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星。
閃爍不止。
秋妙笛知道自己的師傅很講究,對於茶更是講究。
他想煮一壺茶讓師傅嘗一嘗,可就是這樣的小事他也沒有交給店小二而是自己去動手了,因爲他知道店小二一定煮不出合乎師傅口味的那種茶。
茶是他一點一點篩選出來的,他煮茶的方法也很考究。
只聽怪才嘆息: 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我心中思念不止,又有何用呢?不過是讓自己苦生煩惱而已.“開口從“情義何物,叫人難思量”一句到“愁情滿腔多是自家尋”,吟的居然是自己的那首《多情訣》。
他沏茶的動作雖然很輕,但還是驚動了怪才,怪才轉過身來,看到是他,道了一聲:”笛兒呀?“秋妙笛道:”師傅,喝茶!“怪纔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臉上表現出了一種陶醉其中的神色,仔細地體味之後,讚道:”好茶!好茶!“秋妙笛問道:”這一次同上泰山,師傅是不是遇到故人了?“怪纔將茶杯放在石桌上:”那時候我還很年輕,象你一樣的年輕。年輕的人總是有好奇心,而我想看看所謂的漠北除了沙漠還有什麼,於是我去了。可在回來的途中遭到天山八怪的圍攻,我拼得身負重傷也只殺了其中的七怪,眼看就要死在大怪的刀下,這時候她來了。“秋妙笛心想她來了,也不知道這個她是男的還是女的?
怪才道:”她用一柄劍殺退了大怪,救下了我。等我醒來時,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又鬆又軟的牀榻上,我知道那是她的家。在那裡我養好了自己的傷,在那裡也發生了許多浪漫的事。臉上突然有了一種女孩子纔會有的羞澀;她說:有傷在身時,你象一隻傷了翅膀的鳥兒需要修養,於是留下來,傷好了,可以再次振翅時,也就該飛走了。從來沒有外人走進這間小屋,我卻救了你,也不知道爲什麼我會試着去照顧一個受了傷的人。你要走了,我心中卻有了一種失落,似乎失去了什麼。也許是我想得太多了我從來沒有得到過,又怎麼會失去?我也許是自私了一點,真希望你的傷永遠不能痊癒,你就會永遠留下來,我也永遠不會有這種有所失去的感覺。我拿起披風走到她身畔,輕輕披在她身上。看到那雙紅腫的眼睛,我知道她是爲了我。我……我不由有些猶豫,似乎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握住了她那雙纖纖玉手。“秋妙笛心想聽了師傅講的故事,還真的是很浪漫呢。
怪才道:”其實我的心中又何嘗不是有那種欲離難棄的不決。於是我決定帶她走,一起入關。可是……“秋妙笛聽到可是兩個字,便知後來的事情發生了巨大的變革,否則的話,師傅早就和鍾愛的人在一起了,也不用半生悲苦,人至中年也還是孤孤單單的了,但他卻猜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急切追問:”怎麼了,師傅?“怪才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來,那原來還沉浸在追憶和浪漫之中的臉頰上,也沒有了生氣,變得那樣僵硬,垂聲言道:”我生在一個名門世家,我的家族雖然不象少林、武當那樣是泰山北斗,但也是名門
正派。在他們眼裡,只有門當戶對,身份上的決對相配才能保證後代的人丁興旺,及本族血統的純正。我的父母就是那樣的一對。我的父親貴爲一派掌門,我的母親也有着巨大的家世,所有的人都認爲他們的結合是絕對的完美無瑕,也就將兩個家族連繫在了一起。所以他們也希望我能像他們一樣,而我帶回來的那個姑娘卻是一個孤兒,即沒有那引人注目的家世,甚至連自己的父親也不知道是誰。他們無法接納那樣一個兒媳。“秋妙笛問道:”那師傅你呢?“怪才猶豫:”我……我是很喜歡她,也願意讓她成爲自己妻子的。可我是父母的驕傲,在我身上有他們所有的希望,他們爲我作了那麼多,而我又怎麼能帶給他們的反是失望?況且他們已經爲我務色好了一個在他們看來應該是很好的妻子。“秋妙笛道:”難道師傅你就真的……?“怪才道:”也許正是因爲她有那樣的經歷,才讓她變得對自己的身世諱言之極,開始的時候,她聽我父母那麼說,爲了愛我,她只是靜靜的流淚卻什麼也不說。“秋妙笛道:”當別人提及甚至是攻擊她諱言之極的東西,她卻能忍而不發,顯然是因你之故。能靜靜的流淚卻什麼也不說,顯是愛你之故。師傅,她如此爲你,難道你沒有爲她說上一句話嗎?“怪才正色:”看到她那傷心的樣子,淚如雨下的水珠從她的眼角滑落,在她的臉下留下了那一道道透明的淚痕。我心中又何嘗不曾疼楚,走上前去用手爲她拭去了那眼角的淚痕。但我的父母看出我對她用心之深,反而更加的不能容她了。