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自身劍氣,與呂祖劍意此消彼長,遙相暉映。
頗有幾分大道韻味。
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境。
陳玉樓哪裡還會看不明白。
道劍術與純陽劍術之間,絕對是一脈相承。
“難怪……此術如此凌厲。”
“當日初學,展露一絲鋒芒,便能懾退江中老黿。”
他腦海中泛起一幅幅畫面。
最終定格在南盤江的樓船之上。
那一日。
老黿忽至。
船上衆人目不敢視,船把頭以及夥計更是瑟瑟發抖。
結果……
老黿在一口吞掉祭祀的牛頭後,便消失無蹤。
船把頭只當是河神顯靈。
鷓鴣哨幾人也以爲是羅浮現身,鳳凰血脈鎮壓老黿,令其不敢亂來。
但只有他才知道。
那時的羅浮,尚未生出第一根翎羽,鳳凰祖血顯化不到十分之一。
縱是血脈剋制。
但那頭老黿,在南盤江中盤踞數百年,橫行霸道,無所顧忌,掀翻大船、興風作浪也就是隨手的事。
又怎麼會那般隨意。
如今想來。
或許是負在身後的龍鱗劍,察覺妖氣,自行發出的一道錚鳴。
“大雪坪上。”
“也是如此方能壓制照葫真人。”
陳玉樓低聲喃喃。
一雙眸子越發清亮通透。
以往諸多猜測還雲遮霧繞,如今卻是一下清晰起來。
尤其是後者。
要知道照葫作爲純陽觀門人。
一心沉浸於劍術。
數十年如一日。
幾乎到了爐火純青之境。
但在大雪坪上,劍道之爭中,卻是輸給了他。
如今看來,分明就是師出同門,純粹實力碾壓。
“有這道呂祖劍意,劍術之道……或能成就至高。”
目光閃爍,陳玉樓低聲喃喃。
同時,握着解劍石的大手一合,剎那間,石臺消失無蹤,被他收入氣海洞天之內。
身下那座湖底深坑中,龍骨已經徹底散架。
可以預知的是。
失去了劍意支撐蘊養。
凶煞之氣也會漸漸散去。
最多十幾二十年,甚至三五年時間,白骨就會被冰冷的湖水徹底腐蝕,化作一堆碎屑,消散無形。
深吸了口氣。
陳玉樓斂起雜念,轉身一步踏出。
身外氣罩,破開重重水勢,眨眼便出現在了十多米外。
穿行在湖牀之間。
四周寂靜無聲。
幽暗無光。
彷彿是在一座巨大的墨池中走過。
除卻偶爾閃過的魚影,幾乎再見不到生命的痕跡。
走了片刻。
陳玉樓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然停下了身形,前方流轉的黑霧中,竟是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黑影。
彷彿一頭遠古兇獸臥在水底。
但奇怪的是。
那道黑影一動不動,從它身上也察覺不到半點氣息。
“沉船?”
猶豫片刻。
他還是一步跨出。
轉眼便出現在黑影頭頂。
眸中金光閃爍,低頭看去,才發現那赫然是一座上下三層,大如山嶽的龍樓寶船,也不知道在水底沉了多久,船舷上長滿了青苔綠蘚。
不知是察覺到他氣息,還是水勢流轉。
幾道細小如泥鰍的身影,嗡的一下破開水面,從船內逃出。
陳玉樓並未理會,那些小魚小蝦,妖氣微不可聞,距離化妖都有着很長一段路要走,他只是盯着船舷一側,隱隱可見一個明字。
明代戰船麼?
早聽說大明一朝,造船技藝遠超歷代。
如今親眼見到這艘大船。
他才終於相信。
幾百年前的船隻,就算是以今日眼光審視,也絲毫沒有落後之感,他甚至見到了諸多箭垛、弩弓以及防止走水的設計,細節可謂拉滿。
唯一可惜的是。
進入船中,並未見到什麼好東西。
估計是被老蛟取走。
凝神看了好一會,陳玉樓纔不舍的轉身離去。
足足半個鐘頭後。
他再度去到了那座龍宮水府。
幾百年的收藏,殿內寶物無數,他又怎麼會錯過?
