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趙王何正在宮殿內觀閱他趙國曆代曾推行過的政令檔冊,忽聽宮內的謁者稟報,說是肥幼前來求見,趙王何立刻就將肥幼召入了殿內。
可一瞧肥幼的裝扮,趙王何忍不住就樂了,只見今日的肥幼,身上穿着一身看起來有些陳舊的甲冑,打扮地彷彿一名帶兵打仗的將軍。
說實話,趙王何與肥幼相識這麼多年,幾乎從未見他似今日這般打扮。
他好笑地問道:“卿何故……如此打扮?”
只見肥幼拱拱手,正色說道:“臣獲悉李躋、韓徐二人被秦軍敗於漳水,特來護衛大王左右。”
趙王何愣了愣,眼眸中閃過幾許溫色,只見他站起身來,徐徐走到肥幼身旁,圍繞着後者一邊徐徐轉圈,一邊打量着後者身上的甲冑,口中問道:“卿的忠義寡人收到了,不過卿這身甲冑……看起來有些陳舊啊。”
肥幼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是家父曾經穿過的甲冑,放在家中有些年月了,雖臣精心保管,但仍是難以避免被歲月侵蝕……”
“原來是肥相之物。”
趙王何的面色頓時嚴肅起來,不敢再說笑,畢竟肥幼的父親肥義,在趙王何的心中比其親生父親趙主父還要高。
忽然,他問道:“何以不見佩劍?”
“這個……”肥幼解釋道:“入宮時,留在宮衛處了。”
聽了這話,趙王何皺着眉頭說道:“既是肥相遺物,豈人假託餘人?”
說罷,他召入殿內兩名衛士,命令後者立刻前往宮門處,將肥幼被宮衛保管的陪劍取來。
而此時,肥幼則問趙王何道:“大王,臣方纔說了李躋、韓徐二人兵敗之事,然而大王卻毫不驚詫,莫非大王已知此事?”
“唔。”
趙王何當然不會對肥幼有所隱瞞,畢竟後者是他最信任的臣子,他點點頭說道:“昨日寡人便已得知此事……”
“那……”肥幼有些意外於趙王何的動靜,小心翼翼地想要詢問,卻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麼顧慮。
見此,趙王何笑着寬慰道:“寡人知道你想問什麼。放心,寡人已派人向房子求援,也已派人送信於奉陽君,命他率軍回援邯鄲……”
房子,即房子縣,是趙將趙賁駐軍的縣城。
趙賁本是駐守邯鄲的將領,他曾經率下的邯鄲軍,是肥義與陽文君趙豹用來抵制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以及趙主父、公子趙章兩股勢力的最後壁壘,但在沙丘兵變後,陽文君趙豹因病過世,而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則趁機把持了國政,屬於王黨的趙賁,難免遭到了趙成、李兌的排擠,被調往北方的房子縣,至於其麾下的邯鄲軍,則改由李兌的兒子李躋所統率。
邯鄲,就此徹底落入了趙成、李兌二人的掌控,趙王何也因此淪爲傀儡一般的君主。
但幸運的是,趙王何仍有一些忠於他的臣子,比如肥幼、比如趙賁。
此時,趙王何派去的兩名宮衛,已將肥幼的佩劍取了回來,恭敬交給趙王何。
只見趙王何抽出寶劍,用緬懷的目光看着手中這柄利劍,旋即收劍回鞘,將其歸還肥幼,並對後者說道:“如此緊要之物,日後不可假手於人,寡人允許你持劍入殿。”
哪怕已淪爲傀儡一般的君主,但趙王何這點權力還是有的,畢竟奉陽君李兌也不會因爲這點小事就跟他趙國的君主發生什麼矛盾。
然而,肥幼卻搖了搖頭,說道:“此不合君臣之禮!……這樣好了,若有下回,臣換一柄劍就是,哪怕宮衛弄混了也不要緊。”
“你啊……”
見肥幼執意如此,趙王何也是無可奈何。
別看肥義、肥幼父子皆是白狄人,但他們對趙王室的忠臣,卻足以讓一些趙人感到羞愧。
而這,也正是趙王何信賴肥幼,卻對肥幼感到愧疚的原因。
想想也是,肥義一生對他趙國嘔心瀝血,結果他死了之後,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等人因爲忌憚肥義的影響力,不允許肥幼出仕爲官,可憐肥幼作爲肥義之子,一心報國卻無門路,每每想到此事,趙王何心中就暗恨不已。
在一番閒聊後,趙王何見肥幼給自己使了眼色,便以睏倦爲藉口,帶着肥幼到後殿歇息。
而對此,宮殿內的侍官倒也習以爲常。
待等來到後殿,見四下無人,肥幼低聲對趙王何說道:“大王,此或許是您重奪權柄的一個機會。……待等趙賁率軍抵達邯鄲後,咱們可以想個辦法擒下李躋……”
然而,還沒等肥幼說完,就見趙王何擡手打斷了他:“不可!”
