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聽他大致的說了一下當年的情況:“所以你當年是打算和施墨一起死的?怎麼還活到這一臉褶子的年紀了?”
原沂無話可說, 不打算插嘴,只拉了一下凌夜的胳膊。
凌夜纔不會同情鑄芳,完全就是腦子有包, 居然拿無情煞當鋒刃?而且造成了那麼大的悲劇, 還不來挽救, 當初想要自盡, 結果還獨活了?
其實鑄芳也是已經想開了, 不然哪裡說得出口當年那些扭曲了的故事。
鑄芳搖了搖頭:“我夫人一死,守心就徹底瘋了,我本來打算處理好她最後的遺願再順勢被守心所殺, 可守心等不下去了,他做了要我必死的毒殺局, 當時的情勢我若不死就不合理了, 便只好假死帶着我夫人的骨灰去了青陵, 完成了她的遺願,後來本是打算自我了斷的, 只是偏又因緣巧合遇到了一個人。”
凌夜不可置信的笑了:“你還梅開二度了?”
這次原沂抓住了他的手臂,微微用了些力,示意他不要如此的咄咄逼人。
凌夜漂亮的眉眼一垂,帶着些憎惡。
“不是,我遇見的是李松柏, 這些又說來話長了, 總之就是因爲遇見了他後, 我鍛造出了‘永義’江湖上纔開始有鑄芳這個人的。”
凌夜掙開原沂的手:“那就別說了, 我們要下山了。”
鑄芳看着面前容貌沒有絲毫改變的少年, 和那年救他後同他喝酒的模樣也並無任何差別,還是當年那個不染塵垢的少年, 時光蹁躚,他這個老頭子也提不起什麼脾氣來對這樣這樣的一個人。
鑄芳遷就的道:“玉笛做好我再找你。”
凌夜已經轉身離去了,兩人逐漸走遠,鑄芳看着兩人背影,猶疑之下緩緩道:“劍莊的事,老夫希望能無今日之外的人知曉。”
原沂轉頭對鑄芳微頜首。
到了山前劍堂,花靖巧與蘇建業都堅持要拜見過鑄芳老人後再離去,凌夜堅持要走,兩人便先下山了。
凌夜已經忍無可忍了,噼裡啪啦倒豆子似的說着:“我居然會有這樣的朋友?今天不是親眼看見,打死我都不會相信鑄芳居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你說鑄芳是不是腦子有病?他乾的這叫什麼事......你說他是不是瘋了?......一家子的神經病!”
“別這麼刻薄,固然有錯,可那麼多年,就不難捱嗎。”
凌夜一愣,正想要反駁就看見原沂對着他的那雙冷徹不忿的眸子,只覺喉頭一緊,一時竟不敢說話了。
凌夜覷了眼原沂的臉色,喏喏的念着:“你們人就是這樣,聽多了就習以爲常,看多了就司空見慣,從不想這正不正常,合不合理,每個人都扭曲了還覺得這是人生常態...”
原沂眉頭蹙起,有些冷凝:“活着不就這樣嗎。”
凌夜目光偏執,嘴皮子溜快:“活着爲什麼要這樣。”
原沂的腳步頓住:“你活過嗎?”
這句淡淡的話,凌夜卻是覺得諷刺得刺耳。
是得好好和他講講道理了,凌夜緊盯着原沂冷寂的眼眸,想要探進他的魂魄中去與他平心而論:“原沂?如果我是個活着的人,你又是憑的什麼能站在這裡?”
氣氛一時沉寂下來,只有山林間的清風拂葉,摩挲不停。
原沂握着劍柄的手收緊了一分,沉寂之後,他淡然道:“你可以不救我。”說罷從凌夜身旁擦肩而過,只留凌夜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TM救都救了,還救了那麼多次,你不早說?!”凌夜扭頭暴躁的對着原沂的背影大叫。
原沂越走越遠了,凌夜忙追着喊:“原沂!你給我說清楚!你說那個話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想過河拆橋了?!”
凌夜追得忙乎,原沂卻始終沒有停下來等一等他,追了半條山道他心裡開始真的有些生氣了,又跟着走了幾步,原沂還是沒有要等他的意思,凌夜腳步一頓,似霧團一般炸開騰昇而起,氣沖沖的從原沂頭頂上掠過了。
疾風而過,原沂擡頭看見一團涼霧掠過,詫異的開口:“凌...”第二個字卻是戛然而止,沒有喚出口來。
白霧遠去,原沂收回自己下意識擡起還微蜷的手,繼續一個人行在蒼蒼山道上。
入了夜,還是不見凌夜,想來是不會回來了,原沂也不用傷腦筋的想就能猜到凌夜去雲桃了,他之前說過要去看蜃節,那便肯定是會去的。
下了十三劍莊,將寄養在山下的兩匹馬牽了回來,夜色裡兩匹馬兒黑溜溜的大眼望着他,似乎在疑惑爲什麼少了一個主人。
原沂撫摸着馬兒的鬃毛,拍了拍他們的脖子:“走吧,我們去找他。”
一人兩馬在夜色裡行着,馬兒走到樹木茂密道路最寬闊的那一段路時,遇上了一個夜行趕路的少年人,少年人趕了一天的腳程了,額上全是細細的汗珠,瞧見原沂打馬而過,馬後還跟着一匹沒人騎的馬,雙眼一亮,忙喊起來:“這位少俠,捎我一程可好?”
