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曹操的到訪。張魯一家雖不至於手忙腳亂,但也是有些意外。然而當他們看到一身便裝的曹操以及曹操身後僅僅只有張遼、郭嘉與曹丕、曹植這兩位公子,而隨身的護衛也不過十餘人時,張魯等人這才確實感受到了曹操的誠意。
接下來的一切就都順利了。
曹操與張魯、張衛兄弟交談,而郭嘉也在於閻圃閒聊。至於張遼則是在曹操與郭嘉身邊幫閒,適時的將話題引向他們想知道的地方。
而曹丕與曹植就純屬過來見習的,名義上是曹操要他們幫着郭嘉分析一些情報資料,實際上在大公子曹昂真正開始主持一些大的事項,三公子曹彰將自己徹底定位在了武將的位置上後,曹操也需要曹丕和曹植這兩個年紀最大的兒子出來幫忙了。倒不是曹操缺人到一定要自己的兒子親自上陣,而是他需要鍛鍊自己的兒子,使得他們不至於成爲廢物。不過除了曹昂這個因爲張遼而逃過劫難的異數之外,曹丕、曹彰和曹植都有着各自不同的成就。
看着此時一臉和氣的曹丕,張遼心中暗自好笑。歷史上那首著名的《七步詩》估計曹植是寫不出來了,現在曹昂的強勢使得曹操的繼承人根本就沒有爭議性,這倒是又給了張遼一個剽竊的好機會。
而張魯,張遼雖然對張魯一家的歷史不甚瞭解,不過想到以“五斗米道”爲根基而發展起來的“天師教”最終還是回到了龍虎山,便可以知道這裡面也一定有問題。即便是曹丕當時沒有迫害張魯一家,張魯見到曹丕的手段也會主動退讓的。這是一個有野心,但更不缺少謹慎的聰明人。
張遼的胡思亂想不會影響曹操和張魯等人的談話。從曹操此次前來的態度,張魯也明白其中必然有拉攏和作秀的意思,而曹操談話中多次涉及益州更讓張魯感到曹操比有所圖。能夠在劉焉手下發展出自己的勢力,並在劉璋的攻擊下始終穩穩地佔據着漢中的張魯自然也非平庸之輩,而始終追隨着張魯的閻圃更是漢中難得的智者,談話沒多長時間,他們那就各自領悟到曹操必然是要詳細的益州情報。
對於劉璋,張魯的怨氣是根本無法消除的,雖然自己已經不可能親自上陣找劉璋的麻煩,但是曹操若是有意,張魯也不介意再去添些柴火。閻圃的想法顯然是與張魯一致的,雖然他們分別是在和曹操、郭嘉閒談,但是他們卻十分配合的主動將話題轉移到了益州官員以及軍事、民政等情報資料上。
張魯等人的知情識趣讓曹操一行十分欣慰,此時張魯等人中也就是張魯一人被封了一個閬中侯,曹操覺得有必要再補償一下張魯,言辭中便隱晦的表達了出來。
張遼忽然覺得這一幕似乎很是眼熟,他稍稍轉了一下腦筋便明白,曹操和張魯的做法似乎與他前世聽聞到的那些官場交易完全是一模一樣。這再一次說明了在撇開信息掌握量的情況下,古人的智慧和手段絕對不比後世之人遜色,很多的東西都是一脈相承,代代相傳的。張遼想到這裡,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將《厚黑學》也悄悄的寫出來,然後當做自家的傳家之寶,留給自己的後人好好的揣摩。
通過張魯、閻圃的講述以及張衛在一旁的補充,曹操、張遼、郭嘉對於益州內部的情況就更加的看的明晰了,其中有很多隱秘的情況可是軍情司以及糜家商鋪的人無法輕易獲得的,除非曹操這次真的能夠藉機會收攏張鬆和法正。但是如今有了張魯。以張魯昔日在益州的關係,要得到這些消息根本就不廢力這倒不是說曹操會就此對張鬆、法正冷淡下來,只不過對於能幫助自己的力量,曹操一向是多多益善的。
