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了目光，繼續沉浸於自己的世界，開始推衍着四象馱天訣。
四象馱天訣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強，更玄妙。
整部心法渾然一體，彼此緊密相連，沒有一絲冗餘，他竟然沒辦法洞徹其玄妙，更別說將其摘取一部分融入自身。
越是這般，他越感興趣。
如果真正能洞徹它，不僅僅能得到打破大宗師高門檻的辦法，還能增漲自身的智慧與素養，一舉兩得。
他也曾試着進入時輪塔內，利用時輪塔的力量助自己一臂之力。
但一有這個念頭，馬上便放棄。
四象馱天訣吸納的虛空之中的力量，僅僅這一點便讓他心生忌憚，不敢進入時輪塔裡運轉。
他總覺得，時輪塔內也是一個獨立虛空，不想被其他的虛空發現它的存在。
如果它被外面的虛空發現，自己呆在其中便沒辦法徹底的放下心來，心不能徹底寧靜下來。
這便失去了時輪塔最大的妙用。
所以他沒有鑽進時輪塔，不能濃縮時間，只能在外面一點一點的研究。
他並沒有焦急之感，時間長得很，不急在這一時半刻，慢慢來便是。
時間在他的專注之中過得格外快。
他覺得一眨眼而已，已然過了一個時辰。
林飛揚一閃出現在住持院子裡，來到他窗外，低聲道：“住持，端王爺的那個孫士奇來了，還帶了六壇酒。”
“嗯，請進來吧。”
“請進來？”林飛揚好奇的道：“不把他轟走？”
法空笑看他。
林飛揚搖搖頭：“我一看到這傢伙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一肚子的鬼主意。”
法空道：“來者是客。”
“收下他那六壇酒？”林飛揚道。
“嗯。”
片刻後，孫士奇來到了住持院子，一襲淡藍長袍，一臉的笑容合什行禮：“大師，冒昧來擾，失禮了。”
他頗爲意外。
原本以爲要吃兩回閉門羹的。
畢竟王爺確實得罪了法空大師，而且法空大師也報復回來，但未必徹底消了氣。
依法空大師的神通，想要避開自己易如反掌，便是在寺內，不想見自己的話，直接說不在便好。
沒想到自己一通報，馬上便能見到法空大師。
法空合什微笑，伸手請他入座。
孫士奇沒有客氣，直接坐到了石桌旁，打量一眼四周，感慨道：“清幽寧靜，安平喜樂，一踏入寺內，便是另一番天地，塵俗俱消，當真是佛家無上道場。”
法空微笑道：“孫先生此來，是有所求？”
金剛寺外院如今確實是道場，能感覺到這些，不是孫士奇格外的敏銳，任何一個香客都感覺得到其異樣。
一踏入金剛寺外院的門，便如踏入了另一個世界，這也是金剛寺外院香火鼎盛之因。
香客衆多固然是因爲法空神通驚人，有不可思議之威，但也沒有必要非過來奉香。
更重要的便是因爲踏入寺內便能洗滌一下心靈，獲得短時間的寧靜喜樂，是難得的享受。
世俗之人紛紛擾擾，也想獲得寧靜，卻有心無力，到了金剛寺外院便能獲得。
孫士奇對端茶上來的徐青蘿點頭道謝，然後呵呵笑道：“孫某是奉王爺之命，特來賠罪的。”
法空擺擺手：“過去的便讓它過去吧。”
“此事也是湊巧，也是王爺的一念之差。”孫士奇搖頭道：“還望大師原諒。”
法空笑笑：“王爺有何打算？”
“一動不如一靜，當下之時，也唯有老實下來。”孫士奇坦然說道：“靜下來，說不定還有機會，一旦動了，恐怕徹底就斷絕了希望。”
“明智之舉。”法空頷首。
現在的情形確實如此，越動越會惹得楚雄生厭，不如老老實實讓出位子，做任勞任怨，起伏不縈之於心之態。
孫士奇嘆息道：“只是可惜了王爺的一腔壯志未酬，不能爲大乾再出力。”
法空道：“將南監察司開拓出如此局面，王爺的才智是無法掩蓋的，足矣。”
“是啊……”孫士奇輕輕點頭：“足矣！”
他在法空跟前並沒遮遮掩掩，有什麼說什麼，因爲知道法空有他心通。
在法空跟前坦誠說話，反而更顯得真誠。
法空道：“王爺府上來了一位大雲的人吧？”
孫士奇點頭。
這一句話便能肯定一個猜測，王爺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法空大師的雙眼。
應該是上一次的事而引起了法空大師的注意，所以一直盯着王爺的一舉一動。
那四人被捕，應該也是法空大師所致。
“大師不會懷疑王爺與大雲有勾結吧？”孫士奇笑道：“這是斷不可能之事。”