在肥幼不解的目光下,趙王何搖搖頭說道:“似這般,我趙國必定大亂。”
肥幼不解問道:“李兌把持朝政,目無君上,今君上奪回權柄,此乃名正言順之事……”
聽聞此言,趙王何再次搖了搖頭,說道:“雖此事的確名正言順,但你要知道,奉陽君雖有私慾,但他這幾年治理國家,倒也不無可取之處……”
正如趙王何所言,繼已故的安平君趙成之後,奉陽君李兌繼續把持趙國的朝政,不可否認是一名權臣,但雖說如此,在李兌治理下的趙國倒也算不錯,而更要緊的是,李兌雖然是權臣,但他並不敢做得太過分,至少在趙王何面前仍恪守着君臣的禮儀,這也正是李兌專政後趙國臣民並沒有激烈抵制的原因。
當然,即便如此,亦不代表趙王何就默認了李兌專政的做法,在他心底,還是希望奪回權柄,成爲真真正正的趙國君主,而不是眼下這般的傀儡。
之所以是提及李兌,是因爲李兌如今趙國的威望不低,且頗有善名,趙國有許多臣民都以爲李兌是一名賢臣,在這種情況下,倘若趙王何藉此事機會,命趙賁發動兵變,擒李躋、奪邯鄲軍,那麼趙國的臣民就會誤以爲他是一名昏君。
這是趙王何不想看到的。
他更希望以一種更爲平和的方式,奪回權柄。
比如說,在李兌失去趙國諸多臣民信任與支持的情況下,通過和平的方式,使李兌主動歸還權柄。
可以的話,趙王何絕不希望他趙國再次爆發內亂——當年的沙丘宮變,已經讓趙人流了太多無謂的鮮血。
“……更何況,今秦將白起率軍逼近邯鄲,若我等趁機與奉陽君父子反目,這豈非白白便宜了秦軍?秦軍的兇殘,你也清楚,一旦邯鄲被其攻破,後果不堪設想。”
“……好吧。”
聽到這話,肥幼無奈地點了點頭。
他帶着幾許遺憾說道:“臣只是覺得,這或許是一次機會……”
“但並非是最佳的機會。”趙王何笑了笑,寬慰肥幼道:“放心,寡人還年輕,寡人遲早可以奪回權柄,卿無需着急……若是有空暇,卿不妨多看看書,寡人可是希望日後奪回權柄時,由卿擔任我趙國的國相。”
肥幼聞言尷尬說道:“大王取笑臣,臣哪有那個才能。”
“呵呵呵。”趙王何笑了笑,但眼眸中的神色卻有些辛酸。
是的,肥義是一位足智多謀、治國有方的賢臣,可他的兒子肥幼呢,卻是文不成、武不就,原因就在於肥義當年醉心於國家大事,疏忽了對兒子的教導,以至於肥幼除了管理族人種地,其餘啥也不會。
這也正是趙王何對肥幼感到愧疚的原因。
隨後,肥幼便在趙王何身邊留了下來,充當趙王何的護衛,遵循他父親肥義曾經的叮囑,誓死保護他趙國的君主。
看着肥幼有模有樣護衛在自己身邊,趙王何感動之餘,也未嘗不是感到一些好笑,認爲肥幼過於擔憂。
是的,別看秦軍都已經快打到邯鄲了,但趙王何一點都不驚慌。
因爲他很清楚這支秦軍此番討伐他趙國的目的,不是爲了侵佔他趙國,而是爲了迫使他趙國召回奉陽君李兌的軍隊,停止幫助齊國攻打宋國的做法。
因此在趙王何看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被秦軍攻破邯鄲,隨後坐視秦人在城內燒殺搶掠。
至於他趙何本身,秦人會傷害他麼?
