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郡平輿城中。
溫侯呂布正坐在家中,就着放着案几上的幾樣小菜在那裡自斟自飲。此時汝南郡已經處於曹軍的三面圍攻之下,東面的曹仁攻的很急,思善、城父、山桑三城已然失守。雖然北面的趙雲和西面的曹洪還沒有進攻,但兵力調動卻十分頻繁,估計全線進攻的時間也不會太晚。可呂布卻似乎不着急似的,還在家中自得其樂的飲酒。
呂布不着急,卻不代表他的手下不着急,就在呂布待在家中飲酒的時候,陳宮拉着高順、成廉來到了呂布的家中。而魏續、曹性、宋憲好候成此時還在外統兵,抵擋着曹軍的進攻。
“公臺,今日如何有興致到我這裡來啊?”呂布見陳宮等人進來,微笑着招呼他們。
“溫侯,如今大敵當前,溫侯卻還在家中飲酒,若是傳揚出去,豈不有傷將士之心?”陳宮看見呂布那悠閒的樣子,不禁怒氣上衝,氣呼呼的說道。
呂布見陳宮發怒,卻並不着急,等陳宮將話說完,他卻還笑着說:“公臺,某若不在家飲酒,還有何事可作?”
陳宮這會兒可是真的火了,他憤怒的衝着呂布吼道:“如今曹軍將我軍三面包圍,溫侯還欲保存基業,就當振奮精神,身先士卒,到前線督率大軍作戰。而不是在家中飲酒作樂,做那婦人之舉,行那縮頭烏龜之策!”
陳宮這時候也有點豁出去的想法了,他知道呂布脾氣不是很好,但此時卻由不得他不說這話,畢竟曹軍的威脅是實打實的,而他陳宮則是曹操的叛臣。但讓陳宮意外的是,呂布依舊沒有動怒,卻還饒有興致的看着他。
“溫侯……你……”
陳宮有些不知所以了。而他身後的高順和成廉卻對呂布知之甚深,他們在呂布地神情中似乎又看到了昔日縱橫沙場,飛揚跋扈的溫侯。兩人相視一眼,都暗中舒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也輕鬆了起來。
“哈哈哈!”呂布看見陳宮那愣神的樣子,不由得大笑起來。
“公臺,曹軍勢大,三面圍攻,如今袁術也已勢微,就算某家不計名聲與其聯手,此戰地勝算也最多隻有一成。士卒散於諸城,卻會便於曹軍各個擊破。前些時候某就令候成等諸將在遭遇攻擊之時稍加抵抗就立即後撤。將兵力集中起來以抗擊曹軍。如今雖是失了思善、城父、山桑三城,卻也無傷我軍元氣,若是候成機靈,此時應當將兵力盡數撤回汝陰,據穎水而守了吧?”呂布大笑道。
陳宮聞言大驚,他沒想到呂布這樣的武夫卻也懂得不動聲色之下暗中調動兵馬,而且還乾脆的瞞過了身在平輿城的自己和高順、成廉二將。雖然知道這事情必然有因。但臉色還是變得不太好看。
“溫侯,此事……”
陳宮剛剛開口,就被呂布回收止住。
“公臺,此事並非某要故意隱瞞與你等,只是曹操狡詐。這平輿城中也不知道被他安下了多少耳目。若是你等稍有疏忽,表情上必有流露,那時某焉能騙過曹孟德。故而乾脆將此事一併隱瞞。只有曹性、候成、宋憲和魏續這四將知曉這潰敗一事不過是某家的命令罷了。”呂布自己開口向陳宮釋疑。
陳宮的臉色也隨着呂布的話而多雲轉晴,等呂布說完,陳宮也恢復了平常的神態。“溫侯能由此算計,宮亦感佩服。東面候成將軍已撤兵,那北面……”
“曹軍看似三路大軍,不過宛城基本可以忽視,劉表雖然軟弱。卻也不會眼看着曹軍長期佔據宛城。只要有機會。他是不會放過地。而且宛城若要進軍汝南,最快的方法是從舞陰出中陽山。順(氵親)水直取吳房。我已命魏續統兵一萬,鎮守吳房、(氵瞿)陽,曹性守備西平、定穎,宋憲守汝陽,其餘諸城暫且放棄。若是事有不殆,全軍盡數撤回平輿,某自統兵與曹軍決戰。”呂布說着話,微微一笑,接着說道:“某自知此戰勝算極小,亦已存死戰之心,全軍蝟集平輿之時,便是某家性命倒數之時。某縱橫天下,雖死,亦要死得其所!”
