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謙謙君子,爲何願來‘白沙’?”
“有云,天下若滄海,人爲泥沙。”商無忌笑了笑,伸手對李解道,“君爲明珠,遺落東吳也。”
臥槽……
李鄉長的鼻孔都放大了,香,太香了!這馬屁……真是太香了!
不過李解表示商無忌說的都是事實嘛,自己可不就是泥沙中的一顆明珠,得虧有商無忌這樣的君子長了一雙慧眼,纔看出自己內藏的才華光輝。
知己啊!
又來“白沙村”收泥鰍的仲裁則是聽得渾身發毛,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太肉麻了。
“咦?仲裁也在‘白沙’?”
彷彿是剛看到仲裁一樣,商無忌目光越過李解,衝他微微抱拳。
“五更喜食白沙之鰍,故而前來。”
還禮之後,仲裁這才冷靜下來,尋思着姓商的從來都是無利不起早。這一回居然會舉家遷徙到陰鄉來,這很反常啊。
作爲雲亭五更的家老,他能知道很多姑蘇發生的事情,官場上的便利性,比別人高得多。
商家能夠知道公子寅在征討“南巢氏”的前線受挫,仲氏同樣能夠知道。
而且仲裁知道的還要更多一些,那就是,這一次“南巢氏”居然給公子寅打了一個埋伏,不但打了埋伏,用的裝備還是相當不錯的“越甲”。
正常來說,看到“越甲”,也就不用再猜測什麼。幹挺“南巢氏”之後,直接跟越國開戰就是。平日裡越國就是被全面壓制,每年都要掏出不菲的“貢賦”,才能維持吳越之間的和平。
但是現在,卻有點微妙。
因爲大王勾陳老了,越來越求穩,哪怕越國比吳國弱,但也是地區大國,大國和大國之間的開戰,從來不是那麼輕易結束的。
萬一在戰爭期間,大王嗝屁去見九泉之下的先王呢?
最近幾年,大王越來越求穩,越來越追求安樂,只要看他征討“南巢氏”一事上,居然動用常勝將軍公子寅,足見其真實的心態。
大王想要速戰速決,所以是哪怕是對付“南巢氏”這種弱雞,也要全力以赴。
半點動盪,一絲不安穩,都不想看到。
可惜,事與願違,速戰速決沒有實現,常勝將軍也遭遇小挫,“南巢氏”出現“越甲”也不可能翻臉……
仲裁心中哀嘆一聲,看了一眼李解和商無忌,即便是一個“沙野”首領,居然也能混成鄉帥,這還是以前脫土百里,威震楚越的大王勾陳嗎?
要知道,在越國、楚國以及揚粵等地,吳國大王的名字,早就被編成了一個嚇唬小孩的大妖怪。
勾陳,在這些地方,就是吃人抓小孩的大妖之名。
楚地多大角水牛,越國多兇惡“海蛟”,兩地編造故事嚇唬小孩的時候,都說勾陳是龍和牛的兒子。
固然是惡意譭謗,但何嘗不是因爲畏懼?
回憶在腦海中瞬間閃過,仲裁收拾了心情,便想着把商無忌搬來白沙村的事情,回去要跟家主說一聲。
只是仲裁也好奇,商家居然願意讓商無忌搬來這個窮困地方?
“雲亭五更早知天命,吾在此安頓之後,便去雲亭拜訪,以求教導。”
“善,無忌素來好學,今知之矣。”
見兩個人在那裡商業互吹,李鄉長頓時不爽了,不屑地說道:“學無止境,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有道是,活到老學到老啊。”
商無忌和仲裁兩人,聽到李鄉長這話,頓時雙雙臉皮抖了一下。互相看到對方無語的眼神,頓時笑了出來。
仲裁又是拱了拱手,商無忌還禮,兩人沒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沒辦法,旁邊有個高大威猛無比粗俗的傢伙,時不時就能蹦躂出來一句驚人妙語,而且還特別有道理,振聾發聵那種,這特麼誰受得了。
都是文化人,卻不如一個“野人”懂道理,這半輩子不就是活在狗身上了?
