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張遼在青州的動作,他的師兄國淵此時已經乘上了返回青州的大船。而他的身邊就是被他親自從遼東請回來的王烈、邴原和管寧。他自建安元年十月再度回到遼東之地,爲的就是幫着自己的師弟張遼將幾位戰亂時避禍遼東的名士請回青州。
這次回遼東,他的信心滿滿,因爲他不但和這幾位名士有着當初一同避禍的交情,他的懷中有着曹操和老師鄭玄的書信,再加上臨行前張遼暗中對他的囑咐。所以,他感到自己即使面對最麻煩的管寧也能將其說動。
事實上也正如國淵所料,對於王烈、邴原,國淵並沒有花費太多的力氣,他只是將曹操和鄭玄的書信拿了出來,這二位一看就決定隨國淵回青州。管寧則不爲所動,僅僅對鄭玄表示了感謝,就收起書信回了自己的住處。
國淵既然早就料到會在管寧這裡遇上麻煩,自然也有了應對之道。管寧此人重情重義,剛到遼東時,因爲見到避禍的難民缺衣少食,在遼東天寒地凍的環境中裹着僅有的破被瑟瑟發抖。於是管寧不但用自己的事務接濟難民,還將難民們組織起來,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伐木建屋、擔土築城,硬是在條件艱苦、缺少工具的遼東建起了一座簡單的城池,把苦寒遼東變成人間樂土。隨後他還在當地教化百姓,組織百姓抵抗欲行不軌的異族,令百姓知禮而不畏戰。即使是當時的遼東太守公孫度也因爲管寧而約束自己地手下不要騷擾管寧所在地流民。所以,國淵決定暗中動員這批已經在此安居的流民返回家園。因爲管寧不願離開的原因之一絕對是爲了這些難民的安全。反正張遼向他做了保證。不管回來多少流民,一切安置費用均有青州官府支付。國淵即使提前墊付些金錢,倒也不虞會顆粒無收。
不過國淵的行動也只能在暗中進行,因爲遼東太守公孫度看着中原大亂,也急切地需要人口來充實自己的實力。因此他嫉妒重視這些給他帶來稅收和兵源的難民。這也是他約束手下不來騷擾的原因之一,他不能讓自己的手下將這些人口給趕跑了。所以,國淵的動作不能在明處,更不能大張旗鼓。
另外國淵此次回到遼東還得到一個好消息,那就是邴原即使不用他請也會在近期回到中原。這是因爲邴原性情豪爽,雖然身處遼東,算是寄人籬下。卻不知道韜光養晦。常常就時事大發議論。其內容不但有鼓動百姓迴歸家鄉之嫌,也經常涉及太守公孫度。公孫度正擔心邴原會讓百姓成爲不安定的因素,又知道他在議論自己,於是起了殺心,若不是他身處管寧身邊,估計早已身首異處。此時他正準備尋機會逃離此地,返回中原。而以管寧和邴原交情,這也是國淵信心十足地原因。
這次國淵回到遼東也不是一個人,跟着他地還有張遼派出的數十名曹軍精銳。而駕船的則是甘寧水軍中的豪傑。遼東郡地廣人稀,又多有山脈密林,百姓只需躲入山林,隱蔽行進,足以躲開公孫度士兵的追捕。而管寧此地就在遼水邊上。而青州水軍只需派出船隻就足以將人全部帶走。
於是。國淵也不驚動管寧,只是和邴原、王烈私下裡商議返回的步驟。並在拿出簡單的計劃後派人去青州向甘寧請求船隻的支援。而王烈也因爲他在難民中僅次於管寧的威望,開始想人們暗中宣傳回到家鄉地想法。
中國的百姓自古以來講究的就是自己的根,若不是黃巾攪亂了百姓的生活,甚至連生命都無法得到保障,百姓們又如何會選擇背井離鄉地來到遼東這種苦寒之地。雖然他們在自立已經生活下來了,但是在得到家鄉已定地消息後,就再也無法抑制返鄉的念頭。
幸虧王烈一開始找地都是年高德重的老人,而這些老人們雖然心中急切的想着回到家鄉也不會在事情尚未定論的情況下泄露出來。這也讓這裡的居民們沒有產生騷動,而引起公孫康的注意。