離開張魯的家,曹操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張遼與郭嘉也在各自盤算着剛纔所聽到的消息究竟對將來收回益州會有什麼樣的幫助。這三個大人都是一言不發,曹丕、曹植兄弟也只能保持着沉默。一行人就這麼默默地回到了曹操的丞相府。
曹操進入大門後便站定了腳步,轉身對曹丕、曹植說道:“子桓、子建,你們二人立刻將今日聽到的東西詳細的寫出來,然後再寫一個節略送到書房來。”
“諾!”曹丕、曹植躬身應道,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張遼忽然開口叫住他們道:“你們兄弟寫東西的時候要注意客觀,儘量按照張魯的原話來寫,不要在其中加入你們自己的個人觀點。”
“對!文遠之言說的極是,你們兄弟千萬切記!”曹操對張遼的話表示贊同。
“是!父親與姑丈的話我們記下了。”曹丕、曹植應道。
“文遠、奉孝,書房說話吧!”曹操說完便向書房走去。
三人坐定,各自端起僕役送上的熱茶飲了兩口後,曹操開口說道:“沒想到益州的情況也是那麼複雜。劉焉的東州人,益州的本地人。東州人又分幽州派、荊州派和其他派別,益州人也分老派、新派。這零零總總的倒也是一團亂麻呀!”
“這不是和雒陽的局面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雒陽有主公這樣強勢且能夠得到大多數人認同的領袖,而益州劉璋卻無法做到這一點。”張遼撇撇嘴說道。
這話也就張遼敢說。換了郭嘉以及曹仁、夏侯惇他們都未必敢隨便開口。張遼身後有軍方,有士林,也有曹氏宗親,還應爲教導過曹昂、曹彰以及曹氏與夏后氏的第二代子弟,身後有着曹家、夏侯家第二代的支持。再加上張遼自己身處的派系人少卻地位超然,很有些逍遙實權派的味道。
“呵呵!你啊……”曹操苦笑兩聲,他對自己手下的情況雖不說是瞭如指掌,但也確實做到了心知肚明。不說別的,就如今在他眼前的張遼、郭嘉二人不同樣也算是一個派系中的人?只不過這兩人似乎僅限於兩人之間的小圈子,對外人雖然熱情友好,卻始終沒有接納任何人。而且他們的宗旨竟然是輔佐曹家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座位,這使得曹操對這兩人始終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感激。加上兩人私下裡對曹操十分隨意的態度能讓曹操體會到難得的普通人的生活,張遼、郭嘉也就漸漸取代了荀彧、程昱這些老臣,與曹仁、夏侯惇一同成爲了曹操此時真正的核心心腹。
“主公,那張鬆具閻圃所言以及我方情報人員調查所得,確實是一個相貌醜陋但卻纔華過人,而又因爲外貌的原因顯得有些小肚雞腸甚至是十分敏感的人。那個法正卻因爲劉璋的不重視,以至於張魯他們也沒有重視,倒是消息不多啊。”郭嘉將話題岔開,否則要就着派系說下去,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不!”曹操也將心思重新拉回到正事上,“那法正有這樣的家世,即便家族衰落,其所受的教育必然不差。益州內部如此混亂,法正被人壓制也算正常。可是一個世家子弟,卻能夠在這種壓制之下隱忍着,並沒有做出任何激烈的舉動,這就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張魯他們對法正的不瞭解恰恰說明了這一點。法正的心思果然是深沉的很!如今我倒是不擔心法正是否有才。反倒是擔心是否能夠徹底駕馭這個人了。”
