沒有站起來,可憐兮兮地看着斬風,最後是弒天一手把它提出了沙子。
星華七子早已是驚弓之鳥,又確認魔人在黑暗雲海之下可以發揮出超乎想象的實力,心裡忐忑不安。如果不是礙於面子,他們立時就要飛上空中。
這時,弒天詢問的目光看着斬風。
斬風心裡也打起了鼓,憑着這片狼嗥,附上的狼騎兵恐怕數量不少,如果說魔人制造屍塔是爲了殺人,絕對沒有理由把精英軍種派到這種地方來。
難道,他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