當然不會!
首先,他趙何並沒有做過任何傷害秦國的事,秦人自然不會記恨他,因此也不會有另立趙君的想法;其次,秦軍這次給宋國出頭,率軍討伐他趙國,必然會引起趙人對秦國的敵視,因此,只要秦國還想拉攏趙國一起對付齊國,那麼,秦軍就不會傷害他。
換而言之,這次有麻煩的其實是奉陽君李兌,而不是他趙王何。
畢竟一旦秦軍攻破邯鄲,秦軍或有可能“逼”着他趙何罷免奉陽君李兌的相位,李兌雖說是他趙國的權臣,但權臣也是臣,名分被剝奪,縱使李兌也只能俯首聽命,否則就會被打成叛逆。
正因爲這一點,因此趙王何一點都不着急,只不過他不想用邯鄲被秦軍攻破爲代價,來換取李兌在他趙國失勢的結果罷了——畢竟據他所知,秦國的士卒是很兇殘的,一旦邯鄲被攻破,他趙國的子民必定會因此傷亡慘重。
這不符合他治理國家的理念。
次日,秦將白起與魏將唐直,率領近六萬秦魏聯軍,徐徐來到邯鄲城外。
趙國這邊,李兌之子李躋命韓徐把守邯鄲的陪都武安邑,自己則親自把守邯鄲,使邯鄲、武安兩座城池互爲犄角之勢。
說起這支秦魏聯軍的魏將唐直,記得最初趙王何也爲此小小受了一驚,畢竟“魏將”的稱呼,讓趙王何難免聯想到了一個故人,一個名叫蒙仲的故人。
自沙丘宮變後,蒙仲一行人被迫逃離趙國,返回宋國,但趙王何始終派人關注着蒙仲。
但由於二人之前曾經發生過不可調和的矛盾,無論是趙王何還是蒙仲,都沒有再聯繫彼此。
唯一的例外,即蒙仲前兩年在宋國蒙邑與樂氏之女樂嬿成婚時,本着禮數的想法給趙王何送了一份喜書。
當時,趙王何亦派肥幼贈送於了極爲貴重的賀禮。
但讓趙王何感到非常失望的是,當時蒙仲雖然讓肥幼轉達了謝意,並且也帶回了回禮,但卻未曾親筆給他寫一封信。
趙王何當然知道其中的原因,因爲蒙仲怨恨他對趙主父見死不救,甚至於通過借刀殺人的伎倆,借趙成、李兌的手,逼死了趙主父。
說來也奇怪,肥義並非趙王何的生父,但趙王何卻視其如父,甚至爲了給肥義報仇,不惜逼死自己的親生父親趙主父;而趙主父也並非蒙仲的生父,但蒙仲卻彷彿像敬重父親那般敬重着趙主父,且最終因爲趙主父被趙王何逼死一事,與趙王何恩斷義絕,從此再無往來。
每每想到蒙仲,趙王何都難免感到莫名的遺憾。
他並不後悔借趙成、李兌的手逼死了趙主父,誰讓趙主父當初縱容公子章殺死了肥義?但蒙仲因此與他反目,卻讓趙王何感到莫名的悲傷。
後來,趙王何得知蒙仲投奔了魏國,助魏國於伊闕戰勝了秦國。
儘管他並不清楚那場仗的具體,但從魏國名將公孫喜兵敗而死這件事,也能推測出當時魏軍的形式究竟是多麼的艱難,然而,蒙仲卻硬生生扭轉了劣勢,率領魏軍的殘兵擊敗了秦軍。
是的,蒙仲有這個本事,趙王何對此毫不意外,畢竟這位可是他趙國內定的晉陽守——無論是趙主父還是肥義,當時都希望蒙仲日後出任晉陽守,讓後者總懾膚施(上郡)、晉陽(太原)、雁門三地的兵政諸事,替趙國抵擋西邊的秦國與林胡。
膚施、晉陽、雁門,整整三郡之地,雖地處偏僻,富饒遠不如中原,但論土地面積,卻比整個宋國還要大,幾乎等於半壁趙國,可見趙主父、肥義當時對蒙仲的重望。
可誰曾想到,他趙國精心栽培的這位驍將,最終卻便宜了魏國。
哦,還有燕國。
沙丘宮變後,趙主父精心挑選、栽培的,信衛軍、檀衛軍的將領們,最後大多都便宜了魏燕兩國:蒙仲帶着蒙遂、蒙虎、華虎等人投奔了魏國,而劇辛、樂毅、趙奢等人則投奔了燕國。
看看劇辛、樂毅、趙奢三人,劇辛與樂毅當時只不過是檀衛軍、信衛軍的佐司馬,可到了燕國之後,劇辛立刻被燕王拜爲國相,而樂毅則領了大司馬的職務,就連曾經只是檀衛軍一介小將的趙奢,亦在燕國擔任上谷守。
像這樣的人才,趙國一下子就失去了近十位——這些本該成爲他趙國的柱石!
