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鸇(zhān):一種似鷂、鷹的猛禽。陬(zōu):隅,城牆牆角。②斬:斷。社稷:此指土神、穀神的牌位。③傴(yǔ):駝背,羅鍋兒。④鍥:斷。脛:小腿。
[譯文]
宋康王的時候,有隻小鳥在城牆的角落裡生了只鸇鳥。宋王讓太史占卜,太史說:“小鳥生出了大鳥,一定能稱霸天下。”宋康王非常高興。於是滅掉了滕國,攻打薛國,奪取了淮北之地,宋康王就更加自信,希望霸主之業立馬實現,所以他用箭射天,又鞭打土地,還砍掉了土神、穀神的神位,把它們燒掉,還說:“我用威力降服天下鬼神。”他罵朝中那些敢於直言納諫的大臣,帶着遮不住額頭的帽子來表示勇敢,剖開駝揹人的背,砍斷早晨過河人的腿,以致國內人心惶惶。齊國聽說後攻打宋國,百姓四處逃散,城也沒有守住。宋康王逃到倪侯的住所,很快被齊國人抓住殺死了。宋康王看到吉兆卻不做好事,吉祥反而成了禍害。
知伯欲伐衛
[原文]
知伯欲伐衛,遺衛君野馬四百,白璧一。衛君大悅。羣臣皆賀,南文子①有憂色。衛君曰:“大國大歡,而子有憂色何?”文子曰:“無功之賞,無力之禮,不可不察也。野馬四,白璧一,此小國之禮也,而大國致之。君其圖之。”衛君以其言告邊境。知伯果起兵而襲衛,至境而反曰:“衛有賢人,先知吾謀也。”知伯欲襲衛,乃佯亡其太子,使奔衛。南文子曰:“太子顏爲君子也,甚愛而有寵,非有大罪而亡,必有故。”使人迎之於境,曰:“車過五乘,慎勿納也。”智伯聞之,乃止。
[註釋]
①南文子:衛國大臣。
[譯文]
知伯想要攻打衛國,就送給衛國國君四匹野馬和一個白璧。衛君大爲高興。羣臣都前來慶賀,唯獨南文子一臉愁容。衛王說:“全國上下都在歡慶,而你卻愁眉苦臉,這是爲什麼呢?”文子說:“無功就受祿,不勞而獲,不能不防備啊。四匹野馬和一個白璧,這是小國應該送給大國的禮物,但是現在大國卻將這樣的禮物送給我們這樣一個小國,您最好還是防備着點。”衛王把南文子的話告訴守衛邊防的戰士,讓他們加強戒備。果然不出南文子所料,知伯出兵偷襲衛國,到了邊境又返回去了。知伯說:“衛國有賢能的人,預先知道了我的計謀。”知伯想要襲擊衛國,於是假裝逐出他的太子,讓他逃奔到衛國。南文子說:“太子顏是知伯的兒子,知伯又很寵愛他,他沒有犯什麼大罪卻逃亡出來,這其中必定有詐。”南文子讓人到邊境迎接他,並對前去迎接的人說:“假如太子的兵車超過五輛,就要慎重,不讓他入境。”知伯聽說這個情況之後,只好打消了攻打衛國的念頭。
知伯欲襲衛
[原文]
知伯欲襲衛①,乃佯亡其太子,使奔衛。南文子曰:“太子顏爲君子也②,甚愛而有寵,非有大罪而亡,必有故。”使人迎之於境,曰:“車過五乘,慎勿納也③。”知伯聞之,乃止。
[註釋]
①襲:乘人不備而進攻。②太子顏:知伯的長子,名顏。君:指知伯。③慎:謹慎,小心。
[譯文]
知伯想偷襲衛國,就派他的太子假裝逃亡,讓他投奔衛國。衛臣南文子說:“太子顏是知伯的兒子,知伯又很寵愛他,並沒有什麼大罪卻逃出國,其中必有緣故。”南文子派人在邊境上迎接他,並囑咐說:“假如太子顏的車超過五輛,千萬不要放他入境。”知伯聽說後,就取消了太子去衛國的計劃。
秦攻衛之蒲
[原文]
