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這幾日感覺如何?”
在韓當離開後。孫翊、孫尚香也難得的蟄伏几日,張遼也騰出了時間關心一下已經正式成爲徵北將軍府麾下一員的文武。
八名文武當中(缺廖化、傅肜),還是武將最實在,在相互交換了眼神後,徐盛代表武將開口說道:“回稟將軍,末將雖接觸我軍時日不長,但卻發現我軍的編制雖看似有零有整,卻因爲各部及下屬各兵種間的搭配,能夠讓將士順利的在戰鬥中發揮出兵種的優勢。同時各種制度看似繁瑣,卻也起到了穩定軍心,提高士氣的作用。其餘的東西末將還是太過陌生,需要進一步熟悉。聽說我軍又一個默認的規定:凡是帶兵將官若要晉升則必須有上一級樞密參軍的歷練經過。所以末將等人也希望能夠有這樣的經歷。”
張遼看了看李嚴和霍峻,發現這兩人也是忙不迭的點頭贊同徐盛之言,臉上不禁露出微笑道:“你們的消息並沒有錯,這一條也是我當年一力堅持的。這條規定將有助於受到晉升的將官在帶兵之前開闊眼界,對即將增加的部下有一個更加詳細的認知。而且我對這個並沒有用軍令明確下來的規定執行要比其他將軍更嚴格,軍官晉升之前在上一級樞秘密處必須熟悉每一個部門,如此才能更好的指揮他將來的部下。既然你們都有這樣的願望,在我正式任命你們之前,你們是一定有機會實現願望的。”
說完,張遼將視線轉向文士那邊。
“將軍。統等無須統兵出戰,左右不過是熟悉各處事務,以備將軍安排職責。可是承明、公琰二人隨將軍時日已經不短,統與季常、伯苗怎能與他們相比。此時不當問及,要問也得是再過十日方可。”龐統似乎天生膽大,雖然衆人面對張遼皆因爲張遼的隨和而沒有拘束之感,但也唯有龐統敢於和張遼如此言笑無忌。
“此話也只有龐士元敢說。好啊,我也不管什麼十日後、二十日後,在我接令返回雒陽之前,我會將你們正式安排下來,到時候誰要是出了差錯,我可是要按照軍令行事的哦!”
張遼知道這些文士個個都是眼高於頂之輩,即便是和他比較熟悉的潘濬、蔣琬二人也未必就對龐統等人服氣。倒是武將那邊對張遼的敬畏之心更甚,纔有了徐盛等人不敢隨意放肆。
“將軍之意我等皆知,若到時候耽誤了正事,我等自當領罰!”龐統說話前轉身看了看身後的其餘四人,這也算是龐統有些進步的表現,否則以之前的龐統,除了諸葛亮、徐庶等人,他眼中再無別人,又豈會去徵詢別人的意見。
“啓稟將軍,曹純、夏侯惇二位將軍來訪!”張新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嗯?他們所來何事?”張遼一愣,隨即對下首站着的八人說道:“你們先下去吧,文向等人我會讓子初給你們安排。士元啊,你們也莫要讓遼失望。至於士元的美酒……呵呵,待你證明你能順利接管自己的職責後,遼送你兩壇宮中的御酒。”
龐統好酒在荊州士人圈子中並非秘密。這兩日在張遼這裡衆人也已經見識一二,聽張遼如此打趣龐統,免不了又是一陣輕笑。
看着這八人離開的身影,張遼心中也是一陣的欣慰。他手下統御過的文官力量未必就比這些人差,可是若要論及真正完全直轄於他的文官力量,倒也只有這批人加入後纔是最爲強盛之時。這讓張遼對自己未來甩手掌櫃的生活充滿了希望,什麼事能比看着別人幹活而自己舒服的享受生活能夠更好呢?
