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風聽幾人之言大有深意,兼且三人威望之高,適才又舉止古怪,顯然事態很是嚴重,應該是任我行放出了什麼消息,江湖上還未流傳開來,讓這三人才如此失常。
況且他一向敢作敢爲,也沒什麼事不可對人言。遂將自己與盈盈去梅莊救任我行脫困,逼他答應自己不可釁起正道武林,後來得到了吸星大法卻並未修煉。
又在福州與嵩山派人馬交手,乃至於上黑木崖殺東方不敗,助任我行奪位,他讓自己加入神教之事都備細詳陳,就連與盈盈兩情相悅之事,也沒有隱瞞。
只是與盈盈有了夫妻之實,不免心中有愧,略而不實,深得孔夫子春秋筆法之遺意,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三人聽卓凌風拒絕入教,都笑着點了點頭。沖虛說道:“這任老……任我行還不是貪慕卓大俠的聲名,以及背後勢力,居然以日月教教主之位相誘,他又安甚好心來,不過是欲讓卓大俠助他平江湖罷了?”
解風道:“道長此言正是,任我行心機之深實令人驚訝,不過他這算盤卻是敲不響的。”
沖虛道人道:“是啊,卓大俠若想開山立派,不說天下英雄,就只全真遺脈雲集響應,聲勢已然滔天,又怎會稀罕任我行的橄欖枝!更甭說他尚且在世,加入進去,還要爲人屬下了。”
卓凌風笑而不言,他知道這三人明着是說自己不會入日月神教,心裡卻大大擔心,生怕自己真聽了任我行的話。
突地,沖虛道人忿然作色道:“聽你這麼一說,貧道全明白了!
這任我行真是其心可誅!
卓大俠,你恐怕還不知曉,近日任我行公然傳言武林,說他蒙你相助奪回教主之位,只好答應伱,十年之內不向武林正道啓釁,可你是他女婿,更是他吸星大法的傳人,武林正道若敢爲難於你,他這個老泰山卻也不是個捱打不還手的擺設!”
饒是卓凌風早有預料,聽了這話,也是有些肝疼,說任我行違背諾言了,說假話了嗎?一點也沒有!
解風冷笑道:“吸星大法陰毒邪穢,臭名昭著,武林中人各個深惡痛絕,他明明答應你十年之內不向正道啓釁,卻爲了不食言自肥,貽羞天下!
故意放出這等消息,就是想讓我正道武林對付你,你又與他的女兒……
他光明正大幫助女婿爲名,對我武林正道出手,也不算違背諾言,此舉太過無恥!”
卓凌風笑道:“所以方證大師有意試我內功,看我是否修煉吸星大法?”
方證合十道:“老衲無禮,還請見諒!”
沖虛索性單刀直入,說道:“卓大俠有所不知,這吸星大法專吸旁人內力而爲己用,中其術者一身精力頓被吸乾,所以任我行當日乃爲武林公敵,也不光是因魔教與正道武林之間的爭端!”
他們與卓凌風比了一下內力,知道他的內功堂堂正正,絕無邪門外道的東西。均知絕非吸星大法之特性,這才放下心來。
卓凌風聽了更是不以爲然,心想:“吸人內力斃敵與一掌碎心,一劍穿心也無差別,前者不僅能克敵制勝,還能用敵之內力爲己用,又何樂不爲,怎麼就陰毒邪穢了?”
方證一眼便覷破其心事,嘆道:“世間武學雖都能傷人、殺人,可是否傷人全憑自己心意,但這吸星大法卻是不然,一出手就毀人修行,可謂損人利已,實非正道。
這則消息,諸家諸派的掌門人在一兩天必然會收到,你就算武功再高,江湖之上,也是步步荊棘,諸凡正派門下,無不以你爲敵,而且他們對付你,也不會計較手段是否正當,你上了嵩山,敵人豈只嵩山派一家!”
關於這點,卓凌風倒是知曉,記得原軌跡中向問天被人誤以爲使用“吸星大法”,別人就說過類似的話。
但他武功到了這個地步,能來對付他的人,又能用什麼正當手段?喝一口茶,悶悶道:“大師所言的確不差,可我出道以來,所遇之敵,又有幾人對我用過正當手段?
我不是被圍攻,就是被陷害,我自己只要問心無愧,足矣!”
方證等人相視片刻,不由點了點頭。
以卓凌風的武功,正當手段也對付不了他,方證又道:“但卓大俠當知,這等假借外力壯大自身的邪功,見效雖快,卻必有後患!
昔年逍遙派‘北冥神功’的傳人,都是能不吸人功力就不吸人功力,以求自修。
以其吸功者,縱有一時造化,卻也難逃劫數,縱然不死於人手,自身壽數也難以長久,同等修爲下,絕對不如自修之人!
你天縱奇才,年少氣盛,而後自當切宜謹記。”
這些道理卓凌風都懂,想那無崖子身懷北冥神功,體內卻是自己修煉了七十多年的北冥真氣,不去吸功。
段譽吸功見效甚快,卻幾次險些喪命,自然有其缺陷,但他聽幾人說教,心下頗不自在,暗道:“這些危言高論說與我聽,倒似我練了吸星大法就要吸人內力一樣。”
解風見他面現不耐,知他年紀輕輕武功絕高,與自己等人隨和易處,實屬難能。
但若真的將他逼的發了性子,這也是任我行希望看到的。便笑道:“卓大俠,方證大師之言全爲你着想,身處武林,自當以修煉武功爲要,然則持身立足,固要不愧於心,可週圍環境也是極爲重要!
