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張遼輕輕的唸叨了一聲。
此時孫家的事情也讓人有些棘手。分化孫家是必須要做的。這可是曹操已經定下的事情。然而孫尚香的事情也在曹營和荊州傳開,她與張遼之間也被很多人猜測有曖昧之嫌。即便是郭嘉等張遼好友和曹操重臣,也不敢肯定便絕無此事。但郭嘉倒是能斷定,張遼此時必然沒有這種心思,否則蔡琰焉能至今何時獨身?
然而這種事情不但傳得飛快,也同樣讓人不得不信。於是乎,衆人皆對分化孫家之事有些不願插手。這事情畢竟關係到了張遼,甚至還有曹操故意縱容他人將分化孫家的帽子扣到張遼頭上,以達到讓孫家不可能成爲張遼臂助的目的。
但問題就在這裡,要達到這個目的,必須有人向孫翊、孫尚香他們“透露”些機密消息。可是這樣一來,“誣陷”張遼的罪名便會被那人自己攬到身上。雖然有曹操的縱容、默許,可是一來曹操沒有親自開口,二來張遼也不會去和曹操作對。如此一來,對不起,誰做的事,誰就得負責,張遼一定會用肇事者來發泄怨氣,而曹操也必然樂意犧牲一個替罪羊。
能夠混跡官場的都沒有傻蛋,即便此時曹操有壓制張遼的意圖,但以張遼的身份、關係。要整人簡直是易如翻掌。如此,自然沒有人願意去做那個明顯要被犧牲的倒黴鬼。
這事情張遼更清楚,當曹操和他私下裡談及此事時,張遼便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尷尬局面。張遼護短的名聲在外,隨之而來的便是爲受欺負的下屬找回面子,其手段陰損、狠辣也是人所共知。有了這樣的先例,自然不會有人敢隨意招惹張遼。更別說惹了張遼還有可能給自己招來一羣軍中悍將的敵視,這纔是得不償失呢!
“嗨!”張遼不屑的笑了一聲,對郭嘉說道:“此事無須對孫翊、孫尚香隱瞞,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就是了。若是沒人願意接手,我親自來。”
張遼這樣說不但是給郭嘉、曹操解圍,也是給自己解圍。否則此事一旦再拖兩三日,搞不好便會有別有用心之人從中生事,給他安上一個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帽子。若真發生這種事,張遼之前的退讓就成爲了無用功,反而會讓曹操及其他人覺得張遼的虛僞。而且張遼接過此事,自然能控制其中的過程和談話內容,也能避免和孫翊、孫尚香的關係破裂。孫家雖然在江東不算根深蒂固的豪門世家,也沒有歷史上佔據江東六郡的威風,可是孫堅、孫策遺留下來的人脈依舊是一副難得的遺產,張遼怎麼可能隨意放棄?
郭嘉聽到張遼開口接過此事,心中提着的另一塊大石頭也放了下來。事實上郭嘉同樣想到了有人會藉機生事的可能,並在張遼尚未趕到襄陽之前便通過軍情司密探得到了類似的情報。此次將話題帶入此事,便是暗中提醒張遼。
張遼與郭嘉相識多年,自然早有默契,郭嘉有說的如此明顯。張遼豈能不知其中利害?於是順水推舟,在郭嘉面前結下此事,也讓郭嘉在曹操面前有了一個交待。
第二日,張遼的住處。
“好吃!”孫尚香在張遼憐愛的注視下,兩隻手拿着張遼命人專門做出的糕點,一口一口的品嚐着。雖然她的吃相十分優雅,但是那小嘴開合的頻率卻是極快,一會功夫就吃掉一塊點心。一邊吃,還一邊不住的叫好。