“有奉孝與賈文和在,主公何須擔心?”張遼對法正的瞭解雖然也並不周詳,但卻比其他人更明白法正的性情,那不過是家道衰落、顛沛流離以及長時間不爲人重視而造成的一種心理扭曲。換成後世的術語,那就是精神方面出了問題,是需要看心理醫生的。然而這個時代並沒有心理醫生,但是卻有着比心理醫生更加能夠洞悉人心的天才,郭嘉、賈詡都是其中佼佼者。有他們二人在,曹操又是一個能夠充分發揮手下才華的領袖,法正扭曲的心靈並不會給曹操這一方造成什麼傷害。反倒是法正一旦被曹操收復,那些曾經壓迫過法正以及曹操的對頭們就要面臨一個強悍的對手發起的打擊了。
“主公、文遠,有點過了吧?益州使者尚未抵達,你們都已經商量起如何用人了?”郭嘉對張遼這種閒的蛋疼的超前意識算是早有準備,卻沒想到曹操這次也跟着發瘋。“是不是曹操也到了文遠說的那什麼更年期,要老夫聊發少年狂了?”郭嘉心裡暗自有些促狹的想到。
“嗯?”曹操一愣,立刻明白過來。張遼這雖然有點超前的過分,可是這樣做卻是爲了讓自己從剛纔因爲益州內部而想到自己內部時的那股鬱悶的情緒舒緩開來。想到這裡,曹操笑了。關鍵時刻,還是自己的心腹管用!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一切都等益州來人後再處理。不過如何與益州使者接觸,你們二人有何建議?”曹操心情一旦放鬆,自然又讓人看到了那個信心十足的曹丞相。
“若涉及政務,應當由尚書令負責;涉及軍務則是主公親掌;若是劉璋亦宗親之名派人前來。那就要交給宗正去過問了。”張遼見到曹操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狀態,他自己也就不願再過多的涉及到這些事情中。
張遼的這點心思曹操、郭嘉全都明白,尤其是曹操,對於張遼能辦事卻不攬權,還能善解人意的做法最爲滿意。
“宗正此時可沒有,想來劉季玉也不會真正上供天子,不過主公倒是極有可能又要面對一個禰衡一般的人物了。”郭嘉笑道。
“哈哈哈!”曹操聞言大笑,禰衡數次辱及曹操及其祖先,還在酒宴上將張遼、郭嘉、荀彧、程昱等一干重臣猛將盡數辱罵,當時徐晃甚至想拔刀殺人,虧得張遼攔的及時。才未曾在酒宴上釀成慘禍。但就是這樣,曹操也在幾名心腹的勸說下壓制了自己的憤怒,只是將禰衡送到荊州了事。雖然禰衡死了,曹操也有借刀殺人之嫌,可是此時卻沒人敢說曹操氣量狹小。畢竟與劉表相比,曹操算得上是仁慈了。
“不過一個彌正平而已。若是張鬆此行真的對將來收復益州有利,便是他指着操的鼻子罵人,操也甘之如飴!”曹操欣然接受了郭嘉的吹捧
張遼暗笑,郭嘉這是給曹操打個預防針,免得張鬆這傢伙的狂勁上來真的惹惱了曹操。雖然張鬆以及那尚未有定論的西川地形圖對曹軍用處不大,張遼就知道好幾條可以輕易突破益州軍防線的道路,只是爲了張鬆身後的益州世家,曹軍要想省些力氣,還真的要稍微忍受一下張鬆的傲氣。
其實以張遼的心思,曹操此次只要能將法正收入自己的夾袋便是大豐收了,但郭嘉顯然還考慮到了此時曹操治下那些世家的感受。這也是曹操欣然應允,而張遼不加反對的原因。
“奉孝、文遠,你二人在雒陽人緣極佳,此次益州來使,在我與朝中衆臣出面之前,你們可以安排一下,務必要讓張鬆、法正二人心向曹某!”曹操吩咐道。
