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世間珍寶

何安平憤然站上前,指向原沂:“你當初欺辱玉兒時,可否想過還會有今日的再間?!”

原沂站在階上,夜色沉沉,少年的臉越發冷峻了:“原齊問心無愧,至今未欺辱過任何女人。”

何安平聽此言,更是惱怒的上前一步,手按上刀柄,趙景爍走上前按住他的肩,他手輕輕的落在少年的肩上,是說不出的穩重,青年緩聲道:“武林盟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比鬥還是留到比鬥臺吧。”

李玉兒站在兩個男人的身後,目光始終都穿過兩人落在原沂的身上,原沂觸到她的目光,心中一跳,這樣的恨意太炙熱了,沉靜的,濃烈的,在李玉兒漆黑的眸子中流淌。

李玉兒揚起她清脆的聲音,冷聲道:“原齊,記得你一年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一清二楚!”

“我在比武臺上等你,別在遇到我之前就輸了!”說罷她轉身離去,裙裾在黑暗的夜中如漣漪,晃動迷離的消失了,腰負鴛鴦刀的少年看着原沂,留下一個挑釁的眼神:“你給我等着。”說罷匆匆的跟着李玉兒走了。青年留在最後,他對原沂抱拳,彬彬有禮:“告辭。”

原沂抑給他回禮:“不送。”

今夜終歸是結束了,僅僅是凌夜的出現就引起了這麼大的麻煩,這一道深夜的詭秘白光,不知到底引起了多少人的注意,原沂轉身關上門,卻看見凌夜脫得光溜溜的泡在浴桶裡,只留着鎖骨露在水面上,還仰頭看着屋頂,聽見門軸轉動的聲音,他立馬看了過來:“原沂,雲曉跑了。”

“雲曉來了?他看見你了嗎?”

“看見了啊。”方纔外面鬧得正歡,凌夜哪裡理睬那些,正巧原沂還沒來得及用的洗澡水就在面前,就想着要舒舒服服泡個澡先,人剛縮進熱乎乎的水裡,凌夜一擡頭就瞧見屋上的瓦缺了一塊,雲曉方把臉湊上來,就和凌夜的目光對了個正着,四目相對實在是無比尷尬,可雲曉或許是年紀大了臉皮也長得十分厚,半點沒尷尬還笑了,笑得十分捉狹,十分的開心,就差沒說一聲:“喲,屋裡還藏一相好啊?”

比年紀大誰能比得過凌夜呢?凌夜自然臉皮也是不薄的,朝着雲曉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雲曉老實的點頭,凌夜隨即又指着他,滿臉的威脅,直到原沂進來他們才結束這場交流。

原沂看凌夜邊說邊比劃,但就是賴在浴桶裡不動,聽凌夜手舞足蹈的說完了,原沂把澡巾扔給他:“快起來。”

凌夜穿好了衣裳,又一頭扎到了牀上,抱着被子滾到角落裡蜷着,滿臉的愜意,說着抱着被子挪了半邊牀給原沂,原沂將外衫脫了,趺坐在沒被凌夜霸佔位置上,覺得今天一晚上真是要把還在比武的人都見到了:“看見光的人太多了,風浩然也來了,又遇見李玉兒了。”

“風浩然來了。”凌夜噌的坐了起來,撲向原沂:“他武功現在如何?長得如何?長高了嗎?有你氣質好嗎?”

“我們沒交手。”

“長相呢長相呢?”

“還是挺端正的。”

“怎麼個端正法?”

“和我差不多。”

凌夜白了他一眼:“別胡說,他哪能有你好看。”

“......”

談論完了風浩然,凌夜嘆氣:“李玉兒那丫頭還惦記着你呢?”

“應該。”那樣的眼神,李玉兒對他的記憶應該是深刻的。

“得揍到她再也不敢記恨你才行。”

原沂不再接凌夜的話,將心念收盡將要開始練功,凌夜卻黏在他身上不肯走,像只鼴鼠一樣四處的嗅,原沂被他弄得發癢:“凌夜你幹什麼?”

凌夜將頭擡了起來好奇的看着原沂:“你身上爲什麼那麼香?”

“你胡說什麼?”原沂半信半疑的聞了聞自己的小臂,卻什麼味道都嗅不到:“什麼味道都沒有。”

“你身上的味道你自己都聞習慣了,怎麼可能聞到。”說罷便站了起來,逮着原沂大有找不出原因不罷休的架勢,一遍嗅還一邊喃喃自語:“我記得遇見你的時候你身上只是臭的啊,這味道一定是後來纔有的。”

原沂被他竄來竄去四處嗅弄得有些癢,凌夜的頭埋在他脖子上,突然將手伸進他衣襟中,原沂下意識的向後仰躲開凌夜的手,凌夜拽住了他藏衣襟下的玉墜子,紅錦線束縛住了原沂後退的動作,凌夜半點都沒發現原沂抗拒他的親近,驚呼着:“是它。”

原沂看着被凌夜捏在指腹的玉墜,是姚漆澤送給他的藥玉,有沒有香味原沂倒是不知道,只是姚澤漆與他說過,這塊藥玉是他們醫藥世家的傳承秘寶,佩戴在身上可百毒不侵,暫且用來償還他的救命之恩,待以後他還他此恩,便換回這塊傳承之玉。

原沂將玉拽回衣襟內,看着凌夜警告道:“以後不許在我身上摸來摸去的。”

凌夜好奇的看着原沂如臨大敵的表情:“爲什麼。”原沂覺得很有必要和凌夜說清楚這件事,壓低聲音無奈的道:“你看哪個正常男人會去摸另外一個男人?”

