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沂擡眼看了看隨心手中自帶的碗筷:“有什麼事要和我們說嗎?”隨心平日愛和他倆扎堆這一點原沂已經見怪不怪了,但是特意自帶碗筷來和他們吃飯想來是有事才如此的。
隨心坐下,端着碗神情還有些扭捏:“我...還想跟着你們,你們下山也帶着我吧。”
凌夜低頭扒飯,含混的道:“你可是隨字輩的老前輩啊,跟着原沂行嗎?”
隨心低下了頭嘟囔:“我又不像師兄們那麼厲害。”嘟囔罷擡起頭開始糾正凌夜的言論:“你覺得我這樣的也能叫老前輩嗎,隨字輩的三位師兄,個個人如其名,隨天師兄是真的隨了天,是頂尖的天資聰穎,隨地師兄是地材,隨願師兄以個人的願力艱苦磨練,算個人才,我是隨心,師傅當初起名的時候都不看好我,心能隨嗎?隨心所欲的人不就廢了嗎?大家只是看重隨心這個名字的分量,武林盟也是如此...”
凌夜覺得自己有必要替同塵那老傢伙教育一下隨心了,啪的將筷子擱碗上:“話不能這樣說,你師傅都一把年紀了收你容易嗎,你二師兄三師兄和彥飛白是一輩人,按年紀算你大師兄隨天更是高了你兩輩,老傢伙們把事情幹完了給你享清福你還不樂意?你師傅給你取隨心這個名字肯定是想要你能無拘無束隨着自己的心意而活。”
隨心第一次聽到凌夜的口裡說出如此的高談大論,侃侃而談他師兄的年紀與輩分,隨心纔想起凌夜是原沂的師父這件事,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知不覺忘掉的。
凌夜拿起筷子,話鋒一轉:“隨心隨心嘛,任你可勁造,你師父肯定也是這樣想的,你纔多大點年紀啊,肯定是要玩玩才能收心的。”
原沂冷靜的聽着凌夜的言論,不做任何表態,默默的吃飯。
隨心沒辦法接受這個說法:“我師父不可能是這樣想.......”
話尾還沒說完就被凌夜打斷了:“而且你下山一趟不去找趣兒玩,居然要跟着我們?你們玄真門的弟子一輩子能在外面玩幾年啊,你要趟江湖這譚渾水?”
隨心被凌夜滿臉的不可思議驚到,結結巴巴的問道:“那...那...該去哪兒玩?”隨心到底還單純,見凌夜一臉不該如此的痛惜模樣,只覺得自己真的是做了多大的錯誤決定似得,一下就被凌夜牽着鼻子跑了。
凌夜立馬將自己這輩子最有好感的一個地方說了出來:“嶽州皇城啊,活着都不去一趟皇城會遺憾終身的。”
“皇城那麼好?”隨心被不去會遺憾終身的言論勾起了好奇。
凌夜立馬如數家珍的一一道:“你沒去過當然不知道,上元節、下元節、下元節、花燈會、舞姬、最甜的桂花釀,河燈跟天上的星星似得,擱橋上只能看向下看河,不能向上看天。”
隨心急忙文:“爲什麼?”
“漫天的星星,對着那條河一照,星星映河裡了,河燈沒一個飛天上的,天上怎麼可能有河燈好看,還有姑娘,穿得可好看,就和畫上仙子一樣,風一吹那衣裙紗衣就飄,女孩子塗脂抹粉金銀花鈿,然後那裡有最好的廚子......”
“凌夜。”原沂喝止住了凌夜滔滔不絕的言論,按他這個架勢讓他說皇城的好他能說一上整天,雖然凌夜沒有繼續說下去了,但之前說的那些就已經足以讓隨心動心了,他前半輩子十九年都呆在玄真門裡,日子就好像沒味的白水似得,聽凌夜描述中的皇城如此花團錦簇,和喝了杯醇酒一樣衝擊着他寡淡無味的舌頭:“對,我是下山來見世面,我該去皇城,我年以十九,師兄們在我這個年紀都已經江湖有名了,我怎麼能半點不作爲呢!我要去皇城。”他師兄揚名江湖與他去皇城哪裡扯得上關係你,但隨心深以爲然的將碗往做桌上一放,站起身就往外走。
凌夜愣愣的問:“你十九了?”
“對啊。”
凌夜扭頭看了看自己身旁過兩天要滿十七的原沂,一路上隨心叫了他多少聲大哥來着?嗯記不清了,指着原沂道:“他十七。”
“啊?”隨心震驚的看向十分沉穩的原沂:“我叫了一路的哥啊,你們騙我。”
“這個,是誤會,你面嫩!”凌夜看向原沂:“你說是不是?”
原沂想了想道:“童心未泯,稚氣天真,確實顯得比我小。”
“意思是我很幼稚?”
凌夜搖頭:“不,你很成熟。”
“算了,大人有大量,既然我比原齊年紀大,就原諒你們一次。”說着他頭一扭,樂顛顛跳出門坎:“不和你們計較,我去收拾盤纏,我們就此別過了。”
凌夜咋舌:“叫隨心真是沒錯,性子變得真快。”又看着原沂道:“看着挺稚氣的,居然比你年紀大,不趕緊去皇城玩幾年最好的年華就要沒了。”
吃過了飯兩人又開始研究問天,昨晚兩人想了一夜略微想出了些眉目,他們在這個問天上看不出任何線索,那麼也許這個問天需要藉助其它的東西才能讀懂,原沂想到一個重要的點,問天出自兩百年前,與問天有關的東西也一定是和問天同一個時間段的。
“兩百年前與問天同時間段出世的還有些什麼東西?”