“這些都是甜食,也正是女孩子最喜歡的東西。在我家中,我夫人和兩個女兒也最喜歡這些點心。不過這種東西多吃了容易發胖,也只有香兒你纔不在乎啊!”張遼笑道。
今日張遼專門將孫翊、孫尚香兄妹請到自己這裡,名義上是請他們兄妹吃飯,但實際上張遼卻準備和他們兄妹開門見山的談一次。此時孫翊就坐在張遼一側,只不過臉上的表情依舊死氣沉沉。
“文遠哥哥,這些點心究竟是什麼東西做的?”孫翊像個啞巴似的坐在一邊,但孫尚香卻如同一隻脫離了牢籠的畫眉一般嘰嘰喳喳個不停。
這些日子她並不是對周圍的一切毫無覺察,也並非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會給孫吳帶來什麼樣的麻煩。可是因爲孫策的去世和孫權的無情,加上一直被“禁錮”在家中從而充滿着對外界的嚮往,這個小姑娘也不願再多想。及時行樂成爲了她此時的行爲準則,而張遼也正好給了她一個合適的避風之所。她此時就像是一隻中國從未出現過的鴕鳥。將自己的腦袋埋到了沙子中,對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聞,之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這東西叫奶油蛋糕,是精選的小麥磨製的麪粉加上雞蛋、牛奶,以及用牛奶製成的奶油和着蜂蜜做成的。”張遼對孫尚香的心理狀態一目瞭然,否則也不會對她充滿着憐愛。
而且這奶油蛋糕也確實是張遼費盡心思做出來的,就是爲了讓孫尚香能夠快樂一些,忘卻一些煩惱。當然,這道點心也是第一次出現在中國的大地上。
和饅頭、包子不同,張遼尚未找到能夠替代酵母泥爾等上好的發酵粉,所以無論是饅頭也好,包子也罷,張遼都很少去吃。尤其是到了南方,大米便成爲張遼每日的主食。但是奶油蛋糕不同,前世的張遼爲了追求女孩子,曾經嘗試過親自制作蛋糕,所以一切步驟和原料張遼都十分清楚。也幸虧張遼如今的地位能夠驅使很多人爲他效勞,否則那精心篩選的麪粉和蜂蜜就沒那麼好找了。
至於奶油,如今在曹軍中卻不是稀罕之物。爲了分化、拉攏北疆胡人,張遼早在幽州時便大量向胡人部落收購牛奶、羊奶,並命心腹手下經過數十次試驗後成功的製作出合格的奶油、黃油以及酥油渣。奶油可以做菜,也能拌麪、拌飯,甚至還能像張遼此時一樣,給蛋糕裱花。黃油雖然容易使人發胖,但是黃油是奶之精華,含有多種營養物質,經常食用可安心養神,潤肺通絡,明目增壽。這個功效別人不知。張遼卻是十分清楚。而酥油渣也是一種用途甚廣的食物,而且營養同樣豐富。最關鍵的倒不是這些,而是通過大量收購奶品,將心向漢人的胡人部落僅僅抓在手中。同時通過改善這些胡人部落的生活條件,吸引那些原本對漢人保持着戒心的部落。再加上羊毛貿易,如今被漸漸融合的胡人部落雖然不多,卻也超過了三萬人。
當然,這些只是閒話,如今張遼的注意力還是在孫翊、孫尚香這一對兄妹身上。
“太好吃了!”孫尚香吃完張遼準備的蛋糕,還將十個白皙粉嫩的手指挨個放到她那櫻桃般的檀口中吮吸了一遍,倒是讓張遼心中有一種按捺不住的衝動。
張遼強忍着衝動,將視線扭轉到孫翊那張死人臉上,纔算是清醒了過來。心中不由得暗中大叫“紅顏果然禍水”。
“叔弼,想過你們的未來嗎?”張遼不敢再看孫尚香,乾脆提前將話題攤開,
孫翊眼中無神的看了看張遼,低聲說道:“我還有未來嗎?”