原沂看了他一眼,不做理睬,那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隨即認命的疾步朝着原沂追:“少俠,我看你這馬也沒人用,便讓我坐坐也不是吃虧,我急着去臨邊,去晚了我便也活不成了,少俠你行行好吧!”
他說得快,追得也快,腳步慌張氣息全亂,沒跑上兩步就一個跟頭摔在地上了,噗的一聲悶響,塵土揚了他一臉,原沂瞥了他一眼,見他尷尬又可憐的模樣,才勒馬停住。
這個人長得有些像凌夜,都是少年單薄,眉眼精緻的模樣,原沂也說不上什麼感覺,就是不想理睬他,但看他如此狼狽,又有些不忍心。
那人見原沂停住了,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不敢擡頭慢吞吞的走到馬前,攀着馬脖子才坐上馬,他一擡眸子,十分的不好意思,倒顯得羞怯得很明豔:“謝...謝。”
原沂不看他,也不同他說話,臨邊是雲桃旁的一個小鎮,兩人路途完全一致,兩人也不需對路途有什麼討論。
倒是那人看着原沂冷淡的模樣有些捱不住,試探着的開口:“少俠是去哪兒啊?”
“雲桃。”
“哦...那...敢問少俠高姓大名?”
“原齊。”
“哦...”他了然的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的模樣顯然並不知道原齊是那號人物。
“我叫林凜,樹林的林,凜冽的凜。”
原沂終於有了點反應:“凌冽?”
林凜興奮的點頭:“啊對,凜冽。”
原沂覺得有些煩躁,也並不想睡覺,便連夜趕路了,只是林凜不會騎馬,所以馬走得並不快,畢竟與他同路了,原沂不想看見他被馬顛下來摔個半死不活的景象,這人與凌夜大不相同,一副搖一下骨頭都會散架的模樣。
到天將亮時,林凜困得已經快要睜不開眼了,撐着馬脖子盡力讓自己清醒,等困勁過去了,他便開始露出表情痛苦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模樣。
原沂只當看不見,最後還是看不下去了,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林凜支支吾吾半天,一句連着的話都沒說出口,原沂憑着自己良好的理解力聽懂了,他大腿內側給馬鞍磨疼了。
“......”
又走了一段路,原沂實在是看不下去林凜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了:“你上一下藥。”說着將藥瓶拋給林凜,林凜手忙腳亂的接住藥,抱着馬脖子滑下馬背,站在原沂的馬下好奇的仰着頭:“這是什麼藥啊?”
原沂也難得與他對視了一次:“普通傷藥。”
“怎麼用啊?我自己弄怕是不好弄,我們都是男子,要不你幫我上一下吧。”
原沂看着這個眼眸純良仰望着自己,很像凌夜的少年,有一瞬陷入了沉思,在那一瞬之後,原沂就做出了回答:“好。”
牽着馬走到遠離道路的樹林處,林凜背靠着一顆大樹坐下,放鬆的張開了大腿,十分傻氣的詢問:“我將褲子脫了麼?”
原沂拴好了馬:“把褲管挽起來就行。”
林凜覺得有點不可靠:“這樣抹得到嗎?”
原沂瞥了他一眼,林凜有些不好意思,便低下頭乖乖的挽褲腳,他挽得很細緻,原沂半蹲在他張開的雙腿間時,他才挽到膝蓋上,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腿。
他一邊挽一邊時不時擡眼偷偷的看原沂一眼,耳廓都紅了:“原少俠,其實你特別像我表哥,他給我抹藥的時候,表情也像你這樣嚴肅,我覺得表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要是能和他在一起一輩子多好啊,可是......表哥說我這樣想是不對的,原少俠,這樣想真的是錯的嗎?”林凜伸手抓上原沂的手臂,眼角發紅,十分的無助。
“......”原沂沉吟了一會:“你繼續說。”
“啊?說什麼...哦...表哥他...其實我覺得表哥他也挺喜歡我的,有天晚上我睡不着,他還摟着我睡了半宿。”
“.........做什麼了嗎?”
“什麼做什麼?”林凜的臉已經全部紅了。
“......”
“不過。”林凜好奇的看着原沂:“表哥說有一個很舒服的事情,原少俠你知道是什麼嗎?”
林凜一把抱住原沂,緊貼着他的胸口:“原少俠,表哥嫌棄我,不願意教我,你教教我吧。”
“......”
原沂內心此刻毫無波瀾還陷入了反思,擰住林凜抱住自己的手,扣住他的脈,抽出他袖中的暗器,看着疼得臉色瞬間煞白的林凜,原沂比起生氣更多的是百思不得其解:“誰給你出的餿主意?”
原沂本來想等到林凜出手的那一刻再拆穿他,在此之前先看看他到底有什麼打算,不過原沂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這些人到底是對他有什麼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