“文遠,那些就是你準備補充的人手?”夏侯惇一進來便指着龐統等人的背影說道。
“怎麼,你又想打什麼主意?”張遼笑着迎了上去。
“呵呵!文遠就是精明,我尚未開口就將我的嘴給堵住了。”夏侯惇笑道。
“元讓,你就別玩了,若你真想要人,文遠便是真的堵住你的嘴,你也不會放棄。”曹純在一旁打趣道。
張遼在曹操的親信大將中,與曹洪、夏侯淵關係最好,一見面便是勾肩搭背、呼朋喚友,在人後絕對沒有一點軍中重將的形象。與曹仁則是有着隱隱的競爭關係,雖然這只是曹仁的一廂情願,卻也因爲曹操的縱容和插手而變成了明面上的競爭。倒是和曹純、夏侯惇這兩人不算關係最好,但相處起來卻也同樣輕鬆,這完全是因爲曹純仁厚、夏侯惇忠厚的性情所致。
“有話就直說。你們二人一個是主公的中軍大將,一個則是即將赴任的徵東將軍,事務繁忙又豈是我這悠閒之人可比?自然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說吧,究竟因何事上門,只要我能幫忙的,豈有袖手旁觀之理?”張遼笑道。
“你這張嘴從不肯吃虧,又在胡說八道!”曹純笑着罵了一聲。
夜貓子進宅的典故在民間所傳是出自漢初賈誼,據傳說,賈誼見到一隻夜貓子飛進一個人的宅室,便打開占卜書,書中說,這種鳥飛到宅室,預示着主人將要死去。於是這個主人便命人將停在了院中槐樹上的夜貓子用弓箭射下來,但是這位屋主人卻在兩天之後依舊死去了。所以,民間便傳說“夜貓子進宅沒好事”,預兆主人病災死亡。《漢書.郊祀志》更是引注說:梟食母,破鏡食父,所以黃帝欲絕其類,使百史用之祭禮祠廟。漢武帝則在五月五日令做梟羹湯以賜百官,象徵除惡揚善。民間則在夏至日捕梟磔之,以示對不孝惡鳥的懲戒。雖然張遼將後一句話做了改動,但是夜貓子並非褒言,也就是張遼和曹純、夏侯惇關係不錯,又有同僚、姻親的牽連,這才能如此開玩笑。
“嗨!子和,文遠這張嘴從不願吃虧,再說了,咱們確實是有事而來。”夏侯惇豁達的很。一點都不在意他剛纔被張遼用夜貓子形容過。
“坐吧,有事說事。別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像個娘們。”張遼說道。
“文遠爽快!”夏侯惇讚了一句後說道:“文遠,你也知道,我不日便要前往徐州,接管徵東將軍麾下的大軍。但是……但是徐州方面還有一支軍隊並非直屬徵東將軍管轄。雖然某知道他們不會與某爲難,但是畢竟某與他們不太熟悉……這個……”
夏侯惇的話若是換了不知情的人聽,自然是雲遮霧罩的不知所以。但是無論是張遼還是曹純卻完全明白夏侯惇話中之意。
“元讓,你是擔心與水軍的作戰配合吧?”張遼說道。
夏侯惇見張遼一言中的,高興地說道:“就是因爲水軍。倒非是某對甘寧、陸遜有什麼想法,也不擔心這兩人會掣肘某家的指揮。畢竟能得文遠看重,讓孟德委以重任的人絕非小肚雞腸、不識大體之輩。某唯一介意的就是某家對水軍一竅不通,怕到了徐州丟了面子。我軍中通曉水軍之人除了水軍將領之外,便是于禁和文遠你,于禁遠在合肥,某自然要找文遠,所謂臨陣磨刀,不快也光啊!”