“三哥!”見到張遼扭頭對孫翊說話,孫尚香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了兩個男人身上。但是當她聽到孫翊這樣毫無朝氣的回答,孫尚香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悸,叫了一聲。
張遼見到孫翊的情緒不對,這明顯是心理受創,不由得面色嚴肅起來。
“文遠哥哥,我三哥他怎麼啦?”見到張遼嚴肅的表情。孫尚香也急了,跑到張遼身邊,搖着張遼的胳膊,着急的問道。
“沒什麼,心病而已!”張遼沉聲道。
“心病?”孫尚香猶豫的看着張遼,又不放心的回頭看看孫翊,“文遠哥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香兒你難道不知道嗎?還是在故意迴避?”張遼這次沒有迴避話題,雖然語氣並不嚴厲,但卻是直接揭開了孫尚香一直可以迴避的問題。
“不!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孫尚香喃喃自語幾句,突然大叫一聲。扭頭想向屋外跑去。
但是張遼眼疾手快的一把將孫尚香拉住,嚴肅的說道:“香兒,冷靜一些。你的激動完全解決不了問題。此時你應該好好的冷靜下來,想想如何幫助叔弼和尚在江東的家人。畢竟……畢竟你同樣的孫文臺的兒女。”
“不!”孫尚香似乎不願意正視現實,死命的向掙脫張遼,她用沒有被張遼拉住的左手拼命的打着張遼。
張遼這會兒可是真的在強忍着,雖然孫尚香是個女孩子,但畢竟是孫堅之女、孫策之妹,有自幼好武,力量確實不小。若非張遼至今也沒有放棄鍛鍊,抗擊打能力頗爲不弱,此時突然只能暫時放開孫尚香了。而且最讓張遼頭疼的是他今日交待了張新不要讓人打擾他們,此時根本就沒人能幫助張遼。不過也幸好沒有介入,否則這種場景一旦傳揚出去,張遼面上無光那是一定得。
就在張遼和孫尚香僵在那裡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孫翊的聲音。“張將軍。小妹。”
孫尚香停止了哭鬧,瞪大了眼睛。
張遼也回過頭去,看着面色恢復了些許紅潤,卻露出一臉苦笑的孫翊。
“叔弼,想清楚了?”張遼放開孫尚香的手,走到孫翊身邊坐下。
“是否清楚又有何關係呢,反正曹公是不會允許孫家繼續如今的局面。不,不要說是孫家,應該說是曹公不會允許大漢出現任何一個割據一方的諸侯。”孫翊雖然因爲孫尚香的哭鬧而清醒過來,但是情緒還是有些低落。
此時孫尚香也擦乾了眼淚,如同一隻小貓一般乖巧的走到孫翊身邊,靠着孫翊坐了下來。倒是張遼此時看到孫尚香尚留着淚痕的臉頰,猛然間想起剛纔自己抓住孫尚香的柔荑感覺到的那種滑膩,心中又不覺有些心猿意馬。
但是孫尚香此時的眼神卻是在孫翊和張遼兩人身上來回逡巡,讓張遼心中暗自一驚,收拾起那種差點陷入香豔場景的心思,將注意力再度集中到正事上面。
“叔弼,我和你實話實說,你預料的沒錯,統一天下是我主必勝的心願,主公卻是不會容忍任何一個割據勢力的存在。但是身爲孫文臺之後,主公也不願見到當年共同討董的戰友就此絕後。所以只要孫家能主動歸降。相信主公也不會爲難你們。”張遼並沒有一開始就將分化之策攤牌,而是提出了一個絕不可能的建議。
“怎麼可能?”孫翊果然表示出不可能,“別說此時二哥不會答應,便是大哥還在,也也同樣不會答應此事!”
