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急忙佈置下去,好在附近就有一個泉眼,數十名士兵打了水,就在岸邊向河裡倒去。那水一倒下去,只見那河水滋滋有聲,煙霧蒸起,泥沼不斷的冒起氣泡,不多時居然板結成了土地。那地面龜裂縱橫,一滴水都沒有,腳踩上去十分結實,而且還帶起了幹灰。
這一下衆將個個豎起拇指,對李全也是無比的佩服。李全自是大爲得意,慢慢的吟着“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自去指導士兵倒水成堤,隔出過河之路來。
鄭克金看着李全的背影,沉吟道:“這水只怕是酸水。”
安然笑道:“你又有什麼解釋了?”
鄭克金答道:“在下家世,世代爲金匠,那黃金要鑄造總要找個辦法融了,有時用火不是很方便,先祖父就曾經找到過辦法,以數種物事相混,形成一種水,此水極是霸道,黃金一入水就融得無影無蹤,人若不小心碰上,就如方纔那死者一般模樣了。先祖父說,尋常之水多有鹼,其中猶以泉水的鹼最多,人日日飲用,全然無傷,但他發明這東西是酸水,正能溶一切硬物,極爲傷人。只是這酸者,正由鹼相剋,只要將足夠的鹼往酸水裡一混,二者抵消,就會沉而爲土了。”
“你怎麼不早說!”安然有些懊惱,“有這東西,作戰都大有用處。”
鄭克金笑道:“先祖已經將此方毀去,我卻哪裡知道如何配置?”
“爲什麼要毀了?”安然奇道,“你先祖不就是在找這樣的東西嗎?”
鄭克金嘆息了一聲:“安將軍,你怎麼不想一想?先祖是金匠,他要找的是既能融金又能將這金恢復原樣的東西,這水把金融的無影無蹤,先祖一塊足有二兩的金子就此消失了,所以一怒之下毀了此方,你可明白了?”
安然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這一次腦袋比嘴巴快。一邊上,衛長風和白起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列位,過河啦!”河邊上,李全揚聲叫着,底氣十足。他的身後,是一條寬有三尺,橫過整個小溪水面的土堤。
雖然此後又另鑄了兩條小堤,但十萬人過堤畢竟需要時間,直到申時將盡,全軍纔算渡過了第二條溪水,即使這樣小心,仍有兩人不慎掉入水中,自然,轉眼沉沒。
次日,漢軍繼續向前,下午過半,從地圖上看應當接近第三條河了。衛長風見時候說早不早,說晚不晚,如果前面有什麼阻礙,大軍只怕難以今天過河,於是令全軍安營,自領着幾個定遠將軍前行探查。
李全自然相隨,但這一回他不是自己跟着的,還帶了一輛馬車,看來是裝着雜物的車。
衆人一路前行,走了二里多,卻沒有看到第三小小溪,倒是四下裡灌木叢生,到處都是伏在地上的藤條,前面半里處更是一大片綠色的藤蔓,把地面都覆蓋的嚴嚴實實,與草原的平常景象大大不同。
鄭克金自告奮勇,領着幾個衛士前去開路,衛士們刀劍齊上,又是砍又是割,直弄了半個時辰,弄的個個全身是汗,卻也只開出了數丈的路。衛長風眼見僅憑几個人無法成功,只得下令先休息一下,又打發一個衛士回去傳息的將令,調動兩千人,帶上斧頭前來。
鄭克金和衛士們坐在一邊休息,李全卻走到藤條邊上細看, 嘴裡唸唸有詞。
“李將軍看出了什麼來?”衛長風問道。
李全皺着眉毛答道:“衛將軍你看,末將對藤條也見的多了,但這種藤條卻從未見過,這藤條生的好奇怪,你看,它的四周包着一圈的筋,看來就象人的筋肉一樣,猛然看去,末將還以爲這藤條是人的手臂呢。”
衛長風的心中一驚,伸手去摸懷裡的地圖,卻摸了一個空,這纔想起,地圖仍在童浩然的手上。
他摸地圖倒不是爲了看看什麼,其實完全是一個習慣性的動作,因爲他清楚記得,地圖上在第三條河前畫着一些纏在一起的人的手臂,看來指的極可能就是這藤條!