你既然知曉本幫前代喬峰幫主在聚賢莊獨戰羣雄之事。也當知這事並非他之本意,皆因他被人誤會殺師殺父母,悖逆人倫,他怎樣解釋又沒人信,自己發了意氣。
這一場爭鬥下來,羣雄固然死傷無數,可他自己,若非老父相救,也都會被人亂刃分屍。
而經此一戰,他徹底坐實了惡名,在中原武林步步難行,只得遠揚塞外,若非他不同意幫遼主侵宋,爲人所囚,他的武林聲譽在江湖之中是根本無法迴轉的,中原衆多豪傑又怎會搭救於他啊!”
方證默默點頭道:“蕭大俠一生與我少林、丐幫糾纏不清,爲了救他脫困,我少林不少門人都死於亂軍之中,也是無怨無悔!”
話鋒一轉道:“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武林中人要對付你,不是你會不會傷害他們,怕的是你有這項傷害他們的能力!
自己勢單力薄,不敢發難,可藉着人多,就絕不會裝聾作啞!
只要有人挑唆,必然羣起響應!
而任我行熟知人性,更是拿定了你,他知你年輕氣盛,正道武林若對付你,你又豈能捱打不還手?
這一動上手,必有死傷,你這個身懷吸星大法,又與魔教妖女關係匪淺之人,也就成了真正的武林公敵!
屆時你咽不下這口氣,入魔教報仇,也就順理成章了,是不是這個道理?”
卓凌風苦笑道:“任教主的目的我又何嘗不知?可謠言止於智者,若誰偏要上他的當,來對付我,實非我能控制!
再說了江湖中人追名逐利,我就算沒有吸星大法,與盈盈沒有關係,想要用我人頭在江湖成名立萬之人,何止千百?”
說到這裡,目光一凝,掠過三人,緩緩道:“更何況我師父教我與人爲善,要心懷蒼生,但唯獨沒教我捱打不還手,故而有些事怪不得我!”
方證沖虛解風察其言色,點了點頭。
沖虛道人說道:“卓大俠,女色禍人,自古皆然。
就是適才所講的喬幫主獨戰聚賢莊,這起因也是爲了一個女子!
他爲了救其性命,明知會引發爭鬥,仍然去了,若是一個毫不相干的男子,會不會去,必然大有商榷!”
解風瞥了一眼沖虛,沖虛又道:“實不相瞞,本派三豐祖師第五弟子銀鉤鐵劃張翠山,也是因一魔教妖女,搞得身敗名裂不說,他又自愧三師兄,故而在羣雄面前拔劍自刎,以贖罪孽!
三豐祖師大弟子宋遠橋乃是本派第二代掌門,獨子宋青書也因女色,做出背叛師門、弒殺師叔之事,引爲武林笑柄!”
解風也道:“沖虛道長說的這事跟我丐幫也是大有關聯!
而喬幫主在位之時,本幫因一個女人,幫主被逐,副幫主、執法長老、護法長老、退隱長老、舵主因其而死,可謂鬧的本幫雞犬不寧,讓我丐幫人人羞於見人,聲望一落千丈,直到後來洪七公幫主即位,才得以改觀!”
“阿彌陀佛!”
方證唸了一聲佛號:“卓大俠,武當丐幫都因女色被人恥笑,而本派亦不能免!
當年某位方丈,犯了色戒,讓我少林閉門封寺近百年……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正魔只一線之隔,你切要把持得住,以免害人害己,自貽伊戚。”
卓凌風此時方憬悟他們的用意,吐出一口長氣,緩緩說道:“幾位將自己本派醜事揭於小子面前,目的是要我與盈盈斷情?”
三人聽了這話,尷尬之至。
方證看他一眼,猶豫時許,說道:“任小姐若能說服任我行,一切好說,但若任我行置之不理,恐怕正魔之間難免一戰。
這日月神教高手如雲,實力之大,絕非一家一派所能及!
屆時,別說你我的宏圖大志,恐怕性命都是難保,我等方外之人,一身臭皮囊,爲了抗魔,也沒有什麼捨不得的!
但你夾在中間,如何自處?”
沖虛點頭道:“你出身全真,與我同屬道門,貴派遺脈玄默自修,倘若因你而起武林浩劫,恐怕也不是尊師願意看到的。
當下也只有與任小姐斷了關係,絕了任我行出手的藉口,正魔之爭方能消弭,萬千性命才能以保萬全!”
解風道:“任我行雖然狂妄自大,但也是豪傑之士。
你既然不是他的女婿,縱有任何事,也輪不到他管,他也只能被諾言所困,縮在黑木崖十年。
武林正道若與你爲難,我等三人代表少林、武當、丐幫一力做保,無論是旁人,還是你輸了與左冷禪之約,保你無虞都不是很難!
所謂年少慕艾,也是人之常情!
憑你的本事,無論是名門正派的女俠,還是什麼達官顯貴的閨秀,再由我三個糟老頭爲你提親,哪怕是皇帝老兒的女兒爲你娶上一房,也只等閒之事,何必非要與任……任家小姐糾纏過甚?”
感謝終於有時間了書友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