王烈的任務是勸說百姓,而邴原的任務就是繼續勸說管寧。雖然國淵那裡有張遼的種種承諾,但此時的張遼正出使江東而並沒有敲定鎮守青州的事情,國淵也不敢輕易的向管寧說什麼,只能由着邴原去和管寧忽悠,而他自己則在這座新興的小城中四處轉悠。
國淵越是看的多,越是對管寧的才華感到震驚。僅僅一個多月,就帶着一窮二白的一羣難民空手修建了這樣一座小城,還將百姓教化的彬彬有禮,國淵自認自己沒這樣的本事。
而且他從百姓的口中得知了管寧的幾樁事情:在他們剛剛修好房屋的時候,他們這裡僅僅只有一口水井,雖然他們距離遼水不遠,但每天到水井打水的人卻很多。一時間男女錯雜,還常常爲了爭水而吵罵鬥毆。管寧爲了解決這個問題,自己拿出了許多水桶,每天早早地把水打好放在井邊後就自己躲開了,當打水的人來了後都能有現成的水,於是就爭吵不起來了。但是人們雖然不爭吵了,卻都在奇怪究竟是誰在這麼做。當他們知道這是管寧所爲後,都爲自己以前的行徑感到羞愧,他們不但將管寧準備的水桶還給了管寧,還想管寧道歉,而且在打水的時候主動地遵守起秩序來。如此一來,爭水的問題便徹底解決。另外還有一件事。百姓們在熬過了冬天後開始在附近開墾荒地,種植莊稼。因爲他們都是流民,逃難時根本就沒帶出多少家當,也僅有少數的幾家人帶着耕牛,所以大多數百姓只能人工耕作。而管寧也不例外,開了一塊荒地種起了糧食。有一回一戶百姓的耕牛跑到管寧地地裡啃莊稼。管寧不但沒有將牛據爲己有。還把牛牽到樹蔭下,弄了些草料清水供牛吃喝,照料得比牛主還要好。牛主人聽說自家地牛在管寧那裡,趕過來一看,頓時羞愧萬分。可他要賠償管寧時卻被管寧拒絕了。以後。他不但將牛看的緊緊地,還主動的用自家的牛幫助鄰居。
聽到如此多的管寧地事情,國淵對自己的這位老朋友是深深的佩服。而且,他也沒有因此而對管寧產生妒忌的心理,他此時更希望的就是能將管寧請回青州,將青州也治理的如同這小城一般的美好。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很快地就到了年底。而這個時候。不但被國淵派回青州地士兵帶來了數十艘大船停泊在遼水入海口的消息。王烈也將城中所有的宗老聯絡到位。於是國淵再度登門拜訪管寧,向管寧攤牌。
誰知道他剛剛踏進管寧的家門,管寧就一口揭開了他們是事情。原來他們這段時間的動作,管寧也是看在眼中。可他不但沒有阻止,還幫着他們在暗中遮掩,不但糊弄了公孫度派來的人,還適時的提供了方便。當他看到國淵登門時,就知道他們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也就不再保持沉默了。
國淵見管寧已經知情。也不再有任何隱瞞,將事情向管您和盤托出。而此時他也知道了師弟張遼官拜青州牧的事情,也就將張遼之前向他囑咐地邀請管寧回青州建立青州公學一事說了出來。
管寧一生致力於教化百姓,即使當他到遼東避禍的時候,也沒有忘記這一點。而張遼偏偏知道管寧這個“軟肋”。這一下正好讓管寧無法拒絕。畢竟無慾無求的人是不存在的。雖然管寧志氣高潔,卻也有着讀書人“欲教化天下”的通病。而唯一讓管寧放心不下地只有此地與他相依爲命了數年之久地百姓。可這件事情也讓國淵解決了。於是,管寧終於答應了國淵回青州的邀請。
管寧地反應讓國淵感到張遼看人的眼力之準,雖然他也曾聽說過張遼眼光高明之類的言論,但此次卻讓他真正見識到了。