秦攻衛之蒲①,胡衍謂樗裡疾曰②:“公之伐蒲,以爲秦乎,以爲魏乎?爲魏則善,爲秦則不賴矣③。衛之所以爲衛者,以有蒲也。今蒲入於秦,衛必折於魏。魏亡西河之外,而弗能復取者,弱也。今並衛於魏,魏必強。魏強之日,西河之外必危。且秦王亦將觀公之事。害秦以善魏,秦王必怨公。”樗裡疾曰:“奈何?”胡衍曰:“公釋蒲勿攻,臣請爲公入戒蒲守④,以德衛君。”樗裡疾曰:“善。”胡衍因入蒲,謂其守曰:“樗裡子知蒲之病也⑤,其言曰:‘吾必取蒲。’今臣能使釋蒲勿攻。”蒲守再拜,因效金三百鎰⑥焉,曰:“秦兵誠去,請厚子於衛君。”胡衍取金於蒲,以自重於衛。樗裡子亦得三百金而歸,又以德衛君也。
[註釋]
①秦攻衛之蒲:此章當爲周赧王九年事。②胡衍:衛人。樗裡疾:秦昭王之將。③不賴:不利。④蒲守:蒲地的守備官。⑤病:困境。⑥金三百鎰:金,貨幣。一鎰爲二十兩,另說二十四兩。
[譯文]
秦國攻打衛國的蒲邑,胡衍去對樗裡疾說:“您率兵攻打蒲邑,是爲了秦國着想呢,還是爲了魏國趙興?假如爲了魏國,那就是好事,假如是爲了秦國,那可就大禍臨頭了。衛國之所以還存在,那是因爲衛國還佔着蒲邑。現在一旦蒲邑被秦國吞佔,衛國必然掉過頭去事奉魏國。要知道,自從魏國失掉西河之外的土地後,一直沒能再從秦國手裡奪回來,那是因爲魏國兵力薄弱。如今如果讓衛國併入魏國,魏國一定會因此強大起來。魏國強盛的那一天,就必然是西河之外失去的哪一天。況且秦王也會暗地裡觀察您的行動。如果損害了秦國的利益而又給魏國帶來好處,秦王一定會因此怨恨您。”樗裡疾說:“那又該怎麼辦纔好呢?”胡衍說:“您不如放棄蒲邑,不要再攻打了,請讓我替您去告訴蒲地的守備已經休戰,這可以使衛君感謝您的恩德。”樗裡疾說:“好吧。”胡衍於是到了蒲地,對那裡的守備說:“樗裡疾知道蒲邑危在旦夕了,他傳出話來說:‘我一定要攻下蒲邑。’然而,如今我能讓他放棄蒲地不再攻打。”蒲邑的守備向胡衍兩次下拜,又獻上三百鎰金幣,並且說:“秦軍果真能退兵,我一定讓國君重重賞您。”胡衍不但在蒲邑得到金幣,而且在衛國也受到尊重。樗裡疾得到三百兩金幣才罷兵回國,同時又使得衛君很感激他。
衛使客事魏
[原文]
衛使客事魏,三年不得見。衛客患之,乃見梧下先生①,許之以百金。梧下先生曰:“諾。”乃見魏王曰:“臣聞秦出兵,未知其所之。秦、魏交而不修之日久矣。願王博事秦,無有佗計。”魏王曰:“諾。”
客趨出,至郎門而反曰:“臣恐王事秦之晚。”王曰:“何也?”先生曰:“夫人於事己者過急,於事人者過緩。今王緩於事己者,安能急於事人。”“奚以知之?”衛客曰:“事王三年不得見,臣以是知王緩也。”魏趨見衛客。
[註釋]
①先生:古時對道德高尚者的尊稱。
[譯文]
衛國派遣一名客卿去拜見魏王,可是過了三年,還沒有見到魏王。這個客卿爲此很着急,就去拜會梧下先生,答應能夠幫忙見到魏王,就酬謝100金。梧下先生說:“可以”。梧下先生就去拜見魏王,對他說:“我聽說秦國打算出兵了,不知道他們想要去進攻何處。秦、魏兩國,已經很久沒有外事往來了,希望大王能夠積極和秦國交往,不要多想其他。”魏王說:“好。”
梧下先生急匆匆走了出去,可剛走到郎門就又返了回來,對魏王說:“我擔心大王您對與秦國建立邦交這件事,不太重視啊!”魏王說:“爲什麼這麼說呢?”梧下先生說:“通常人們對於服侍自己的人比較積極,自己去服侍別人往往比較消極。現在大王對服侍自己的人都那麼不積極,又怎麼能夠積極主動的與別人親近呢?”魏王問道:“你憑什麼這麼說呢?”梧下先生說:“衛國那個客卿說,他已經來朝見大王三年了,還沒有被大王召見,所以我知道了大王不是很積極。”魏王馬上召見了衛國的那個客卿。