但事已至此,趙王何也只能接受事實,用滿懷遺憾的心情,看待蒙仲投奔魏國作爲魏將的事實,繼而逐漸將其淡忘。
可沒想到,前幾日李躋與韓徐兵敗於漳水,據李躋派人送回的消息稱,有一名魏將協助秦將白起討伐他趙國,當時趙王何驚地渾身發汗,心中萬分不想聽到那個讓他遺憾至今的名字,直到前來報訊的士卒說出那位魏將叫做唐直時,趙王何這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蒙仲會成爲他趙國的敵人。
“大王、大王?”
從旁,傳來了李躋的喚聲。
聽到這聲音,趙王何這才從思緒中脫身,在歉意地看了一眼李躋後,再次將目光投向城外的秦魏聯軍。
而李躋,此時也意識到身邊的君主方纔可能走神了,於是又重複道:“臣方纔說,這路秦魏聯軍實力強勁,我邯鄲必須做到完全準備,才能擊退敵軍。”
趙王何聞言點了點頭,說道:“此事有李卿做主即是。”
李躋拱了拱手,旋即好似想到了什麼,吞吞吐吐地對趙王何說道:“大王,聽說您派人到房子請援……”
趙王何當然知道他身邊有許多李兌的眼線,也不奇怪李躋爲何能得知這件事,微笑問道:“秦軍攻打我趙國,且奉陽君又不在邯鄲,寡人自然要召喚國內各地的軍隊護衛邯鄲,李卿有什麼疑問麼?”
“不是……”
看得出來,李躋遠不如其父李兌穩重圓滑,被趙王何反問了一句,他結結巴巴地說道:“臣只是覺得,趙賁軍將素來脾氣不好,臣怕與他起了什麼衝突……”
『你不是怕趙賁脾氣不好,而是怕趙賁……怕寡人趁機機會奪了你兵權吧?』
趙王何深深看了一眼李躋,旋即,他微笑着說道:“寡人會叮囑趙賁,叫他聽從李卿的命令。”說罷,他目視着城外的秦魏聯軍,淡然又說道:“李躋,寡人與趙章不同,不希望看到我趙人再因內亂而無味流血,你可以放心。……寡人與你父,雖有時意見不合,但寡人也知道,奉陽君終歸也是希望我趙國日漸強盛,寡人不會忘卻奉陽君對我趙國做出的貢獻,更何況,你李氏一族世代皆是我趙國的基石……總而言之,大敵當前,我趙人應當團結起來,共赴國難。”
說着,他微笑着拍了拍李躋的肩膀。
“……”
李躋深深看了一眼趙王何,旋即趕緊俯身拱手:“喏。”
不得不說,無論是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還是這李躋,都不敢輕視於眼前這位年輕的君主。
他們知道,別看這位君主看上去年輕好欺,實則城府極深,最典型的例子莫過於趙主父的死。
當時是趙成、李兌二人要逼死趙主父麼?
