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王鐵的呼嚕聲也越來越大。也許是因爲許久沒有聽到他的鼾聲,抑或是由於王鐵的確太累了,羅小兵總感覺他這鼾聲比之以往似乎大了很多。人們常常把鼾聲與雷聲相比,以顯示其分貝巨大,這一夜在羅小兵耳朵中王鐵的鼾聲甚或比雷聲更大。
不過,王鐵的鼾聲越大,羅小兵也就越發的高興。和在密林之中極易隱藏是一個道理,一個平常能夠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如果碰到巨大的噪音的話就會像一個人隱藏在了密林深處一樣,會被巨大的噪音所吞噬、淹沒,進而遁於無形。
羅小兵正是要抓住這個機會把王鐵的呼嚕聲作爲掩體,將自己的一切聲音都隱藏起來,自己單獨搞上他一次行動!行動能否成功很多時候取決於情報是否準確,而羅小兵所需要的所有情報都在那張地圖之中。
雖然羅小兵已經在這個地下訓練基地待了很久的時間,他對這裡的地形也都十分熟悉,但他對地形的熟悉還不足以取代地圖,況且王鐵只是一帶而過地點出了四個可能的藏身地點,要發起有效的行動還必須要對照標註精準詳盡的地圖才行。
沒辦法,羅小兵想要行動就必須先取得地圖才行,趁着王鐵巨大的鼾聲和漆黑的夜色羅小兵悄悄摸到了桌子附近,把手靜靜伸向了放地圖的抽屜。
“小兵……”王鐵的鼾聲突然之間就止住了,彷彿一輛高速行駛的火車連一米的制動距離都沒走就猛然間停了下來。
那“小兵”兩個字是那樣的真切,絕對不是一個說夢話的人能夠說出來的,再加上王鐵的呼嚕聲停止得那麼突然,羅小兵完全有理由相信王鐵一直都在假寐,而自己此刻的行動已經完全暴露了。看來無論到什麼時候,王鐵這個人的權威都是不容挑戰的。
“鐵哥,我……我起來上個便所。”羅小兵明知道混不過去,還是故意打着馬虎眼。
“滾犢子!”王鐵提高了調門兒:“你他娘上廁所在抽屜裡上啊?!你是能往裡邊尿啊,還是能往裡邊拉啊?!”
“那個……”羅小兵還在想着狡辯的理由。
“別跟我‘這個’、‘那個’的!趕緊地!麻逼溜、煞逼楞、痛逼快給我回牀上去!抓張鵬程,就憑你一個人?”王鐵的語氣突然之間變得極富挑釁色彩:“哼哼,只怕是十個羅小兵也不是一個張鵬程的對手啊!”
“鐵哥,我想試試……”羅小兵拔起犟眼子來可真不是一般的人能比的。
“哎呀我操~”王鐵知道羅小兵犟,但是不知道他這麼犟,不過王鐵總有治他的辦法:“行,你去吧!我告訴你啊,這次偵查和反偵察的演習任務週期只有一個月啊,早點找到他你的藏身時間就多一點啊!如果這任務規定時間內你完不成,恐怕就進不了蝰蛇了。”
王鐵語調冷不丁一降說道:“不過進得了進不了蝰蛇也沒啥大關係,你又不稀罕。在常規部隊踏踏實實當個兩年義務兵,復員之後再找個穩定的工作,就這麼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也挺好的。再說了,你一個人興許還能找着呢,哼哼~”
王鐵從鼻子裡傳出兩聲輕蔑的笑聲之後,就又接着倒頭便睡,腦袋一沾枕頭如雷的鼾聲便又響了起來。羅小兵就這樣被王鐵曬在那裡,他給羅小兵出了一道看似簡單實則難以抉擇的是非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走的話,羅小兵一個人行動成功的機率有多少?這羅小兵給不出答案,他相信只要是別人能夠做到的事情,他羅小兵就完全有成功的可能。更何況王鐵的作戰地圖中已經明確標註了四個可能的藏身地點,成功只不過是個時間的問題;
而現在對於羅小兵來說最爲重要的就是這個時間,他不走的話就會有更多的時間和更大的空間來完成剩下的反偵察任務,那樣他就會有更大的把握走進蝰蛇,走進特種部隊,也把他和兵王夢想之間看似遙不可及的距離又拉近了一些。
羅小兵不是一個傻瓜,他如果選擇單獨行動也許會賺回一些面子,但是兵王的夢想很有可能會就此破滅。在羅小兵的天平上,很顯然成功遠遠要比面子更重,況且他在蝰蛇的這三個老油條面前還有什麼面子可言麼?自己從林子裡出來時那副野人般的窘態他們又不是沒有見過,自己該丟的臉都已經丟過了,也就不差這一次了。
羅小兵打定了主意,又悄悄摸回了牀邊,繼續躺了上去。他深知明天是這次偵查訓練任務的關鍵一天,自己的狀態如何十分重要,他必須要養精蓄銳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好。很快,羅小兵便進入了一個深度的睡眠狀態,他什麼都不害怕根本無需假寐,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帳篷裡的兩個老兵第二天早上集體失蹤罷了,這樣的情況他羅小兵又不是沒遇見過,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這一晚,羅小兵的睡眠質量相當的好。在很多人看來睡眠質量的好壞取決於睡眠的時間,一覺幹到下午一點鐘纔算好的睡眠。其實不然,睡眠質量的高低和睡眠的時間絕不是成正比的,這也正是爲什麼有些人僅僅只睡了五六個小時的覺卻顯得分外的精神,而很多人哪怕是睡上十一二個小時也顯得精神萎頓、疲憊不堪。
早上五點半,羅小兵早早地爬了起來,他擔心的那種情況兵沒有發生,王鐵和何思圖都好好地躺在各自的牀上。羅小兵一起來就開始刷牙洗臉準備行動,另外的兩個人不由得怨聲載道,他們的好覺都被這個混蛋小子“叮叮咣咣”的聲音給徹底攪和了。
尤其是王鐵,他的怨言更多。在進入深度的睡眠之前,王鐵還要假寐上一段時間看着羅小兵,這讓他的睡眠質量不是很好。前面說過,王鐵的綜合素質那絕對是沒得說的,但在個別方面他就要稍遜於一部分他窩裡的蝰蛇了,比如他格鬥不如張鵬程、駕駛不如何思圖,但這兩個老兵都心甘情願地爲他賣命!
