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啊哈哈……塌了好,塌了好。”顧梅娘坐在炕上,披頭散髮地仰望着頭頂的大洞,心情空前地好了起來。
笑了半天,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把掀開那牀破棉被,跳下炕來,赤着腳開始匆匆忙忙地收拾着自己的衣物,一邊幻想着住進蘇若離那間屋子,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怎麼用。
“二妹,二妹!”外頭傳來顧墨的聲音。
“嚎什麼?我在屋裡呢。”顧梅娘不悅地吼了一聲,手下不停。
顧墨已經推門進來,看見顧梅娘好端端地就放了心,這才喘着氣道:“昨兒雪太大了,壓塌了半邊房子。爹和三弟三妹都還在屋裡呢,快點兒把他們給弄出來!”
“我一個柔弱女子怎麼能做這些事兒?這不是你這個當哥的該做的嗎?”顧梅娘沒好氣地斜睨顧墨一眼,一雙桃花眼裡掩飾不住興奮之光。
“我一個人幹也行,”顧墨氣惱地盯她一眼,爲這個妹妹的懶惰無情感到心寒,“只是你忍心看着弟弟妹妹在裡頭出不來嗎?”
“那有什麼不忍心的?又沒斷胳膊斷腿的怕什麼?”顧梅娘眼角挑了挑,若無其事地把收好的衣物歸攏做一個包裹,掛在胳膊上就往外走。
顧墨正站在門口,顧梅娘嫌他礙事一把推開了他,嘴裡罵罵咧咧着:“好狗不擋道!”
顧墨氣得滿臉漲紅,一雙酷似顧章的眼瞪圓了,一把把她給拽回來,“你往哪兒去?發什麼狂?”
顧梅娘狠狠地把他的胳膊給拍下去,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顧墨無法,只好自己轉身去堂屋裡把爹給背了出來。又把弟弟妹妹抱了出來。
一家人坐在院子裡大眼瞪小眼,望着塌了半邊的房子,無聲長嘆。
顧章一大早忙忙碌碌做好了早飯。顧蘭娘帶着孩子也醒了,一家人圍坐在桌前端起了飯碗吃起來。
蘇若離喝了一碗稀飯。望望外頭丟綿扯絮般的大雪,她有些擔憂,“不知道爹他們怎樣了?這樣大的雪,房子會不會壓塌了?”
顧章也放下了碗,瞅瞅外頭的天,有些遲疑,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待會兒我們把爹他們接回來吧?”
顧蘭娘雖然面有憂色。可什麼都沒說。
在她心裡,自己住在弟弟家裡,弟媳婦不給臉色看已是萬幸了,若是再多話,弟媳婦不會煩她啊?
蘇若離倒是沒有多想,聽見顧章的話,忙點頭,“該當的,眼看着要過年了,一家大小也該團團圓圓了。”
顧章本來憂色重重的臉。頓時就柔和起來,笑容就像三月的暖陽一樣慢慢地蔓延開來。
他不知道自己心裡有多感動有多慶幸,能碰上離兒這樣的娘子。他這輩子真是值了。
倒不是他怕媳婦沒有男人的威嚴,只不過在顧章心裡,總覺得能遇到一個和他相知相守的女子不容易,加之這山村小莊的,基本上都是一夫一妻,沒有鎮上那些大戶人家三妻四妾的影響,顧章心裡從來都覺得這輩子一個妻子理所當然的。
是以,他從不在蘇若離面前擺什麼大男子主義,有什麼事兒都要先和她商量商量。
剛纔提出要接爹過來住。他也是先問過蘇若離的。省得二妹到時候心眼子不正,惹得離兒難過。
兩個人剛剛商定。大門就被人給拍得啪啪響。
蘇若離咬着筷子蹙眉,“一大早上的就來拍門。莫非出了什麼事兒?”
顧章已是長身玉立,大步走出去開了門。
門外,顧梅娘斜挎着一個小包袱,一身的大雪,小臉兒凍得通紅,搓着手跺着腳站在那兒。
一見到顧章來開門,她二話不說就往裡鑽,一邊還笑道:“這冷的天真是凍死人了。”
顧章眉頭緊緊地皺起,看着這個不着調的妹妹就往堂屋裡鑽,忙一把拽住她,“你怎麼來了?大冷的天兒不在家裡伺候爹?”
顧梅娘嬉皮笑臉地就去推堂屋的門,嘴裡嘟囔着,“昨兒雪大,房子壓塌了,沒地方住了,只好到你這兒來了。”
什麼,房子塌了?
顧章心裡一跳,果然還是被離兒料中了。
蘇若離聽見動靜挑了耳房的簾子出來,聽見這個話,也急得要命,顧不上對顧梅孃的厭惡,脫口而出,“怎麼就你一個出來了?爹呢?弟弟妹妹呢?”
“他們好着呢,你們去看看吧。”顧梅娘甩下一句話,順手就拉開堂屋的門。
一股子暖氣從裡頭撲面而來,舒服得她打了個噴嚏。她愜意地挑開簾子,就要進去。
“你給我出來!”顧章俊臉沉得可怕,一把把顧梅娘給揪了出來,順便關上了門,“房子塌了,你不管弟弟妹妹只想着你自己?”