“你倒是一點不忌諱,什麼話都敢往外撂!”對於夏侯惇的豪爽,張遼也頗爲心折。
“哈哈哈!這不是沒有外人嘛,某家又有何忌諱的!”夏侯惇大笑道。
張遼搖搖頭,微笑着和曹純交換了眼色,兩人對夏侯惇此舉皆是無奈。
“元讓兄。江東孫、劉如今依仗的便是他們所謂的長江防線,然而自古以來,守江必守淮,淮水不保,長江也不過就是一條稍微寬一點的大河。如今淮水防線早已經在我軍手中,故而孫權果斷的放棄了九江郡全境和大半廬江郡,他們能夠依靠的除了長江防線之外,便是廬江境內的大別山了。”張遼說到這裡,站起身,走到牆角的桌子邊上尋找地圖。
此時曹純和夏侯惇也面帶微笑的交換着眼神,張遼的戰略佈局被曹操稱爲軍中第一人。他們也想看看張遼在江東攻略上有何新意。如此一來,夏侯惇也不介意張遼所言和水軍有沒有關係了。
“二位請看,”張遼翻出一份揚州全境地圖攤開,“我軍在九江、廬江的實際控制區依然是合肥、六安一線,歷陽則因爲我軍戰艦威力巨大而被周瑜主動放棄,僅以小規模精銳駐紮,監視我軍動向。而廬江的皖縣、舒縣依舊在孫吳軍的控制之中,我軍因爲兵力有限,雖蔡陽將軍數次攻擊到舒縣周邊,卻最終不得不退兵。如此一來,合肥就更加重要,巢湖的控制權至今都沒有真正明確……”
“文遠,”張遼說到這裡,夏侯惇不由得打斷他問道:“難道以我方水軍的實力,依舊不能穩穩地控制巢湖?”
“我軍的三十艘鉅艦確實威力驚人,但是三十艘戰艦一旦全部出動,就要冒着孫權、劉備兩方以數千縱火船的夾攻,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甘寧、陸遜是不會孤注一擲的。畢竟鉅艦的造價不菲,損失一艘都足以讓主公心疼。除去鉅艦,我方水軍的戰力也就能穩穩勝過劉備,卻只能和孫吳水軍佔個平手。這卻也並非我軍實力不濟,而是我軍在艨艟、鬥艦這類中堅戰船的數量上不及孫吳,僅僅是依靠着甘寧的勇武和水軍將士的實力,能於周瑜指揮的孫吳水軍戰平,也算得難得了。不過以我對甘寧、陸遜的瞭解,這兩人絕非甘心接受這種現實的人,若是我沒有猜錯,他們必然早就已經在籌劃着解決之法。待元讓兄到任,估計便能得到好消息。”張遼毫不隱瞞他對甘寧、陸遜的讚許,反正這兩人一個出於他的力薦,一個更是出自他的麾下,這份關係是無法撇清的,倒不如攤開來給人看,也落得個清白。
“若真是如此,那某倒要向主公進言,在徐州建造大量的艨艟、鬥艦。以抵消孫吳的數量優勢才行。”夏侯惇聞言立刻說道。
“元讓莫急,若是戰船數量真的成爲關鍵因素,甘寧、陸遜又怎會不主動上表?想必他們便如文遠所料,早有應對之策,你赴任之後只需將水軍事宜依舊讓他們全權處置即可。”曹純對着夏侯惇勸道。
張遼呵呵一笑,說:“子和言之有理,造船所需費用太大,佔用人力也不小,若非必要,以陸伯言統籌全局之能力,絕不會輕言造船。不過我有一言元讓兄可以斟酌……”
“文遠請講!”
“甘寧、陸遜皆是統帥大軍的將才,然甘寧勝在個人勇武,而陸遜則強於統籌全局。若是水軍需要分兵,元讓兄切記,以甘興霸統帥艨艟、鬥艦與敵纏鬥,而鉅艦則可交由陸伯言率領。以陸遜之才,無論是支援還是廝殺,鉅艦都能夠發揮出最大的效用。”張遼正色道。
“文遠之言某家謹記,文遠指點之情容後再報!”夏侯惇心中明白,張遼這是告訴他甘寧和陸遜兩人的特點以及在戰鬥時自己需要注意的方面,心裡自是感激。
“文遠,若是我軍要與江東孫、劉開戰,元讓又該如何?”曹純問道。
“這就要看戰爭規模了,究竟是元讓一人出戰還是主公全面發動收復江東之戰。”
“自然是要收復江東,小打小鬧如今對於江東已經用處不大了。”曹純說。
“要攻擊江東,首先要清楚廬江之敵。元讓此次到任之後,兵力也得到了增加,可以單獨發動對舒縣、皖縣等地的攻擊,將這些城池控制在我軍之手。孫吳軍必然會躲避我軍鋒芒,退入大別山中隱蔽。這時候就是一個好機會,只要元讓在山外的各處要道建立堅固石堡,用少量精銳和充足的弓弩守衛,以烽火聯絡,用輕騎作爲後援,便可以將孫吳留在江北的士卒困死山中。”張遼用的可是後世老蔣圍困根據地的戰術。
“好!”曹純撫掌叫好道:“如今已是深秋,眼看着就要入冬,山中哪有米糧補給,飢寒交迫,廬江郡到手了!”