衛嗣君病
[原文]
衛嗣君病①。富術謂殷順且曰②:“子聽吾言也說君,勿益損也,君必善子。人生之所行,與死之心異。始君之所行於世者,食高麗也③;所用者,錯、挐薄也④。羣臣盡以爲君輕國而好高麗,必無與君言國事者。子謂君:‘君之所行天下者甚謬。錯主斷於國,而挐薄輔之,自今以往者,公孫氏必不血食矣⑤。’”君曰:“善。”與之相印,曰:“我死,子制之。”嗣君死,殷順且以君令相公期⑥,錯、挐薄之族皆逐也。
[註釋]
①衛嗣君:衛平侯之子,秦王貶其號爲君。②富術、殷順且:都是衛國大臣。③食高麗:猶言貧悉美色。④錯、挐(rú如,又讀nú奴)薄:都是衛嗣君的寵臣。⑤公孫氏:衛國姓氏。⑥公期:即公子期,衛嗣君之子。
[譯文]
衛嗣君病的很重。富術對殷順且說:“您先聽我把話說完,再去勸說衛君,要把我的話一字不落的說給衛君聽,衛君一定會親近您。人活着時的所做所爲,同要死時的想法是不一樣的。當初衛君在世上所做的,就是貪戀美色;所重用的,是錯、挐薄一類的寵臣。羣臣都認爲衛君不看重國家而貪圖美色,一定沒人同衛君談論國事。您對衛君說:‘您在天下的所做所爲很荒謬。錯就錯在獨斷專行,而且還有挐薄幫助他,從今往後,公孫氏一定不能用血食祭祖了。’”衛君聽完這些話後,說:“太好了。”於是就把相印交給了殷順且,說:“我死之後,你要操控衛國。”衛嗣君死後,殷順且憑先君的遺命扶佐公子期,錯、挐薄的家族都被驅逐了。
衛嗣君時
[原文]
衛嗣君時,胥靡逃之魏,衛贖之百金,不與。乃請以左氏①。羣臣諫曰:“以百金之地,贖一胥靡,無乃不可乎?”君曰:“治無小,亂無大。教化喻②於民,三百之城,足以爲治;民無廉恥,雖有十左氏,將何以用之?”
[註釋]
①左氏:衛國邑名。②喻:通“諭”,這裡指教導之意。
[譯文]
衛嗣君執政的時候,衛國的一個罪犯胥靡逃到魏國,衛國想用一百斤金把胥靡贖回來受審,魏國不同意。於是衛君請求用左氏邑去交換。羣臣勸諫衛嗣君說:“用百金和左氏邑贖回一個胥靡,恐怕折本吧?”衛君說:“一個國家治理得好,不在於國小;一個國家局勢很混亂,不在於國大。教化深入人心,即使三百戶人家的城邑,也足可以治理得很好。如果百姓不懂廉恥,即使有十座左氏邑,又有什麼用處呢?”
衛人迎新婦
[原文]
衛人迎新婦。婦上車,問:“驂馬,誰馬也①?”御曰:“借之。”新婦謂僕曰:“拊驂馬,無笞服②。”車至門,扶③,教送母:“滅竈④,將失火。”入室見臼⑤,曰:“徙之牖下⑥,妨往來者。”主人笑之。此三言者,皆要言也,然不免爲笑者,蚤晚之時失也。
[註釋]
①驂:兩邊的馬叫驂,中間的馬叫服。②拊(fǔ):拍打。③扶:新婦至夫家,須人扶着進門。④送母:伴送新娘的婦女,俗稱伴娘。⑤臼(jiù):舂米用的石臼。⑥牖(yǒu):窗戶。
[譯文]
衛國有個人迎娶新媳婦。新娘子上車就問:“兩邊拉套的馬是誰家的?”車伕說:“借的。”新娘子就對車伕說:“鞭打兩邊的馬,別打中間駕轅的馬。”車子到了夫家門口,新娘子剛被扶下車,她就對送新娘的老婦人說:“快去滅掉竈膛裡的火,以防火災。”她走進新房,看見地上有塊石臼,就說:“快把它搬到窗戶下面,放在這裡妨礙人來回走路。”夫家的人聽了,都禁不住笑她。新娘幾次說的話,都是切中要害的話,然而卻不免被人恥笑,那是因爲當時還不是該說這些話的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