“主公,請放心。到了雒陽就是咱們的地頭,招待張鬆、法正之事便交給我去辦就是,奉孝哪裡做得了這種事?我必會讓張鬆、法正二人親眼看到一個不一樣的雒陽城,親身體會到主公對他們的重視。必定要在他們離開之前,讓他們想主公歸心。”張遼一口應承下來。
這種事情郭嘉卻是不擅長,但是前世見多識廣的張遼卻是鬼點子極多,否則他也不敢輕易承諾什麼。
三天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張鬆與法正一行很快就趕到了雒陽。
讓張鬆、法正吃驚的是,在距離雒陽城還有三十里的地方就出現了一隊打着曹軍旗號的精銳騎兵。當他們走到這隊騎兵面前時,才知道這是曹操派出的迎接隊伍。而領頭的人名叫曹真,顯然是曹氏家族的二代子弟。
而曹真的一番話卻讓兩人心中一振,曹真的話所得雖然隱晦,但是話中之意卻很明白的表示他們迎接的是張鬆張永年先生和法正法孝直先生,而並不是在乎他們身後的益州官方背景。這不但表明曹操對他們的尊重。也表明曹操對劉璋代表的益州的不屑一顧。
然而曹操的益州勢力的不屑卻不會打擊到張鬆與法正的積極性,法正原本就不代表益州勢力,而張鬆背後的勢力此時在益州也不能算是實權派。反倒是曹操的不屑和對他們個人的重視讓兩人看到了此行的希望。
而入了雒陽城後,接待者又換成了前不久被曹操從幽州召回雒陽擔任新設的丞相府東曹盧毓。張鬆、法正先是聽到盧毓之名,便立刻想到曾經的名臣、名士盧植,再一聽盧毓的官職,便又一次感受到曹操的重視。東曹掾,那可是負責考覈二千石官員及長史任免的機構主官,雖然俸祿不高,只有比四百石,但是權力卻是極大。按照武帝廢除丞相制之前的定例,東曹掾一旦被外放,最少是一個州刺史,如今也免不了一個大郡太守的位置。
安置張鬆、法正的是雒陽新修的一個驛館,這裡是被定爲接待各地太守以上級別官員的地方。雖說別駕在地方上是僅次於州牧的二把手,但仍然屬於州牧的屬官,正規場合下是不可能享受到太守一級待遇的。然而這一次一貫重視規矩的曹操卻偏偏破例了。當張鬆、法正從驛館人員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時,心裡面的感情必然要向曹操傾斜。
此時曹操依舊沒有出面,而荀彧等一**重臣也沒有出面。可是就曹真、盧毓兩人便讓張鬆、法正感受到曹操的善意。而重新修築好也有數年的雒陽城更是讓張鬆、法正對曹操心服口服,那高大雄偉的城牆和城內熙熙攘攘的人羣,還有熱鬧非凡的商鋪,都說明了在曹操的治下,百姓的生活已經從亂世的顛沛中恢復了正常。這一點尤其是對法正刺激極大,少年時代的法正也曾經到過雒陽,此時的雒陽就繁華程度而言,並不遜於戰亂之前。曹操及其部下的能力和胸襟都已經從雒陽城得到了反映。
而到了晚上,張鬆與法正所在的驛館便絡繹不絕的有客人來訪,崔琰、董昭、盧毓、陳琳、楊修、徐幹、阮瑀、應瑒、劉楨、衛覬等皆是士林中頗有名望,官場上也有一定聲譽的名士。而孔融這尊士林大神的出現更是讓人震驚。
包括張鬆、法正在內的人都知道,孔融與曹操的執政理念一貫不同,可是孔融卻是曹操心腹張遼的知交好友。而因爲張遼的勸說,孔融近年頗有閉門研究學問的架勢,已經很少出門應酬了。如今盡然登門拜訪益州使者,這其中若說沒有張遼、曹操的身影,鬼都不相信。
見到如此狀況,張鬆、法正一面感到有些惶恐,一面也對第二天與曹操的見面充滿了期待。這真的是一個讓人期待,讓人失眠的夜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