“秋妙笛心想:”你的父母即使是不能接納那位姑娘,可也不用那段令人諱言的身世去羞辱人家呀。可也只是在心裡想了一下,卻不能說的,因爲怪纔是他的師傅,長幼有序,天理倫常,師傅的父母更加不是他一個作小輩該評論的。“怪才稍稍一頓之後:”我不能看着她去承受那樣的痛苦。跪倒在父母面前,哀求道:我求你們不要說了,我求你們不要這樣,她看到我爲難的樣子,突然穩住了那已經顯得有些激動的情緒。說道:我雖然不甘心失去你,卻更不甘心受到這樣羞辱,我唯有離開你,你忘了我吧。我看到她那用牙去咬自己的嘴脣,將嘴脣都咬出了血,我知道她說出那句話時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她那顫抖的身體彷彿搖曳着的流星,若不是不願意在我的父母面前示弱的話,我想她一定連站都站不穩了。“秋妙笛心想:”真是應了那句自古多情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怪才又道:”我抓住她的手,希望可以將她留下來。她用力地,妄圖甩脫我的束縛,說了一句:你去找你門當戶對的她吧。我聽到她這句話,手上突然沒有了氣力,放開了她。看着已然遠去的她,我竟然沒有再挽留,甚至是沒有去追她。因爲我知道縱是將她挽留下來,也不過是讓她徒然多受屈辱。縱是追到了她,又能對她說些什麼呢。“說到這裡聲音也似乎有些哽噎了,那是一段令人不願回首的往事,佛門七苦之一就是愛別離。雖然秋妙笛沒有經歷過,但在心中卻可以想像的到,可以體味的出那其中的無奈和辛酸:
”那師傅你呢?“他生怕自己的問話觸動了那積蓄良久的優傷,努力將自己的聲音壓到最低。
怪才苦笑:”我的父母讓我迎娶那個在他們看來即門當戶對,又身份相配的女人,並接掌本門,我搖了搖頭拒絕了,他們看出了我眼中的堅決,竟然什麼也沒有說,我告訴他們我的眼裡只有她,再也不會有別的女人了。我會接掌本門,好好作一個老成持重的少年君子,只是心無所愛,今生不會再娶別的女人了。十年之後,我已不再是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了,而我的父母也都相繼去世了。我想自己不能滿足他們心中所願,才讓他們心中長年鬱悶寡歡,以至臨終之際都在自言自語道:我們都是爲了你呀,怎料竟是如此,難道我們真的錯了嗎?後來我將掌門的位子交給了我的弟弟,而我除了年年祭祠之時會到父母墳前去上一柱清香,去添一把新土之外再也沒有回去過。“秋妙笛輕聲問道:”那她呢?那個姑娘?“怪才嘆了一口氣:”她!她!她!“一時間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秋妙笛見他如此反應,也不知道該怎麼問了。
還是怪纔開口道:”後來她嫁人了。“秋妙笛驚道:”嫁人了?似乎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可是細細想來,她也許是遇到了自己更爲鍾愛或是更爲鍾愛自己的男子,無論是那一種,都會是幸福的。應該在心中祝福她纔對,難道還要讓她象師傅那樣終身孤苦無伴嗎?“怪才又道:”她放不下內中對我的那份不捨,以爲一個女人有了一個固定歸宿,那顆遊蕩的心也就會隨之靠了岸,就會穩定下來。於是她選擇了嫁人。據說她嫁的那個男人很醜,她之所以肯嫁,就是因爲看中了那個男人的醜和那份平常的家世。“秋妙笛道:”那個男人得到了這麼一個優秀的女人就應該知足的,會去珍惜的。“怪才道:”可卻不是這樣的,因爲男人都有一種佔有慾望,他們可以放縱自己左擁右抱,三妻四妾,卻不希望,甚至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曾經有過情人。開始時,那個男人的確很知足,很珍惜她,可當知道她曾在內心之中深深愛過另外一個男人時,那個男人……“秋妙笛驚訝地道:”居然有這樣的男人?師傅你即然知道她受到了那麼多不公平的待遇,你難道沒有?“怪才點了點頭:”我有!可是我的出現只會更加刺激了那個男人所謂的自尊,非但沒有得到好轉,反而急轉直下。我是被她從那裡推出去的,她哭着對我說:你爲什麼要來?爲什麼要讓我受這麼多的苦?難道你給我的折磨還不夠多。你走,你走。“在自己的茶杯中倒滿了茶水,一仰首都喝光了。
秋妙笛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喝茶的。
因爲茶是慢慢喝的,只有那樣才能品味出其中的滋味。
不能象喝酒那樣牛飲,一杯復一杯。
這已經不再喝茶了,而是在吞嚥着生命的無奈。茶在他喝來似乎也只有了一種味道,那就是苦的。
怪才道:“再後來那個男人死了。”
秋妙笛跳了起來,大叫:”那個男人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