顧梅娘眼看着到手的東西又被顧章給關進了門外,不覺惱火萬分,回頭就瞪着顧章。
蘇若離二話沒說,拿了一把小銅鎖上前咔噠一聲給鎖上了,把鑰匙拎在手上晃了晃,笑道:“我這屋子不相干的人可不能隨便進的!”
也不管顧梅娘氣成什麼樣兒了,她只和顧章商量着,“去找一輛牛車,把爹他們一車拉過來。”
顧章匆匆地轉頭出去了,這裡,蘇若離和顧蘭娘開始收拾耳房和門房。
心裡卻細細地琢磨:這堂屋是她的,她捨不得讓出去。東次間住着顧梅娘和孩子,耳房裡倒可以安置一張牀,讓顧梅娘和三妹顧雪娘住過去也可。
倒是顧鴻鈞住的地方,讓蘇若離有些犯難。按說他是家裡的長輩,該住堂屋纔是。不過那裡頭的一應設施都是她親手設計親手擺放的,雖然這古代講究孝道,可蘇若離不樂意那種愚孝。
何況這屋子可是她和顧章兩個一磚一瓦置辦的,這個家該她說了算纔是。
想了想,還是決定等顧章回來再做打算。她也不想做那種不把男人放眼裡的女人,就看顧章心裡有沒有她了。
至於顧墨,大半小子一個。又是個小叔子,住到門房最好。三弟顧軒也可以跟着他住過去。
如此以來,也就顧鴻鈞難以安置了。
這兩個人必須一人一間屋子,東西次間都住了人,還剩一間耳房做了廚房,到底要怎樣安置呢?
想了想,這些問題她出面還是不好,索性只管先收拾了,等人接回來讓顧章安排吧。
約莫半個時辰。顧章就把顧鴻鈞等人接過來了,其實除了幾個人也沒有什麼東西,那些鍋碗瓢盆顧章一律都沒拿。
家裡有的這些也就夠使的了,省得到時候他娘羅氏回來又要藉口找蘇若離的麻煩。
一見人都來了,傻站那兒無所事事的顧梅娘又活泛了起來,拍着手就朝顧鴻鈞迎了過去,“爹,你可來了。告訴你,閨女我要和大嫂住一間屋子了。”
說得好像蘇若離已經答應了一樣。
顧鴻鈞嗚嚕兩聲,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顧章只管和顧墨把那些破衣爛衫搬下來。把他爹擡到耳房裡先用着飯,壓根兒就不想理這個可惡的妹妹。
蘇若離忙忙碌碌地,給顧鴻鈞和孩子們盛了飯。伺候他們吃着,哪裡去管顧梅娘?
顧梅娘吃了無趣,斜了大哥二哥一眼,這纔想起來自己一大早起來還沒吃飯呢,蹬蹬地也來到了耳房裡。
見蘇若離正拿着勺子剛給她爹添了一碗飯,顧梅娘眼皮兒都不擡,大喇喇地坐了,朝蘇若離吩咐着,“也給我來一碗!”
說完。她樂滋滋地坐那兒等着。
蘇若離理都不理她,也不想跟她計較。只裝聽不見。
顧梅娘等了一會兒,見還沒有動靜。頓時忍不住火起來,伸出一指點着蘇若離,怒目圓睜:“喂,我讓你給我盛碗飯你沒聽見啊?”
蘇若離只含笑看着她,勺子一磕,嚇得她趕緊把自己的手指給縮了回來。
“這是我家,不是你撒野放潑的地方!”蘇若離輕輕地說道,卻字字如重鼓一樣敲在顧梅孃的心上。
顧章在外頭聽見屋裡的動靜,大踏步挑了簾子進來,冷着臉盯着顧梅娘,“若是再讓我聽見你對你大嫂不敬,就別怪我不客氣,趕你出去!”
“你……”顧梅娘話未出口,就被顧章一口給截過去,“娘沒把你教養好,我這個做大哥的有這責任教導你。給我聽清楚了,要是再一副大小姐的脾氣,從哪兒來給我滾哪兒去!”
顧章毫不留情面的話,委屈地顧梅娘眼眶兒裡滿是淚水。
她咬着豐潤的脣,努力不讓淚水滾下來,一隻手搭在椅背上,指節都泛白了。
顧章也知道自己的話說得重了,但是響鼓不用重錘,這個妹妹再不敲打敲打還指不定給他惹出什麼貨來。
說完,他看都不看一眼顧梅娘,徑自走到蘇若離面前,真摯地道一聲,“離兒,苦了你了。”
不待蘇若離說什麼,他又蹲到顧鴻鈞身邊,沉聲道:“爹,別怪兒子不給妹妹留情面,實在是妹妹太不像話了,再不管教,將來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兒。”
顧鴻鈞說不出話來,只長嘆了一聲,無聲地點點頭。
接下來,顧章不等蘇若離跟他商量,一個人去把屋子分配好了。
他住的西次間騰出來給他爹住,顧梅娘帶着三妹顧雪娘住在東耳房裡,顧墨帶着三弟顧軒住門房,每間屋子裡配一個火盆,添一牀棉被,這樣也不至於夜裡太冷。
好在顧章勤快能幹,每間屋裡都自己打了木牀。
安排妥當,他直接把東西各歸各屋。
顧梅娘滿心想和蘇若離擠堂屋裡,可剛纔被大哥給兇了一頓,她生怕自己再出什麼幺蛾子被趕出去,只好撅着嘴挎着自己的包袱帶着三妹進了自己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