見有外人擅闖,幾頭看守水府的小妖,紛紛圍了上來。
只不過,實力實在太過低微,甚至連他的氣罩都無法破開,陳玉樓隨手一揮,水勢如大潮起伏,直接將幾頭小妖席捲撞入古城。
生死不知。
他則是推開宮門,信步而入。
彷彿回家一般,駕輕就熟。
惶惶蛟宮,金山銀珠,明珠玉瓷,或是清冷幽暗,或是璀璨絢爛的光澤相互交織,映照成一片令人心旌神搖的畫卷。
即便是第二次來此。
陳玉樓神色間仍舊難掩驚歎。
比起撫仙湖的蛟宮,此刻明顯更爲奢華。
紙醉金迷、流光溢彩。
若不是不習慣於水中生活,他都想將此處作爲修行之地。
一路走過。
數不清的古董堆積如山。
無一例外全是精品。
一縷神識交織,隨着他身形緩緩走過,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將那些古董珍藏一一收起。
片刻鐘後。
整座龍宮大殿內,已經變得空蕩蕩一片。
除卻六七根支撐穹頂的樑柱外,就只有老蛟休眠的那座雕花石椅。
那座石椅也是古物,看包漿樣式,應該就是當初水府所有,只可惜實在太過龐大沉重,即便他身具洞天,也難以帶走。
至於鑲嵌各處,散發着清冷幽光的夜明珠。
也被他一一取下。
盡數納入洞天當中。
陳家那座觀雲樓,歷經數十年,兩代人的經營,已經算是窮三湘四水之富庶,但與此地一比,還是顯得有些窮酸。
按照他的估算。
僅僅是這座龍宮中的藏寶。
價值就不單單是簡單一個天價能夠形容。
之前從精絕古城返回,柺子一直嚷嚷着要重啓搬金樓,如今看來,別說一年一次,就是一年兩次也夠了。
走過前殿。
他又巡視了下後殿以及兩側耳室。
也堆積着不少藏寶。
但無論品相還是價值,都遠不如之前所見。
明顯就是老蛟經過了層層篩選。
那傢伙眼力極爲毒辣,即便是他都挑不出什麼毛病。
一路負手而過。
將其中品相稍好的帶走。
至於那些破銅爛鐵,或者連修復都無法恢復的瓷器玉石,只能放棄。
前前後後。
差不多花了一個來鐘頭。
等他穿過大殿,走出蛟宮時,看似還是孑然一身,但身上卻是藏着價值連城的寶物。
“還是打劫來的快。”
“哪天缺錢了,還倒什麼鬥,直接找個有蛟龍藏身的水域,搶就完了。”
神識掃過氣海洞天。
讓他難以置信的是,向來空蕩蕩的洞天內,如今卻是堆得滿滿當當,幾乎連落腳之地都沒有。
再想到以前四處倒鬥,風餐露宿、嚴寒酷暑,但即便是瓶山那種深山大藏,所取金銀也不過今日的十分之一。
想到這,陳玉樓忍不住搖頭一笑。
不過。
這念頭一起,就被他給壓了下去。
若是數年前的陳玉樓,這麼做無可厚非,但而今的他,下墓倒鬥,可不是爲了金銀明器那麼簡單,最重要的是修行資材。
對他而言。
一株靈草寶藥,價值遠遠勝過一座金山。
只不過……
行走俗世當中,免不了衣食住行。
就算那些隱居避世,眠臥山間的高人隱士,也不可能做到餐霞飲露,照葫真人也要變賣祖產,方能維生。
知曉孰輕孰重就行。
吐了口氣。
陳玉樓也不遲疑,身形一晃,瞬間化作一道流光,破開水霧,直奔湖面而去。
數百米大湖水深。
轉瞬即至。
等他破開水面,天色不知覺間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不像之前老蛟身隕血落,烏雲密佈的情形,而是金烏西墜,紅霞滿天。
在茫茫大湖上映照出一片紅光。
遠處,打漁船紛紛趁着夜幕降臨,朝着湖邊趕去。
來往的大船亦是如此。
尋找最近的渡口停泊。
只有水鳥還在覓食,大魚破水而起,留下一道道白色身影。
擡頭看了眼,辨清君山島的方向,陳玉樓收起身外氣罩,神色率性隨真,悠閒自然,解決了老蛟,也就意味着接下來會是一段平靜生活。
無非讀書、修行、種草、刻籙,最多再研究研究煉丹和陣法。
看那些打漁運輸的大小船隻就知道。
這段時日。
湖上已經太平了許多。
有羅老歪那傢伙在,往日橫行無忌的水匪也都迎來了末日,死的死逃的逃,哪還有心思爲非作歹。
他也沒了後顧之憂。
安心修行就好。
一路走馬觀花中,不多時,猶如白銀盤裡一青螺的君山島便近在咫尺,從半空降下,落在鎖龍井外。
老蛟已經被拆解的差不多。
蛟肉、精血、妖筋、鱗甲以及龍骨,各自歸攏收好,有條不紊。
至於山下那幾頭妖物屍身,已經不見了蹤跡。
陳玉樓神識隨意一掃。
很快便將視線投向了那口幽泉當中。
就這麼一會功夫。
泉下空間大了數倍不止,硬生生被烏衣挖穿,山下水系彼此相連,赫然成了一座地底宮府。
那幾頭妖屍就存放在洞內。
爲了不受潮氣侵蝕腐壞。
烏衣甚至還特地用妖氣將其小心護住。
此刻的它,也沒歇着,在地底之下來回穿梭,一雙利爪鋒利無比,不斷開闢着宮府範圍。
速度之快。
饒是陳玉樓都不禁爲之咂舌。
不說的話都以爲它還具有搬山甲獸的血脈。
掃了一眼,陳玉樓便收回目光,只要它不將整個君山島打穿挖空,沉陷入湖就行。
“效率不錯嘛。”
穿過一堆亂石以及倒塌的古樹,走到近前,看着還在忙碌的一行人,陳玉樓忍不住笑道。
“掌櫃的。”
“陳兄。”
“陳掌櫃,你啥時候回來的?”
隨意閒聊了幾句,陳玉樓指着妖筋、鱗甲和白骨,看着柺子吩咐道。
“等會入夜了,將它們運往石君山中,交到李掌櫃手上,告訴他,這次沒有特定,讓他自己看着煉器。”
“成。”
“掌櫃的儘管放心,我一定按時送到。”
“估摸着李掌櫃到時候怕是要樂瘋。”
花瑪拐點點頭答應下來。
山下渡口處就停有幾艘大船,搬運這具龍骨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而且。
以他對李樹國的瞭解,那位可是將煉器一事刻入了骨子裡的瘋子,如今這樣一件世上罕見的材料送去,估計接下來半個月……不,是幾個月都得不眠不休。
“掌櫃的,喏,這是您要的東西。”
見兩人聊完,崑崙則是順勢遞給他一隻玉盒,咧嘴笑道。
聞言。
陳玉樓心神不由一動。
下意識接過拿在手中,揭開玉蓋。
下一刻。
他便見到一枚足有拳頭大小,通體晶瑩如玉,散發着磅礴妖氣的丹珠,靜靜躺在玉盒之中。
“蛟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