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方道人遠去，林玄之也不由得輕微微點頭一笑。
火浣尊者此番考量安排也算爲弟子操碎了心。
這幾年經歷，無方道人在陣道等方面的進境只在其次，更重要的還是心境的一番打磨。
若說藉此直接成就金丹雖是有些妄想，但無方道人之後的路無疑會更好走，丹成上品的契機也更容易把握了。
長生之路，只要堅守本心，每一步的積累都不會是無用之功。
輕輕一嘆，林玄之自是想到了裘長生。
幾年來他對那邊自然也時常關注着。
對方如今跑到了一位純陽真君的仙府門前，還有一元神層次的北極真龍看着，他原也不敢有太大動作。
只是裘長生自身的問題出乎意料的嚴重，當初留存的一點種子，如今已在其內心生根發芽，壯大到了讓人驚訝的程度。
林玄之即便未曾去刻意引導、誘惑什麼，裘長生的心靈也在逐步朝着深淵墜落。
心魔已生，即便沒有外力，對方如今也是想的越多，心靈淪喪的越快。
偏偏長生門前多年掙扎，求索不得下，裘長生已然鑽入了牛角尖，想法與常人不同，太過偏執、自利。
這是真正的走火入魔，尋常煉氣內觀出岔子與之完全比不了。
而正因如此，無論是靈真道人，還是那眠霜真人都能看出裘長生心境出了問題，可未曾發現其中的道心魔種。
甚至靈真道人早在幾百年前自己閉關籌備應劫之事前，便專門告誡點撥過裘長生。
但這種涉及他人自身修行之事，靈真道人即便是陽神高人也只能做到預防，難以干涉太多。
一切根源終究還得是裘長生自身。
積重難返之下，如今內魔覆蓋了外魔，更是並彼此促進助長着。
林玄之潛伏之下，只單純作壁上觀，也能感受到生根發芽的魔種在迅速壯大，在此期間，他自然而然地窺得了到裘長生的過往。
父母師長皆是玉宸真傳，出生便是別人奮鬥終生的終點，而其自身也爭氣。
天資出衆，爲人謙遜有禮，頗得師長們器重，更不負衆人期望，一路丹成上品可謂勇猛精進，不弱於人半點。
而一切發生變化便是在其成就陰神圓滿之後。
看着後期之後一個個崛起，看着原本平庸的人先一步證就元神，裘長生內心不知不覺便生出了幾分偏執念頭，直指不自覺地扭曲墮落。
觀其心路，林玄之感慨頗多，但其自身淪喪，外力早已無力迴天。
至於讓其暴露人前之事，自然還是要做的。
雖然裘長生一番自說自話只是坦白了部分，但靈真道人當真想不到他做到什麼地步？
可人非聖賢，總有私心，自家弟子總是心甘情願袒護庇佑的。
念頭斂去，林玄之神色淡然平和地出了地宮。
樓紫珊察覺之後現身笑道：“道長修爲又長進了許多，如今只怕我等更不是對手了。”
自白楓島被圍，即便林玄之說了那裡不會有什麼危險，流雲羽士也暫且搬到了翠霞宮。
林玄之輕笑點頭道：“略有所得而已。”
二人自是看出林玄之謙遜之語，只是一笑，樓紫珊則瞭然問道：“道長可是要離開了？”
金鰲島天人法會將開，林玄之自然不能隨翠霞宮一行而去。
林玄之含笑點頭：“正是。不過貧道近年於修行見性之功上小有所得，想於貴宮講法一番，以做近年小住之謝。”
樓紫珊與流雲羽士對視一眼，心下不由得有些驚喜。還有這種好事？
但旋即想到了已經玉液層次的李清薇，樓紫珊便也有幾分瞭然。
“如此本宮便代翠霞上下謝過道長了。”
林玄之淡然擺手道：“不過一些感悟罷了，也不值什麼，只當與諸位交流。”
不日。
人本就精簡的翠霞宮上下都聚集到了凝息殿中。
林玄之端坐上首，與李清薇點頭示意後便含笑朝下方衆人道：“道門正宗之路主張堅定道路，明心見性。”
“可說其究竟，如何爲之不過以我之路阻爾等之道罷了。”
“今日貧道所講更在守心、養性、自省與持重。”
翠霞宮上下盡皆肅穆耳聽，樓紫珊二人也絲毫不敢馬虎。
即便林玄之說的輕描淡寫，但開篇明意，二人已可見此番講法內容的“實用”。
一旦諸多門人將之聽進去，那自會受益無窮。
“心性之路，善惡、執拗、迷惘盡在其中，吾等修士……”
區區金丹說法，自然沒什麼天花亂墜的動靜，但滿宮寂靜下，更可見其中內容的引人入勝。
林玄之剖析自身之心、剖析他人之心，總結着點點感悟，又從諸多正反典型警醒衆人。
不知不覺時間便飛速流逝，衆人只覺此番講述雖不能讓人修爲增加，道術突破，卻發人深省，讓人心靈得到了直接的沖刷。
言畢。
林玄之微微一笑，擡眼便見凝息殿外王文鏡正在含笑點頭，撫掌似讚譽一般，而其他人絲毫沒有察覺。
望着若有所思的衆人，林玄之也沒去打擾，伯侄二人對視一眼後齊齊消失在了翠霞宮中。
白雲之上，王文鏡含笑點頭：“逸虛你一番心說也算真知灼見，如此方合了月清真人將心魔之法賜下的意圖。”
林玄之自信一笑：“以魔煉己，方可不懼內外魔障，勇猛精進。”
但轉而又是輕嘆道：“倒是不得不感謝裘長生尊者，鮮活典型叫人深省。”
王文鏡微微一笑：“長生門前是祭場，白骨皚皚累如山，丹成上品，陰神圓滿纔是拿到的問一問生死玄關的門票，但也僅此而已。虛空宇宙裘師兄這般的人不少，只是出身道祖門下落得此境的不多，可惜了。”
“你能以人爲鑑，不倨傲，不自負，常自省，守清淨，那心性之上吾等便無需爲你操心了。”
林玄之點頭笑道：“洞天雖好，但弟子發現，雲遊之中所遇種種都是另類積累，爲意想不到的收穫。”
“八景天書確實需要多見多聞，方可快速凝練，但收穫幾何終究看伱自己。”王文鏡輕輕點頭。
“走吧，帶你去拜訪一位長輩，屆時咱們一起去金鰲島。”
林玄之不由得好奇道：“長輩？是咱們玄都的？原不就是你我二人到場就可以嗎？”
王文鏡看了林玄之一眼，語氣透着玩味道：“你問問自己觀裡爲什麼要加派人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