哀莫大於心死,凌夜現在對這塊王八就是已經心死了,十分可憐的看着原沂:“咱能不研究問天了嗎?真假都不知道,還得假設是真的才能繼續想,好累。”
原沂伸手撫凌夜的頭頂,企圖用手預防凌夜那隨時會從天靈蓋衝出來的急脾氣:“把所有能想到的法子想盡了的時候我們還是沒能破解他,那麼它是真是假都和我們沒關係了,在此之前不能輕言放棄。”
凌夜癟嘴,不開心的看着原沂,什麼不輕言放棄,兩百年前的事情他知道嗎?根本不知道,這事還不是得讓他自己來想,那可是兩百年前的事了,能把他腦袋瓜想破的,凌夜生氣的磨了磨牙:“我就替你想一想吧。”
“有補天訣來着,傳聞中有人得到過,反正現在找不到了,天外樓的月玉......”
原沂指關節抵着下巴,聽着凌夜的描述,突然注意到了一個問題,問天劍法與補天訣都是兩百年前的東西,而且已經許多年沒出世了,兩百年過去了,爲什麼它們還能在武器榜與內功榜上?原沂將這個疑問說給凌夜,凌夜想了想,道:“我也不太清楚啊,可能是因爲這個排位是兩百年前那位武林盟主親自擬的吧,當年問天與補天爲武器與內功榜上的第一,畢竟是位豐功偉績的盟主,爲表尊重?應該是吧。”
“當時榜上還有些什麼?”
凌夜只覺頭昏眼花,現在的榜他都沒記全,更別說兩百年前的了:“我怎麼可能記得清,而且過了兩百年了,大部分都已經沒了。”
“撿你有印象的說。”
“好吧,嗯...好像有把是叫...叫什麼來着,哦!君子劍。”
君子劍?倒不怎麼有名氣:“是什麼樣的。”
凌夜想了想兩百年前他對那把劍的評價:“挺傻氣的一把劍,但是很有意思,和無傷劍一樣不是江湖人用的劍。”傻氣又有趣?原沂蹙起了眉,不能理解是怎麼個傻氣有趣法,凌夜繼續道:“君子劍的劍紋很亂,映着光反射出來像幅畫,有山有水的還挺好看,但是劍哪能那樣啊,鑄劍的人弄得這麼風雅,所以叫君子劍,而且那把劍反光特別厲害,夜裡但凡有點月光都能映出山水圖,所以也只有光明正大的君子才能用,反正當時挺值錢的,說是匠心獨具,巧奪天工。”
對着光能映出山水圖來?這與原沂最開始重疊假設對應,若是將山水圖映在問天上呢?這有沒有可能就是問天的解法?原沂將想法說給凌夜聽,凌夜一聽貌似有點道理,也保不定劍狂就是個愛看皮影戲的呢?
“那我們去找彥飛白要君子劍吧!”
“君子劍在兵器閣?”
“誰知道,就算不在也能要點線索嘛,咱可是暗閣的人。”
凌夜說得也不無道理,就當和彥飛白討個見面禮:“我去就行了。”若是凌夜跟着,不就明擺着他把暗閣的事告訴了凌夜嗎。
原沂便又去拜見彥盟主,東院至中院這段路上,他正巧遇上了要下山的林浩風,林浩風站在一箇中年男人的身側,那人瞧着應該是無蹤劍派的前輩,林浩風和他倆道了個別,道是有緣再見,然後與他身旁的孫立志邊說着什麼邊走遠了,看着倒是很有情誼的模樣,原沂瞧見這些師徒或師兄弟的情誼,心中總是覺得特別的好。
到了中院外,通傳稟報後原沂又一次見到了彥盟主,表明意圖後彥飛白道:“恰巧君子劍就在兵器閣,我讓嚴煬固去取來給你。”他叫來屋外的奴僕,吩咐他去請嚴煬固。
彥飛白撇了撇茶的浮沫,卻沒有喝而是放在了桌上:“正巧我打算召你過來,有事要與你說,你就來了。”
“原沂願聞其詳。”
彥飛白道:“如今宜州爲重地,需要你前去宜州。”
這倒也並非難料,他加入了暗閣,哪有光收人卻不用人的道理:“去宜州做什麼?”
“到了宜州會有人把要做的事告訴你,你只要去就好了。”
說着彥飛白從懷中取出兩個小小的圓瓷瓶遞給他,一白一黑,彥飛白的衣袖垂在桌上,食指指向白瓶道:“將這個東西隨身藏好,待會嚴煬固再將宜州武林盟的暗號與密語告訴你。”然後他又指向黑瓶:“這瓶中的藥,取三滴滴入半碗水中,塗抹信紙纔會顯字,不多不少必須三滴,多則全紙發黑,少則一字不顯。”
“在那裡待多久?”
“幫武林盟做三件事即可離開,三月之後武林盟纔會再次啓用你。”
“嗯。”
嚴煬固一身黑衣,懷中抱着一個鐵盒而來,參見了彥飛白後便將鐵盒放在原沂身旁的桌上,還將沂張紙遞給他,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一些暗閣交接的暗號與密語:“半柱香能記下來嗎?”
“能。”一張紙的字對原沂來說還是綽綽有餘的,半柱香後,嚴煬固合掌一捏,紙張在他手中化爲齏粉,落在地上積成一團灰色的粉塵,粉塵中藏着的字都已經烙入原沂的腦海。
原沂帶着君子劍辭別,他離去後,彥飛白始終看着他離去的方向,半晌道:“總是這世間難得之人最適合暗閣,情義如山,所以暗閣永存,他們的命都在我們肩上,不能負。”
嚴煬固道:“此生不負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