他當即囑咐道:“這東西只怕有古怪,要小心。”
李全點頭答道:“想來如此,不過末將倒也不妨試試看,看能不能破了這藤條陣。”
衛長風聽得李全將這藤條叫藤條陣,心中也是好笑,當下點頭。
李全轉身到車前,自車上取了一個火把出來,他取了火把出來點燃,將火把湊到藤條處,慢慢的燒將起來。
衛長風和白起都暗暗搖頭,心知此法不好。
如果是金秋十月,天乾物燥,藤條幹枯,以火來燒還可能成功,現在正是五月,鷹飛草長,何況這一帶四處水路縱橫,藤條身體裡飽含着水份,哪裡有那麼容易燒得起來?就算燒得起來,也只能是一次燒掉一小塊,那要多少火把,多少時候才能燒開通道?與其這樣,還不如用斧子來砍了。
果然,李全以火把燒了一會兒,卻沒有什麼效果,但李全卻象見了什麼奇怪的事情一樣,嘴裡連連叫着:“咦?奇怪,真是奇怪,太奇怪了!”
“有什麼好奇怪的。”一邊上鄭克金見李全在那連稱奇怪,忍不住接口,“現在是萬物生長的時節,個個飽含水份,哪有那麼容易燒着?”
李全笑道:“這個我哪能不知道?只是,你可見過根本就一點也燒不着的山藤?”
衆人聽得李全說的奇怪,紛紛起身來到近前觀看,果然,雖然李全的火把已經在一支藤條下面燒了很久,但那藤條居然沒有一點被燒着,非但如此,藤條中反而滲出了一層白色如蠟狀的東西,看來好象是植物的自我保護,那蠟狀物將藤條包裹的嚴嚴實實,任李全的火把燒來燒去,卻連葉子都沒有焦一點。
衆人都看着這藤條,紛紛稱奇,讚歎着這植物頑強的生命力。李全卻是另有所思,他沉吟了一下,說道:“據末將看來。。。。。。”
話還沒有說完,人喊馬嘶,兩千士兵已經到了。鄭克金立刻站起身,指揮士兵分成兩路,每路分前後兩隊,輪流砍伐藤條。
衛長風見鄭克金安排的有條有理,心裡暗喜,當下開口道:“就讓鄭克金指揮破了藤條陣吧,咱們且回營休息。”
李全一句話才說了個開頭就被打斷,卻也沒有再說,只是默默點頭,心裡仍懷着疑問,與衆人一起回營去了。
天色將晚,鄭克金來報:一路砍伐,前行了二里多,發現一條小溪,原來那些藤條都是從溪水裡長出來的,他恐怕水中有什麼不測之事,沒敢再向前。
衛長風點頭,答道:“明日一早,咱們就到河邊去看看。”說着轉頭看向李全:“李將軍,此事有勞你了。”
李全卻沒有出聲,而是坐在那裡呆呆的出神,衛長風又叫了一聲,他才反應過來,急忙應道:“這個自然使得。”
衛長風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他轉過頭去,見鄭克金仍沒有走,說道:“你受累了,去休息吧。”
鄭克金有些尷尬的搓着手,低聲說道:“末將還要請罪。”
“何罪之有?”衛長風有些奇怪。
鄭克金答道:“末將收隊時,發現有一個什長和兩名士兵不見了,遍尋不獲,末將估計着,他們應當無法渡過溪水,可能是趁砍伐藤條之機當了逃兵。”
衛長風點頭,心想這件事倒也不能算小事,現在這一路獲勝之時還有人當逃兵,實在有些說不過去,當下答道:“這件事應當重視,你要派人再查找一下,一旦找到,要重治其罪。”
“得令!”鄭克金見衛長風根本沒有訓斥他,而是讓他治逃兵的罪,心中方安,當下大聲應令而去。
一邊上,李全見衛長風已經處理完了軍中事務,正要開口,卻見衛長風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於是又閉上了嘴。
“李將軍,我要休息一下,”衛長風說道,“李將軍請便。”
李全點頭道:“末將也正有此意。”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衛長風帶着李全和衆將前往第三條小溪邊,打算考查一下溪水。李全仍是帶了那馬車來,而且那馬車看來很裝了一些東西,至於裝的是什麼,可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是以前,這車跟着也就跟着了,但現在只是開出了兩條小路,馬車要進去雖然不是不能,但會很艱難,何況進去之後還要出來,這就更艱難,這又不是馬上過河,實在不明白他爲什麼堅持要帶着馬車。但既然他要帶着,衛長風倒也不至於堅持不準,只是爲防馬車陷入藤條中出不來,他令二百士兵跟隨,以便在需要的時候相助。
衆人出得營來,走了二里多,然後一起停下腳,一起張大了嘴,一起呆住。
“這不可能!”鄭克金首先叫了起來,“衛將軍,末將以人頭爲保,昨天末將的確開出了兩條小路!”
的確不可能。眼前是一片濃濃的藤海,藤條一根挨着一根,一根擠着一根,自地面往上三尺左右,全是一堆堆一片片一簇簇的藤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