“我又不是人。”

“哦,你快睡吧。”

原沂深吸了一口氣,按住凌夜的肩膀將他摁進了被窩裡,認真的道:“快睡覺吧,我要練功了,別打擾我,不然我可能會走火入魔的。”被他氣得走火入魔。

第二日,有人輕釦房門三聲,正在盤坐的原沂轉身一把將被子抖開,將凌夜從頭到尾的蓋住,自己穿好鞋下了牀去開門,門外的三位秀麗的女子手端着洗漱的用具,三人緩緩的走進房間,先對原沂行李:“見過原公子。”行罷禮便開始服侍着原沂洗漱更衣。這是盟主宮中的待遇,只要住進了盟主宮,不管是何人,都能受到這樣的優待。

一位侍女給原沂繫好了衣帶,轉身便要去整理被褥,原沂當即冷聲道:“不用整理被褥。”侍女被嚇了一跳,此時凌夜卻從被子裡鑽了出來,睡眼惺忪:“早膳呢?”

頓時一屋都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還是三位侍女先反應過來,整理好一切三人小心的退下,原沂在想要如何是好,怎麼才能讓凌夜從此消失在盟山上?

現在天下人都要知道他房間裡藏了個男人了!

果然還是要把凌夜隔離開,原沂才能安心一些。

盟主宮主院,位於東西南北四院的中央,是當今盟主彥飛白居住的地方,雖只有一人居住,但卻足有別院的一半大,庭院中的名貴的三醉木芙蓉正開得茂盛,如此的一株木芙蓉可以抵平常人家三四年的用度,庭外卻開了滿滿半院,一位中年男人穿過庭院,他穿着一身緊修長袍,十分清瘦,身旁跟着十餘名絕色女子,女子們手中都各自捧着漱洗的物具,低眉順眼,各自都是烏髮雲鬢,肌膚如玉,環佩叮噹,一行人走進內院,內院只有一株開滿雪白瓊花的梨樹,中年男人輕輕的扣門,輕若未聞,門卻突然的打開了。

彥飛白今年方三十三歲,面貌俊朗沉穩,歲月更是給他添上了一種別樣的深邃,他正披着白色的外袍,坐在墨玉桌旁喝茶,身上穿的白錦是韶州特供,茶是珍貴的雪頂甘露,彥飛白低頭飲了一口茶,只等中年男人開口。若是無事他絕不會來,但最近是武林大會,萬事繁瑣,魚龍混雜,來找他必然不會有什麼大事。儘管在他的眼中裡,這世間都沒有幾件算大事。

中年男子道:“昨夜南院有一人失蹤,凌晨時雲曉手下的人發現他死在了南院外的草叢中,與他同住南院之人都還未注意到他的消失。”

彥飛白眉峰微微一皺,眉間那枚淺淺的懸針紋顯露了出來,中年男人立馬噤若寒蟬,盟山有多久沒有見過血腥了?盟主亦有有多少年沒有皺過眉了?如意劍出鞘亦是十年前的事了,彥飛白沒有說什麼,中年男子又繼續道:

“昨夜南院有白光從一個叫原齊的少年房中出現。”彥飛白依然在輕啜杯中的茶,他繼續道:“約一年又五個月前纔在江湖留下印記,出現在順天,與七星派天樞門下琴靈樞宋寒星相識,在華池與綠玉小姐結怨,一年前在陽翟住下,依靠梅砂賣人頭生活,取下江湖通緝令七十二張,上盟山之路與玄真門末位弟子隨心同行。”

彥飛白看向中年男人:“你懷疑他與血案有關?”

中年男人搖頭:“目前沒有任何證據指向原齊。”

彥飛白吹了吹浮沫:“你想說什麼。”

中年男人身軀一震,低下頭不敢他的目光是足以穿透一切無所畏懼,坦蕩幾乎已經空無一物了,中年男人不敢說話,不敢回答。彥飛白泰然的站起身,侍女開始給他穿衣:“天下奇人多如塵埃,奇像不出現天下也依舊英雄輩出,有幾分造化都是自己的,我知道你想起了誰,”

他想起了誰?當年的一道白光,出現的是當年的江湖第一奇才公良謙越,如今的公良家家主。

兵器榜上位居第三的‘驚鴻’便是公良謙越的傑作,兵器榜上的武器哪一件不是在江湖中成爲傳說已久的,彥飛白的如意劍居第八多也是因爲持劍之人是他彥飛白,而不是因爲劍的本身,而除了公良家的人,至今江湖都還未知道‘驚鴻’是什麼,只知有驚鴻,還沒人有幸能一瞥。