呂布話語中豪氣沖天,就算是高順、成廉這兩個平時喜怒皆不行於色的將軍也位置動容,更不要說陳宮這樣的書生了。他也知道呂布若敗,自己必無活路,不如陪着呂布死戰,也留下個好名聲。
但是陳宮身爲謀士,自然是要爲呂布分憂的,而且他也不是沒有收穫,至少這些年他也瞭解了汝南的地形地勢。
“溫侯決心已下,宮自是奉陪到底。既然要戰,那不如給曹軍送上一份大禮如何?”陳宮臉上露出了微笑。
“哦?公臺有何計策?”呂布頗感興趣的問道。
陳宮走到呂布面前,將呂布案几上地酒菜挪開,接着幾個酒樽擺在桌上道:“曹軍若要進攻,定穎是其必攻之處。溫侯安排曹性將軍駐守,以曹將軍的穩重,必不會負了溫侯之意。定穎位於汝水西岸,東岸有一隱蔽的山澗,名曰黑閭澗。以曹操用兵之能,必然不會放過此處,溫侯可命曹將軍派一千軍士守住出口,則可斷去曹軍對定穎之圍攻。若是曹軍有隙,恩後還可從此處出擊,襲擾曹軍糧道,以減緩我軍正面之壓力。”陳宮一面說,一面用手在擺好的幾個酒樽之間划動,呂布也聽的起勁兒,身後地高順和成廉也早就湊了過來。
“這黑閭澗有多少人知曉?地形如何?”呂布問道。
“此處雖知之者不多,但估計瞞不過曹操。故宮不建議溫侯一開始就從此處出擊。黑閭澗地勢險要,地形崎嶇不平,大隊人馬不但通過不便,在澗中也不易展開。而且一旦在此地蓄水,西平、定穎皆有被淹之危險。然此地亦可讓我軍小股精銳藉此出擊,故宮建議溫侯要嚴守此地。”陳宮說道。
呂布聽完陳宮的話,擡起頭,對成廉說:“成廉,再調五千士兵去定穎,並將公臺之意暗中告知曹性。”
“諾!”成廉躬身應道。
“溫侯,我知溫侯之心,然縱是袁術已無可藉助,溫侯也可聯絡其他諸侯。劉表失了宛城,荊州北面已然洞開,若說劉表能忍下這口氣,宮卻不信。河北袁紹,自曹賊挾天子後亦與其不和,若是能聯絡袁紹出兵,我軍立時就能無恙。孫策、劉備之處,溫侯也可派人聯絡,縱不能讓他們派兵支援,亦可將脣亡齒寒之意告知他們,我軍縱是實在抵擋不住,亦能有條退路啊!”陳宮這次倒是真心實意的希望呂布能接受他地建議,在他想來,若是能聯絡起這些諸侯,那呂布的局面就立刻會有所轉機。
“唉!”陳宮的話反而讓呂布情緒一低,嘆了口氣道:“某豈會不知聯絡諸侯可解此危局。然孫、劉兩家攻袁術實是爲了擴充自家的人口,他們存的心思就是穩固江東,再圖進取。廬江、九江不過是取來作爲緩衝,他們不會爲某浪費手中的兵力。劉表老矣,大權集於蔡、蒯兩家,而這兩家的家主又和曹孟德曾爲好友,不會輕易出兵。至於袁紹……”呂布搖搖頭,不再言語。
陳宮知道呂布說地都是事實,但他還是不死心,“溫侯,事在人爲,若我等不試試,又豈能知道他們地真意如何。即使不成,我等也算努力過了,縱是兵敗身死,也落個沒有遺憾了。”
呂布沉吟片刻,吐出一口濁氣,“好吧,此時就交由公臺主持。不過切莫強求,事若不成,回來就是。”
呂布和陳宮在憂心戰局的時候,張遼已經在回青州地路上了,這一路上他也沒有急着趕路,因爲甘寧那裡還沒有消息送回來。在路上,張遼乾脆藉着機會向他的親兵們講起了兵法和先秦戰國時期的戰例。
對自己身邊的親兵,張遼一向是當做軍官教導隊成員來看的。自從他向曹操建議控制將領身邊的親兵之後,他身邊的親衛人數就一百一十餘人,除了張新帶着的十餘名張家老兵始終不變之外,剩餘的一百人已經換了兩茬了。每一次新人過來,張遼總是要培養這些曹軍中的精英,他希望這些人多學些兵法戰術,將來有了機會,也能在軍中有所進步,因爲他當初爲曹操制定的就是這些兵將也要經常流動。但是張遼也僅僅是教授兵法戰術,絕不涉及別的東西。而第一批從張遼身邊換走的親兵已經有人在軍中成爲了軍官,級別最高的已是軍候。曹操雖然知道張遼善於培養人才,也看到了中高級將領中張遼那裡出來的人最出彩,但他卻沒有注意到基層將領也有部分實際上是張遼培養出來的。也許他已經注意到了,但張遼給他的那個武學的建議或許讓他對培養起軍士對自己的忠誠極爲有信心,也不管別的事情了。
張遼沒有什麼過分的想法,他只是參照着後世軍隊中的那種培養後備人才的傳統,也希望這能成爲曹軍的傳統,不斷的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