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捱到第三日早晨, 慕慕高興的跑來告訴我說蕭訣回府了,我本想着如果還是沒有蕭訣的消息,我就拿着免死金牌進宮求見皇上, 幸好他歸來了。
我歡喜地欲跑去找蕭訣, 慕慕攔在我面前, 支吾道:“公主還是別去了, 王爺去了漪蘭院, 今日是王爺與楚側妃回門的日子。”
我默了片刻,才勉強笑了笑道:“這樣啊,那我不去了, 反正他已經回來,我遲早都是會見到他的, 他說過要我等着他, 那我就在這裡等着他好了。”
我倚靠在美人榻上, 見我執拗,慕慕便依着我, 風吹得涼時,慕慕拿了一條毯子給我蓋上,彼時已是傍晚,暮天的晚霞照進院子裡,徐風吹過, 梨花紛紛揚揚落到地上。入夜了, 誰都沒有來。
翌日, 我醒來便坐在牀榻上看着玉扇發愣, 窗臺外邊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撞了一下, 我轉頭去瞧,窗外一片空無, 我懨懨回過頭來,還以爲是蕭訣,不過蕭訣要我等,他卻不來,便是他食言,又怎麼會在這時候來,許是亂跑的貓碰到了花盆而已。
我抱着膝蓋,又繼續傷春悲秋。
一刻鐘前,慕慕說楚漫遞了帖子來邀我去花園,現下正值春分尾巴,園裡的花開得美,想叫我去一同觀賞,那時我還沒起牀,以至於慕慕看到我還待在牀上,神情急得不得了,忙拖我下來梳妝。
府裡的御林軍已經撤了些走,去花園的路上我遇到了李叔,李叔說皇上已經查到了幕後主使,此次宣蕭訣進宮是爲了還他一個清白,而那些失去親人的官員也都以重金撫慰,大約過了今日,御林軍就會全部被撤走,王府重歸以前的安寧。
我望了望天,安寧多好啊。
我和慕慕來到花園南邊的涼亭裡,旁邊是一方偌大的蓮池,蓮花朵朵雪白,晨風習習,伴隨着淡淡蓮香。
楚漫吩咐婢女熬了蓮子粥端來,說是今早新摘的蓮子,味道清爽可口,我嚐了嚐,確實如她所說。
吃了蓮子粥,婢女端來了茶水,楚漫親自倒了杯茶給我,臉上帶着點點笑意對我道:“這幾日擔心壞了罷,如今阿訣已然無事,你也可心安了。”
楚漫已不再一口一個叫我姐姐,她說她比我大一些,與我又投緣,就以姓名相稱,但聽她的口氣像是隻有我一個人擔心蕭訣那樣,我便問:“你難道不擔心蕭訣嗎?”
楚漫看了看我,她眼底的笑我卻是有些看不明,她說道:“我的擔心和你的可不一樣。”
“爲什麼不一樣?”我再問道。
楚漫道:“因爲我和你對待阿訣的方式不一樣,所以擔心自然不同。”
她說得我有些許困惑,我又問道:“你喜歡蕭訣嗎?”
她點了點頭,卻道:“我對阿訣的喜歡也和你的不一樣。”
“爲什麼?你想嫁給蕭訣,便是心念於他,這難道不是喜歡麼?”
楚漫反問我:“你可曉得有些女子嫁與他人圖的不是喜歡而是別的嗎?”
我說:“曉得,從小我就看到圍在我父皇身邊的女子很多,但父皇卻不是每個都喜歡,而且那些女子一點也不關心父皇,只曉得衝父皇撒嬌告狀,唯有母妃待父皇極好,我覺得喜歡一個人就會忍不住用掉真心,可那些女子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麼真心。”
楚漫微微一笑道:“在意得越多就越憂慮,一憂慮就會害怕失去,如果以後阿訣身邊有了更多的人,你會如何?”
“我…不知,”我囁喏着,我是真不知道,不過楚漫說得對,越在意越憂慮,所以我現在發愁得很。
“不知也好,將來的事誰說得清……”楚漫突然捂着嘴乾嘔起來,我忙吩咐慕慕去找大夫。
沒過一會,慕慕便帶着大夫來了,大夫爲楚漫搭了片刻的脈,神情很是喜悅道:“恭喜側王妃,您有喜了!”
一旁伺候的婢女們紛紛眉開眼笑,我如木頭一般呆在原地,心頭五味雜陳,蕭訣有孩子了,我該爲他高興的,我也早該曉得會有這麼一天。
楚漫想是看出我臉色有些不對勁,她握住我的手笑了笑說:“留下來一起用晚膳罷。”
我說:“好。”
當是傍晚,晚膳吃到一半,便有侍從來報說蕭訣回府了,蕭訣肯定一進門就會曉得楚漫有喜的事,他也一定會來找楚漫,於是我連忙請辭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留步!”