等仲裁帶着黃鱔、泥鰍返回雲亭之後,李鄉長趕緊找了一處“大榭”,讓商無忌住了進去,並且在院子門口還豎了一塊很大的木牌,上面寫了一個超級大的“商”字。
當然了,簡體字。
原本商無忌對白沙村的住宿條件,是有預期的,能有多惡劣,就想象得多惡劣。
只是萬萬沒想到,環境條件大大地超出了他的預期。
怎麼說呢,商無忌突然覺得白沙村的環境其實比延陵老家還要好一些。
“大榭”是三室一廳,院子東西各有兩排“廂房”,每排三間。靠近東廂有一口井,井上還裝了“唧筒”,旁邊還有兩排竹製掛曬衣架,可以說相當的體貼。有後院,後院設置有廁所,還分了男女坑位,茅坑中提前加了水和稻草,用以發酵。
如此大的住房規模,“百沙”除了白沙村,沒有一個能夠短期內就建好。沒有三五個月,想都別想。要是摳搜不講究一點的,可能一年半載都搞不起來。
至於說專用廁所和井水,連“黑蛟沙”都沒有這樣的習慣。
但是在白沙村,挖井和挖茅坑,是硬性規定。
“前來陰鄉之時,吾以爲良人思慮不周。如今看來,‘白沙猛夫’,絕非尋常匹夫啊。”
原本李解打算讓人幫忙安置,但商無忌表示家裡人手足夠,自己來就行,李解看到商無忌女眷不少,也就作罷。
等到李解帶人走了之後,商無忌之妻就開始點評着白沙村和李解。
“你看牆外板木之書,便知陰鄉鄉帥,絕非無知莽夫。”
雖然字形怪異,但可以確定,這是文字。而且白沙村“識字率”極高,至少跟着白沙村的“鱷人”,也就是“白沙勇夫”,都能夠歪七扭八地寫出自己的名來。
這徹底震驚到了商無忌,只不過,這個發現,他沒有告訴別人。
“那……良人可要跟阿妹細說?”
“唔……”
聽到妻子的提問,商無忌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走到外面,看到在院子涼棚中正在休息的幾個女眷,喊道:“季妹,隨吾一敘。”
涼棚中正在說話的女眷們都是安靜了下來,她們中有的人對白沙村好奇,有的人則是垂頭喪氣,神情不一而足,不過此刻,都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一個小姑娘。
“是。”
小姑娘亭亭玉立,還很稚嫩的模樣,到了“大榭”跟前,行了一禮之後,才道:“兄長喚吾何事?”
“今日見‘白沙猛夫’,季妹以爲如何?”
“誠乃偉丈夫。”
“季妹可願以妾事‘白沙猛夫’?”
商無忌語氣很平靜,並不在意運奄氏的出身,還是說商家的尊貴。以貴事賤,這年頭並不少見,實力夠了,賤人出身照樣可以混成君王。
作爲一個走南闖北,在幾個大國都呆過的人,商無忌知道很多大國之主,其母親甚至是奴婢。
不過,這其中終究是有區別的,因爲李解顯然什麼都不是。
對很多“名門”女子來說,根本不會去考慮嫁給李解,更加不要說以妾的身份去侍奉他。
這對“名門”家庭來說,是重大的恥辱。
但商無忌似乎真的和他的名字一樣,百無禁忌。
“妾?”
猛地擡頭,商家小妹很是震驚,難以置信地擡頭看着家長哥哥,但是,她從哥哥的眼睛中,看到的只有平靜。
她知道,自己可以拒絕,但是,從小到大,她都知道家長哥哥無比聰明,他經常能看到常人不能看到的地方。
她不信自己,但卻信家長哥哥。
“不錯,妾。”
商無忌再三肯定了這一點。
“吾任由兄長做主。”
“善。”
商無忌滿意地點點頭,居然露出了一個讓商小妹熟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