法空微笑。
孫士奇一怔，隨即微微色變：“王爺將來跟大雲……？”
法空搖頭。
孫士奇舒一口氣。
如果王爺真跟大雲有勾結，那真是自取滅亡，按照正常的情況，王爺只要沒瘋就不會這麼幹。
可是有時候，王爺會發瘋，到了極端的情形，王爺的選擇就非理性了。
所以，王爺會不會勾結大雲，歸根到底還是要看王爺是不是徹底絕望，被逼到了絕境。
法空笑了笑：“端王爺是不會勾結大雲的。”
“是。”孫士奇忙點頭。
法空笑道：“那不是因爲端王爺深明大義，而是因爲端王爺與大雲的仇深似海。”
孫士奇一怔。
法空道：“這一次拜訪之人是大雲的刺客。”
孫士奇皺眉，撫髯沉吟。
他沒有懷疑法空所說，而是思索大云爲何要刺殺端王。
很快便想明白。
大雲如果要刺殺大乾的皇子以報復，有太多的選擇。
逸王正處於大永之內，應該是被大永嚴密保護，所以很難刺殺，刺殺英王更容易。
不過，比起英王，還是其他皇子更容易刺殺的。
這些容易刺殺的皇子之中，端王爺地位更高，尤其是成爲南監察司的司正。
一旦殺了王爺，必然重創大乾的信心，同時大大出了一口惡氣。
不過大雲與大乾不是已然和解了嗎？不是暫時不再互相刺殺了嗎？
是大雲變卦了呢，還是大雲內部不和？
他很快拋開這些念頭，想的是怎麼防備刺殺。
“讓王爺小心一點兒吧，最好別見這人。”法空道：“我很喜歡這幾壇酒。”
他說着話，將茶盞端起，輕啜一口慢慢放下，微笑看着孫士奇。
“多謝大師。”孫士奇將茶盞一飲而盡，起身合什：“孫某告辭。”
法空起身合什：“恕不遠送。”
“不敢不敢。”孫士奇笑道，轉身退出了住持院，臉色肅然的匆匆而去。
——
“刺客？”端王楚海坐在後花園的假山上，坐在一張躺椅中，慢悠悠的道：“大雲的刺客？”
“是。”孫士奇肅然點頭：“王爺，大師他不會撒這樣的謊。”
“嘿。”楚海搖頭：“我一個廢人，還有什麼必要刺殺？真是瞎了眼。”
“當初要刺殺的時候，恐怕是王爺還沒有被罷黜這司正之位。”
“我這位子一罷，他們還要刺殺？”
“這個……”孫士奇沉吟。
他不能斷定還刺不刺殺。
依照正常的情形，如果罷了司正之位，那便是平平無奇的皇子之一，刺殺的話也沒有什麼轟動效應。
可是大雲行事出乎意料，還真不敢說他們一定罷手。
“王爺，還是算了。”孫士奇搖頭：“穩妥爲上。”
一個侍從輕手輕腳的來到後花園，站到假山下，抱拳仰頭稟報：“王爺，外面那位又來了。”
他手中持一拜帖。
孫士奇剛要揮手將那人驅走，楚海卻擺擺手道：“慢着先生。”
孫士奇的手擡到半空，停在半空，疑惑的看楚海。
楚海露出一絲笑容：“既然來了，那不妨見一見，看看這位刺客的手段。”
“王爺！”孫士奇臉色微變。
楚海道：“既然知道他是刺客，還要被他得手，那死了也不怨別人。”
孫士奇皺眉道：“王爺何必冒此奇險？”
“我就是好奇，到底是哪一個要殺我，是大雲的皇帝呢，還是大雲的其他人？”
“……那我請徐長老他們過來，再從南監察司調些高手過來。”孫士奇道。
“南監察司就算了。”楚海擺手：“南監察司現在哪還會聽我的調遣？”
他嘴角掛着一絲諷刺的笑容。
孫士奇道：“他們都是王爺提拔上來的，王爺發話，他們不能不聽。”
“先生，人心莫測啊，還是別了。”楚海搖頭：“我還信不過他們吶。”
孫士奇只能罷休：“那我便讓徐長老他們過來。”
“嗯。”
待六個老者來到，躲到假山之下，隨時能衝上來，他便讓內侍請那大雲刺客進來。
一個灰色衣衫，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直趨而入，來到楚海跟前抱拳行禮。
楚海好奇的上下打量他，懶洋洋的笑笑：“我一介被罷之人，要見我爲何？”
“小人奉王爺之命，特來請安。”
“哪一位王爺？”
“靖王爺。”
“唔……”楚海點點頭：“原來是他，大雲的太子，他有什麼可說的？”
“靖王爺想跟王爺合作。”
“怎麼合作？”
“互通有無。”中年男子平靜說道：“靖王爺有一些秘密消息，到時候可以傳給王爺你。”
“那我呢？”
“也給靖王爺傳一些消息。”
“呵呵……”楚海失笑，搖頭道：“你們靖王爺是瘋了吧？”
孫士奇在一旁撫髯打量他。
他覺得這人並不是靖王爺派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