是!因爲趙主父若不死,那死的就一定會是他們。
但關鍵就在於,趙王何當時是可以以君王的身份阻止這一切的——只要趙何下了王令,趙成、李兌還敢不遵?他倆說到底也只是趙國的臣子,不遵王命就等同於謀反作亂。
然而,眼前這位君主卻什麼都沒做,默許了趙成與李兌二人繼續逼迫沙丘行宮,逼得趙趙主父逃亡靈丘,最終死在靈丘的山上。
事後,李兌就跟兒子李躋說起了此事:此番安平君與爲父,只是當了一回大王手中的刀。
自那之後,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等人,便對趙王何防範甚深,包括將趙賁調走,不允許肥幼出仕等等,與其說是在爲把持趙國鋪路,還不如說是在自保——他們不敢想象,一旦他們日後失了勢,趙何這位年輕卻城府極深的君主會如何處置他們。
對此,李躋記得父親曾用極其嚴肅的語氣告訴他:決不可叫大王重奪權勢,否則我李氏死無葬身之地!
正因爲提防着這件事,事實上李躋並不希望趙王何召來趙賁的軍隊,畢竟他不敢保證眼前這位君主是否會趁機奪回權勢。
但出乎意料的是,今日這位君主卻坦率地告訴他,並不打算那麼做。
真的是這樣麼?
李躋吃不準。
但在這個講究名正言順的時代,作爲臣子,他只能提防着眼前這位君主重奪權勢,卻不敢過分逼迫——這也正是其父奉陽君李兌明明已把持了趙國的國政,但在趙王何面前仍恪守君臣之禮的原因。
數日後,就當邯鄲城外的秦魏聯軍堪堪立好軍營時,駐守房子的趙將趙賁,率先率領近萬軍隊從北邊抵達了邯鄲,並且在李躋無可奈何的默許下,進入了邯鄲城。
起初,李躋對趙王何、對趙賁,仍抱持着高度的警惕,但幾日之後他就逐漸發現,似乎趙王何還真沒有趁機奪會權勢的意思。
而趙賁,前前後後也沒有什麼異狀。
當然,對他李躋不屑一顧,甚至於有時還會當面吐一口唾沫的惡劣態度除外。
隨後幾日,又有趙國其他地方的軍隊陸續抵達邯鄲,這些趙國援軍的抵達,城外的秦魏聯軍當然不會不知情。
只不過對此白起毫不在意罷了,畢竟在他看來,像趙國這陣軟腳蝦,縱使兵力再多上一倍又如何?
說起來,其實就目前而言,白起的任務實際上已經完成了,因爲魏冉對他的指令,就是兵臨邯鄲城下,迫使趙國召回奉陽君李兌的軍隊。
但顯然,白起嫌這件事太輕鬆,準備給自己提高點難度,比如說,攻破眼前這座趙國的國都什麼的。
而魏將唐直多年駐守鄴城,期間少不了與趙國發生矛盾,也想給趙人一點厲害看看,自然不會介意利用秦國的軍隊來削弱趙國。
於是乎,二人一拍即合,着手準備設計趙國的這些援軍。
此後又過了十幾日,趙王何派出的信使,終於日夜兼程抵達了宋國的陶邑,將王書送到了奉陽君李兌的手中。
此時,李兌這才知道秦魏兩國增援宋國的軍隊並非一支,還有一支正在攻打他趙國,並且,這另一支由秦將白起、魏將唐直率領的軍隊,已在十幾日前於漳水擊敗了李躋與韓徐的五萬軍隊,目前正圍困着邯鄲。
得知此事後,奉陽君李兌驚地腦門冒汗,忍不住驚呼一聲:“邯鄲若失,我不得歸矣。”
就像趙王何所猜測的那般,一旦秦軍攻破趙國,倒黴的肯定是他這個親善齊國的趙臣,而絕不會是這幾年已淪爲傀儡的趙王何。
到時候,秦人爲了迫使趙國倒向他秦國,肯定會逼迫趙王何罷免他李兌,而這,豈非就恰恰順了那位年輕君主的心意麼?
想到這裡,李兌就恨不得立刻帶兵返回趙國。
但問題是,此刻就在陶邑一帶對他齊趙聯軍虎視眈眈的秦魏聯軍怎麼辦?一旦他撤兵,對面的秦魏聯軍必然趁機追擊。
『這可如何是好?』
左右爲難之下,李兌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