“對!孫家之人性情剛烈,無論是文臺公還是伯符,都不會不戰而降,甚至是寧死不降。在這一點上,他們二人和公孫瓚何其相似也!”張遼看似褒獎,實則是對孫堅、孫策的寧折不彎的個性給出了頑固不化的指責。
孫翊和孫尚香同時都聽出了張遼的言下之意,但張遼的話卻句句屬實,而且孫堅、孫策也正是因爲這種固執才身亡,這使得孫翊、孫尚香一時間無法反駁。
張遼也不會過分打擊孫家兄妹的心理,他不過是尋個能攤牌的機會而已。見到孫家兄妹沉默不語,張遼心知效果已經產生,此時已是漸漸攤牌的時機。
“叔弼,香兒,我也不瞞你們,自從你們身在臨湘的消息傳到襄陽,曹公身邊就沒有少了那些欲借你們二人分化孫家的建議。當你們隨我登上北返的船,這種聲音就愈加激烈。此事曹公也心中爲難,他既想早日平定天下,換天下百姓一個安寧生活,又不願因爲自己而過分傷了文臺公的後人。所以這幾日,曹公因爲你們也算是夜不能寐。思慮再三,便乾脆將此事扔給我處理,理由便是你們是我‘招’來的,我又與伯符、公瑾有些交情。可是此事也讓我甚是爲難啊!”張遼這時也露出了苦笑。
“那軍營?”孫翊可不是傻蛋,立刻有所反應。
張遼呵呵一笑道:“不愧是孫叔弼。先不說別的,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你們看到的不過是我軍極爲普通的軍營,而且所見所聞絕無虛假。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從軍營出來後,你有何感想?”
孫尚香雖然也很聰穎,但畢竟沒有接觸過這種層次的較量,此時她也只能愣愣的看着張遼和孫翊之間的以言辭交鋒。
“不能敵也!”孫翊猶豫了片刻,還是咬着牙吐出了這四個字。
“能正視現實便是人傑。”張遼不吝給予孫翊贊美,“我可以告訴你,南征荊州,我軍集結了二十萬大軍,但是西北的三輔地區以及幷州、幽州的兵力卻絲毫未動,這三地共計二十餘萬大軍依舊在邊境枕戈待旦。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我軍根本就未出全力。而且荊州已定,我軍又不急着乘勝追擊,卻休兵罷戰,僅僅擺出小股部隊清剿叛亂。至於劉備,我軍南征荊州時,這傢伙便有趁機逃脫大陸的想法,只不過此事被陸伯言發現,讓甘興霸派出戰艦擊毀了他準備逃跑的船隻和物資,所以此時劉備是被迫與我軍傾力一戰。以中原、河北的底蘊,一年之後,同樣無須動用北方軍隊,荊州、豫州、徐州、青州、兗州便可再次集結超過三十萬大軍,加上甘興霸的十萬水軍,你們覺得孫權和劉備即使聯盟,是否能擋得住我方水陸兩軍的夾攻?”張遼越說聲音越高,說到最後,他的問題幾乎是厲聲喝出。
曹軍的底細孫翊根本不清楚,別說孫翊,就算是孫權、周瑜也無法徹底弄明白。但是張遼這樣一說,孫翊如遭當頭一棒。若是張遼不曾誇大,那江東的勢力根本就無法抵擋曹軍。而劉備之事,孫翊也有所耳聞,張遼能夠和他明言,自然不會是假。此時的孫翊對孫劉聯盟已經是絲毫的信心都沒有了。
倒是孫尚香心中卻更加憤怒,孫權竟然要將她嫁給一個只會逃跑的“懦夫”,而僅僅是爲了維護一個被曹軍逼不得已才成型的聯盟,這讓孫尚香感覺到自己似乎被自己的兄長“賤”賣了。這使得原本就對孫權不滿的孫尚香心中更加難過。
孫翊此時倒是顯出了他孫家三公子的底蘊,雖然張遼的言辭中顯示出的內容讓孫翊極度震驚,可是越是如此,孫翊越是冷靜,完全不似在江東時那般急躁。
孫翊稍稍安慰了孫尚香幾句,回過頭對張遼說道:“請問張將軍,曹公欲如何處置我兄妹二人?”
張遼對孫翊的冷靜心中暗暗稱讚,心說:確實是挫折、磨難才能鍛煉出人才。此時從心如死灰中恢復的孫翊,已經具備了和孫權正面抗衡的潛力。若是當年孫策去世時孫翊便有這樣的表現,孫策未必便會毫無考慮的將位子交給孫權。
“處置?不,主公不會爲難你們。不過江東你們很難再回去了,即便放你們回去,以孫仲謀的心性,你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或許你孫叔弼不在乎,可是你也得爲你的妹妹想想吧?”張遼說道。
孫翊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