“就這麼辦!某率軍進入汝南後便留下三萬將士,命樂進、李通會合蔡陽發動攻擊。”夏侯惇興奮的說道。
“若是全面開戰……”張遼斟酌了一下後說道:“想必此時樞密院也應該已經在做計劃了,我就不再賣弄了。”
“嗨!文遠,說說又有何妨,反正也是咱們私下交流。樞密院那幫傢伙,無非也就是子孝攻豫章,我率兵攻丹陽、吳郡,再讓甘寧率戰艦入海,從吳郡、會稽郡東部登陸,如此大而化之,實在無趣。”夏侯惇說道。
“說實話,我也就是這麼幾手。真要詳細的作戰計劃,沒有幾天研究,哪裡拿得出手?”張遼還是不願多說。
事實上張遼倒並非在意別人說他干涉他人軍務,也沒有收斂自身鋒芒的想法。而是樞密院那點大的戰術方向基本上都是從他這裡販賣過去的,尤其是戰船運兵自吳郡、會稽郡海岸線登陸,這種戰術當年張遼擔任青州牧時就命甘寧、趙雲在幽州進行了實兵演練,還有在遼東的運送士民,從東瀛運送奴隸,這些經歷早已經讓水軍所部對運兵登陸作戰形成了一套嚴謹的體系。雖然無法與一千七百年後那次百萬人的登陸作戰相比,但放在此時,也能算世界上最先進的登陸作戰模式了。
但張遼卻並不能影響到曹純等人的想法,在曹純、夏侯敦的心中,張遼此舉又有了韜晦之意。可是此事涉及曹操,曹純、夏侯惇又哪裡能夠干涉。
不過如此一來,他們也不再追着張遼詢問。雖然原因不一,但結果一樣,張遼也不介懷。
“文遠,還有一事要通知你。”曹純開口,另起話題道。
“哦!”張遼看曹純面色嚴肅,心中好奇,說道:“看來不是小事,說吧。”
“此事尚未形成定議,但主公已有決定,這也是提前告知我等幾人,也好就此拾遺補缺。”曹純說道:“主公以爲:四徵、四鎮將軍爲戰時將軍,若是戰事結束,這幾個將軍軍職便會着即撤銷。但邊疆卻不可無人駐守,亦需要在駐軍主將的軍職上予以關照。故而主公擬恢復四平、四安將軍軍職,以四平將軍位四鎮將軍副職,四安將軍位四徵將軍副職,四安將軍級別高於四平將軍半級。戰時副職,平時則以四平、四安將軍爲邊疆主將。便是這件事情,文遠你可要好好思量,待主公徵詢意見時莫要亂說。”
曹純的話讓張遼心中一緊,曹操因爲他和孫尚香的關係再度起了疑心的事情郭嘉已經暗中通知了張遼,這件事很明顯是曹操欲藉此在北疆摻沙子,用任命平北將軍、安北將軍的機會,將北疆目前幾乎統一的山頭分化開來。
對此張遼也是無奈,他沒有害人之心,但曹操的疑心病卻是在有點嚴重。只可惜無論是張機還是華佗,都無法治療這種症狀。張遼如今也只能暫時做個縮頭烏龜,等各大世家的聯絡工作到位後,自然會有人主動跳出來爲張遼吸引曹操的目光的。
曹純、夏侯惇對曹操此舉的內幕雖然並不清楚,雖然此舉針對的是全部的四徵將軍,可是在目前的格局下,這一條措施針對張遼的意圖更加明顯。曹純和夏侯惇的目光中也純是無奈和……同情。
“分擔責任……嗯,也是好事。這樣一來,只要北疆無戰事,我便可以放心的甩手了。”張遼笑着回答,但是他卻更加能夠認清所謂的統治者的帝王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