還沒來得及聽楚漫說什麼,我帶着慕慕一路倉皇疾走,儘量避開蕭訣可能經過的路,繞了大半個花園,我與慕慕終是回到了清蘅院。
慕慕去準備熱水,院子裡沒有任何人,御林軍也已經撤了去,我甩着衣袖踏進屋裡,一記冷冰冰的聲音恰時響起:“回來了?”
我轉頭一看,蕭訣就坐在牀邊,心裡一陣歡喜,我走過去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蕭訣擭住我的雙眼站在我面前,他比我高出一個頭,那雙眸子裡滲着森森寒意,重重壓在我的心頭,他抓住我的胳膊時,我不禁害怕起來,他拿出流光刀對我道:“顧離給你的?”
“是他,”我驚錯地瞧了瞧流光刀,突然想起來昨日.我把它置在牀頭,準備讓守院的御林軍拿去還給顧離,只是後來我忘記了這事,蕭訣怎會……
蕭訣勾了勾脣角,冷意拂來:“你是我的王妃,卻帶着其他男人的佩刀在身上,真是好笑,輕輕,你喜歡他對罷,他能帶你去打馬射箭,四處玩樂,能給你想要的生活,而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假以時日你是不是要跟他走,說!”
“不是…蕭訣,你知道的,我怎麼會喜歡顧離…我……”
“夠了輕輕,”蕭訣盯住我,把流光刀狠狠砸向地板,道:“你怎麼不會,你將他的佩刀放在牀頭,你又將我置在何處?”
此前蕭訣和我吵嘴,他從沒像現在這樣動過怒,此刻的他陌生得可怕,我擡起手緊緊揪住他的衣袖,聲音不由得發着顫向他解釋:“我把流光刀置在牀頭是想拿給外邊的御林軍,讓他們還給顧離的,可我昨天忘了,我不知道你會…蕭訣你相信我……”
蕭訣雙手撐着我的肩膀,他猛地俯下頭封住我的雙脣,而後絲毫不溫柔的啃咬起來,我痛得淌出了眼淚,他仍舊在吻着我,我使盡了力氣都推不開他。
過了會,蕭訣才放開我,那雙眼卻是冷若冰霜,“你說我心裡有別人,我親你的時候你會覺得偷了別人的東西,那方纔呢?你想着顧離,是不是我偷了他的東西!每晚睡在你身邊的人是我,你口口聲聲說的喜歡我,原本在你心上的我,現在都被你丟到哪裡去了?”
蕭訣這麼一說,我頓然覺得委屈起來,心裡一直壓抑着的氣在一瞬間爆發,我氣憤地望着他道:“那你呢?蕭訣,你又把我丟到哪裡去了?你爲了顧月寧一次次丟下我的時候,在我成爲衆矢之的、沒有人給我依靠的時候,你在做什麼?當初我天真,不懂人心險惡,便是信了你的花言巧語纔來到這冷冰冰的王府,雖然從小別的公主都不願意來找我玩,但你這裡還不如我的七染閣呢,我二哥的府邸你更是比不上!”
“什麼我爲了顧月寧,我的什麼花言巧語,你要是喜歡你的七染閣,喜歡你二哥的府邸,你就回去啊,別以爲我不曉得你想念你二哥,你想回南璃找他,我告訴你,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回南璃!”
“你就曉得威脅我!你除了威脅我還能做什麼,你這破王府比不上我二哥的,現在你連人都比不上他,我當初就應該聽二哥的話離你遠遠的,如今纔不會有這些勞什子破事,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我絕對不會嫁給你!”
“別說了!”蕭訣的眼中陡然冒出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他緊緊摳住我的肩膀,然後忽地推開我,拂袖大步跨出了屋子,我氣極了,肩膀疼得厲害,眼淚也已經流乾,慕慕在院子裡候着,我聽見蕭訣打翻了水盆的聲音。
我沒想到蕭訣會這麼質問我,我和他從來沒有吵得這麼兇過,他亦沒有像方纔那般氣沖沖的離去,現在蕭訣肯定被我氣得要死,而我也沒好到哪裡去,反正我也早就受夠了,等着明日他給我一封和離書,我就和他分道揚鑣,從此天涯不再見!
慕慕跑進屋裡,驚惶道:“公主您和王爺怎麼突然吵起來了?”
我氣鼓鼓道:“沒吵,我和他有什麼好吵的,就爲了一把流光刀還不聽我解釋,什麼都是他說的對,他怎麼不去死!慕慕,趕快準備熱水,我要沐浴,然後睡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