就這樣,在一個深夜,曹軍的大船順着遼水逆流而上,而小城中的百姓也在管寧、邴原、王烈以及各家各宗的老人的組織和安排下,靜悄悄的收拾好了細軟離開了小城。而國淵帶出來的曹軍精銳則早早的爲這次行動探明瞭道路,並提前在路上做好了接應,爲此,甚至連水軍的士兵都有不少人上了岸。在這種周密的安排下,雖然百姓拖家帶口,也沒有落下一個人。僅僅是在所有的人都登上船後,留下了一條從小城到遼水邊的被人踩出來道路。當公孫康得到消息時,數十艘大船在已經順着遼水駛進了大海,向着青州而去。
公孫康看着空蕩蕩的小城和那條被衆人踩出來的道路,仰天長嘆後哈哈大笑三聲,什麼話都沒說,上馬而去。
這條路也被這些百姓稱作“回家之路”,甚至在曹軍攻入遼東後,有出身於這批百姓的士兵甘願留在此地駐守。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而此時乘坐在船上的百姓和管寧等人都在各自的心中憧憬這未來的生活。雖然他們的追求不同,但此時他們的臉上無一例外的都流露出了笑容。
“將軍!張將軍!”
清晨,正在州牧府邸後院練槍的張遼突然聽到劉曄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
“張新,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張遼收住槍勢,對立在一邊的張新吩咐道。
張新點頭而去,張遼這時也無心練習了,將長槍扔給一旁的衛士,拿過搭在一邊的手巾擦起汗來。
不多會兒,張新就陪同着劉曄來到了後院,張遼扭頭一看,能從劉曄的臉上看出明顯的喜悅。
“子揚,何事讓你如此驚喜?”張遼扔下手巾,迎上去說道。
“回來了!回來了!”劉曄回答道。
但張遼卻被這沒頭沒腦的回答給搞得一愣一愣的,不過他看到劉曄的手中有一份書簡,於是張遼將它一把抽過,打開後看了起來。
還沒看上幾眼,張遼的臉上也同樣露出了笑容,而且還有擴大的趨勢。
“好!好!好啊!子尼師兄果然說道做到,不但將管幼安、邴根矩、王彥方三位賢士請了回來,還帶回來了上萬流落遼東的青州百姓。好!好!”張遼興奮的大聲說道。
“對了,子揚,他們現在到了哪裡了?”張遼隨即向劉曄問道。
劉曄也喜笑顏開的回答:“他們的船隊是在樂安的蓼城上的岸,國子尼他們上岸後就離開大隊臨淄而來,現在估計快到博昌了。”
“嗯。百姓的安置要重視,讓公佑行文樂安太守,根據百姓的要求,儘快將百姓安全的安置到位,行文接收百姓的各城,盡一切力量幫助這批返鄉的百姓,讓他們吃穿有度,儘快恢復生產。”張遼對劉曄說。
“諾!曄這就去通知孫治中。”劉曄說完就轉身離去。
張遼看到劉曄要走,趕緊叫住他,說:“子揚,你通知完公佑行文各地後,帶着公佑一起過來。我這就去換身衣服,一會兒我們一起去迎接這幾位賢士。”
劉曄笑道:“請將軍放心,曄也久仰這三位賢士大名,欲一觀其風采。公佑相比也不會放過此機會。請將軍稍等片刻,我和公佑一會兒就來。”
說完,劉曄就一路疾走而去。
張遼這時又看看手中的報告,感嘆道:“如此條件下的舉動稱之爲壯舉亦不爲過。縱然是敦刻爾克也不過如此啊!”
張遼的聲音不大,但張新還是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他對張遼口中的什麼“敦什麼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但他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只是跟着張遼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