天若生異象,地必出奇人,這是彥飛白早已知道了的,也不算什麼大事,他的如意被束之高閣,多年都未再出鞘了,這倒還算是讓他欣慰的事,此等小事不足以引得他的如意麪世。

“而且,奇人是原沂還是藏他房裡那位?打聽清楚了再來和我說,殺人案交給你處理,我別讓我失望。。”

中年男人應聲稱是,恭敬的退出了彥飛白的房間。

南院

原沂看着隨心像只蒼蠅一樣嗡嗡的圍着凌夜轉,還不停的問:“你就是凌夜?你真的是凌夜?”他還以爲凌夜是個滿頭白髮長着白鬍子每天在湖心亭彈琴的老頭子,實在是沒想到凌夜居然是一個如此年輕俊秀的少年。隨心終於平息下自己的驚奇,相信了面前的凌夜就是原齊說的那個師傅凌夜。

說起來昨晚聲響那麼大,隨心都沒有出來湊熱鬧,可有些不正常:“你昨晚出去了?”

“我昨晚上雪頂峰觀星去了,你別轉移話題,你師傅怎麼會上盟山的?”

原沂對於承認自己師傅是凌夜這件事還是有些抗拒的,之前他說凌夜是他師傅不過是隨口敷衍隨心的,誰知話剛落下,轉眼凌夜就化出了人形,原沂臉色很冷,所幸他臉色一直都不是很熱,所以誰都沒看出來他的心情。

“師傅擔心我,所以臨時上的盟山。”

隨心看着凌夜問道:“聽聞我們我們南院有人消失了,莫非是爲了這件事上的山?可是隻有比武勝了的人才能住進盟主宮啊,你師傅要住那裡去呢?”他一雙眼睛轉也不轉的盯着凌夜看,心中懷疑凌夜是否修煉了什麼駐顏之術,但看他的模樣,眼神,笑容,都是少年的神態,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這就讓隨心更加奇怪了,原齊怎麼會有一個與他差不多同歲的師傅?

“消失了?”

隨心看着凌夜,凌夜自然也看着隨心,兩人好比是王八看綠豆。誰也不挪眼,隨心暗中較勁更是使勁盯着凌夜看:“對啊,今早才發現人不在了,屍體都躺外面草叢裡了。”

凌夜心想我眼睛大我怕誰,自然也樂得陪隨心這樣玩,最後還是原沂將凌夜扯到了一旁,拉着凌夜便要將他送去盟主宮外的客棧。

盟山的客棧也不限要求,付錢就能住,將凌夜安置在客棧正好。

一路上落英繽紛,凌夜嘴角帶着笑:“那個叫隨心的真好玩。”

“是嗎。”原沂敷衍的應聲,心中想的還是隨心說的那件事,陽翟內都不允許殺人,更別提這裡是盟山了,爲什麼有人失蹤了武林盟的人卻沒有半點響動呢?不,應該說,爲什麼盟山上會有人失蹤?武林聖地,盟主彥飛白坐鎮的地方,誰膽大包天的敢在這裡動手?

凌夜仰頭看着遮住碧藍天空的樹枝想了想:“隨心啊,他是纖塵不染的琉璃啊,世間有諸多珍寶,萬般貴重,隨心就是其中一種。”說着凌夜笑着抱住原沂,一搖又一晃:“當然啦,你可不要吃醋,你是我最大的珍寶。”

原沂慌亂的推開凌夜,實在是被凌夜沒皮沒臉的話語臊得慌,看着凌夜覺得奇怪的眼神,原沂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乍然聽他說這樣的話還是免不了驚嚇的。原沂又想要強調一次,讓凌夜別同他過分親近,話還沒說出口,凌夜就氣鼓鼓的走到前方去了:“我知道,我離你遠些。”他第一次如此親切的待人卻頻繁的被嫌棄,這纔是找不到地說理,凌夜遠比原沂還要不開心。

原沂站在他身後,看着他不停往前走的背影有些覺得無奈:“你認識路嗎。”

凌夜又乖乖的折轉走回了原沂的身旁,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原沂:“姑且再和你待一會。”這大約是原沂遇見過最孩子氣的人了,沒有之一。兩人一路沉默,沒過一會,凌夜又問:“你有問天劍法的線索了嗎?”

“打聽過許多消息,都說在盟山的寶庫裡,入了今年武林大會的前十就能進寶庫挑選寶物,到時候去看看就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凌夜有些吃驚:“前十?以前都只是前三的,彥飛白真比歷屆武林盟主都要大方。”

到了客棧,原沂將錢袋給了凌夜,安置好了凌夜,原沂便返回盟主宮。夏日的風在盟山頂上也變得溫柔和煦,地上落花重疊成路,原沂回頭,一位穿着桃紅衣衫的女子正跟着他,粉紅桃紅的花瓣落在她發上肩上,她迎上原沂的目光,婉轉淺笑,清麗而嫵媚,她分明長得不美,如此笑起來卻能讓人呼吸一窒,可見魅惑功力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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