哦,忘了說了,那就是他睡覺睡不過羅小兵。羅小兵原以爲每個特種兵都該具備的補充精力的睡覺技能,其實並非人人稔熟。很多人都會假寐,也都掌握了一定的補充精力的技巧,但能夠像羅小兵這樣把睡覺練成一項絕技的人當真是少之又少。
這一天的搜索決定着羅小兵將來會何去何從,對於羅小兵有着極其重要的意義。因此他雖然強烈的憋着自己的情緒,但多少還是會表現出來一些焦急。可恨的是,王鐵這老狐狸一眼就看出來羅小兵的情緒波動,故意磨磨蹭蹭地穿衣、疊被、洗臉、刷牙,就連吃法的時候都一改往常狼吞虎嚥的形象,開始慢條斯理地咀嚼了起來。
那是徹底的咀嚼,每一口飯王鐵都至少要嚼上個十秒鐘才能嚥下去。最可氣的是,一個早飯揚科斯基竟然安排大廚醬了一盤雞脖子,這下王鐵吃飯的速度就更變本加厲的慢了下來,別人啃雞脖子頂天了是稍微細緻一點,你再看王鐵,他恨不得是一絲一絲地啃,那速度在羅小兵、何思圖和揚科斯基看來,完全可以讓一隻雞重新長出一根脖子來了。
不過王鐵啃雞脖子也真是個活兒啊,那根又細又複雜的骨頭竟然被他啃得乾乾淨淨,就好像外科大夫用手術刀細細剃過的一樣,一丁點肉絲都不留。一根這樣的也就罷了,王鐵一連啃了十幾根都是如此,何思圖和羅小兵對視一眼表示相當的無語。
誰都看得出來他是在拖延時間,而拖延時間的目的不言自明,就是要鍛鍊鍛鍊羅小兵的心性。以前王鐵就很多次對羅小兵的性格進行過鍛鍊,他也告訴過羅小兵要沉穩、要戒驕戒躁。
不過,就今天這個沉穩的法兒連揚科斯基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從早上七點出來,王鐵愣是啃了兩個小時的雞脖子,何思圖和羅小兵憋得住,揚科斯基可有點憋不住了。這麼多天來,他已經在心裡把羅小兵當成是自己的朋友了,王鐵這麼難爲羅小兵多少有些過分了。
“那個,鐵哥……”揚科斯基詢問道。
“傻啊,襖揚(咋了,老揚)?”王鐵最裡邊含着跟雞脖子含含糊糊地回答。
“鐵哥,你看都已經九鐘點了。雞脖子都涼了,要不我再讓後廚醬盤兒新的端上來?這口感實在是不怎麼樣了,吃着也不舒服啊。唉,我們這些炊事兵就是不行,也沒個眼力見兒,長官這都吃了兩個小時了,也不說弄點新菜兒上來!”揚科斯基不鹹不淡地說道。
“不用了,吃飽了。謝啦,兄弟!”揚科斯基話中的意思王鐵不會聽不出來,這是下了逐客令了,雖說如此他還是心裡美滋滋的,因爲他這麼做完全就是要打磨一下羅小兵的性子,誰道無心插柳柳成蔭卻看出了羅小兵超強的個人魅力
——三個月的時間內,羅小兵不光成功地將王鐵的左膀右臂何思圖轉化成他自己的親密死黨,更俘獲了一個他國士兵的器重,這一點不得不讓王鐵感到高興。一個人是否具有超強的人格魅力是他能否充當一名成功的軍事長官的重要前提之一。
王鐵吐出最後一根雞脖子骨頭,用袖子抿了一把嘴上的油漬,高聲命令道:“出發!”畢竟這是在人家揚科斯基的地盤兒,該給人家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強賓不壓主”的道理連個小孩兒都知道,王鐵怎麼能不懂?
何思圖和羅小兵的腿坐得都有些麻了,兩個人晃悠着身子從椅子上彈起來,興奮地應道:“是!”
在王鐵的帶領下,這個三人行動小組終於開赴了今天的目的地——沙漠訓練場。盛放的陽光之中,揚科斯基有種錯覺,彷彿三個人的身上都閃着灼人眼目的金光,彷彿他們的對面燃起了熊熊的烽火,彷彿他們的身子高了數倍,成了中國古典神話中巨靈神!
揚科斯基揉揉眼睛,眼前還是那三個平均身高一米七五不到的中國士兵,他相信他的那種錯覺絕不是沒有來由的。那種感覺來自於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這種氣場就代表着巨大的戰鬥力,它完全能夠左右一場戰鬥的勝負。揚科斯基默默祈禱:
兩國一定要永葆和平,沒有哪個國家的士兵願意在戰場之上遇見這樣的敵人!陣未輸勢先輸,三個人就能散發出如此世所罕見的強大氣場,那麼數以百萬計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將是何其威武,實在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