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襲擊你們應該不再陌生了吧?”林青松把飯盒和筷子放到跟前的多功能摺疊椅子上,雙手比劃着,繪聲繪色地講道:“炮彈從出膛到落向目標地,是要在空中飛行一段時間的。”他右手在虛空中劃了一道半弧,“炮彈呈弧線飛行的時候就會跟空氣發生劇烈磨擦,就必然發出尖銳的呼嘯聲,像這樣的。”
“噓!嗚!日!”他嘴巴模仿了好幾種類型的炮彈的破空尖嘯聲,“相信你們今天已經聽見過,既然炮彈在空中要飛行一段時間才能落到目標地爆炸,那麼我們就可以利用這個空隙找隱蔽,可以通過破空嘯聲判斷炮彈飛來的方向和遠近。”
“當你聽到聲音特別尖銳刺耳,就像連長在你身旁吹哨子的時候,炮彈已經離你很遠,你必須馬上抱頭臥倒,或者撲到附近的散兵坑裡,大石頭,大樹後邊蜷伏好身體。”林青松語氣陡地一重,嚴厲地道:“你們千萬不能像今天那樣亂跑一氣,那樣只會被炮彈炸上天。”
想起不久前發生的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幾個兵都心有餘悸,一個個背脊直冒冷汗,心臟怦怦亂跳,舌頭連打哆嗦。
這邊廝,狼吞虎嚥吃着東西的武文濤想起今天遭到炮襲時,邊防三連的兵驚慌失措,東奔西竄的那個狼狽情形,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還好,是迫擊炮,是試探性射擊,還好,敵軍的炮火不夠緊湊密集,也不夠精準,若是換上中國炮兵的重炮羣,一個三發急促射下來,炮彈有如冰雹落地,那整個邊防三連就不會剩下幾個完好的人啦。
這時,李平滿頭大汗地走進洞內,正圍着林青松聽講的幾個兵連忙向他問好,他大手一揮,“繼續聽光頭強給你們講課吧!”
“忙完了?”武文濤見李平過來了,放下碗筷,從剛剛換好的07林地通用迷彩服褲子口袋裡掏出一盒未開封的軟包裝中華牌香菸,撕扯着塑料外封,指了一下旁邊武器箱子上碼放的幾個
馬紮,對李平道:“坐吧!這裡還有一點菜,夠你一個人吃了。”
李平瞧了一眼桌子上的東西,幾盤菜只剩下一點點殘杯冷炙了,罐頭嘛!梅菜扣肉,燒肉糉子,午餐肉,糖水蜜桔都還沒怎麼動。
他忙活了這麼久,一直沒顧得上吃一口有鹽有味的東西,肚子很餓,一看見梅菜扣肉,燒肉糉子,嘴巴就饞得流口水,強烈的飢渴感也襲上全身筋腱。
他拿起一個摺疊好的馬紮,張開後,往武文濤對面一放,屁股往上面一坐,伸出他那粗大厚實的手,一把抓過那罐糖水蜜桔,揚起脖子,張圓嘴巴,連水帶桔子瓣直接往裡邊倒。
武文濤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點燃香菸後,把煙叼在嘴巴,轉過身,從地下拎起一瓶包裝精緻的長城乾紅葡萄酒,咚地往桌子上一擱,“這是前任的覃連長留下來,專門送給我這個新連長的兩瓶長城乾紅,今天先幹一瓶,剩下那瓶等守好了無名高地,我離任了再喝。”
李平砰地放下空罐頭盒,用袖子抹了抹嘴巴,看看桌子上沒筷子,伸長大手抓過武文濤用過的筷子,在左邊腋下擦了兩擦,就開始夾梅菜扣肉吃。
武文濤微笑着搖搖頭,把78式水壺自帶的飯盒往跟前桌面上啪地一磕,跟他的04式不鏽鋼水杯擺在一起,然後嘩嘩地往杯子裡面倒酒。
李平來自大西北的黃土高原,家境貧寒,只念完了初中,文化水平極其偏低,家鄉粗獷豪放,簡單質樸的民風對他的影響似乎早已根深蒂固,是以,他生活方面從來都是隨隨便便,無拘無束的。
以前,在南方的工廠做搬運工,拉叉車,或去首都建築工地搭架子,捆鋼筋,當民工,憑一身力氣討生活的那些歲月,他和一幫年紀相仿,同樣身強力壯的哥們,擠在一間老舊破敗,陰暗潮溼的地下室裡,臭鞋子,臭襪子,髒衣服,換下來後不及時拿去洗刷,堆成一大山,吃過的桶面,食品包裝袋
,空煙盒子,菸蒂,廢紙屑,購物袋等等垃圾,隨處亂扔,牀上的被子也不疊,整間屋子又懶得整理,清掃,因此,亂糟糟的,髒兮兮,臭烘烘的,宛如牛圈,或者豬窩。
後來他參軍入伍,部隊有着嚴格的內務條例,對士兵的個人內務,宿舍和軍營的整體衛生的要求相當的高,他這個自由散漫慣了的打工仔,突然一進入士兵這個角色,一時很難適應很難轉變。
部隊什麼都要求整齊劃一,筆直一線,乾淨整潔,男兵清一色的小平頭或者板寸頭,着迷彩服時必須穿作訓膠鞋戴作訓帽,被子一律疊成豆腐塊式的四方形,衣物等物品必須放在內務櫃裡指定的位置,臉盆,毛巾,牙缸也必須排成一條直線,甚至連牙膏牙刷都要朝着一個方向。
這麼多的內務要求,足以令他頭疼,傷腦筋,新兵連期間,內務評比,他一直是全體新兵中的老末,與他拔尖的軍事訓練成績形成異常鮮明的對比。
他的班長每天早上看着他疊被子勉爲其難的樣子,擺放盆子,牙缸,搭毛巾那種敷衍了事的態度,搖頭苦笑着,“李平啦!李平,你小子什麼時候疊被子有你五百米衝刺,五公里武裝越野,十公里武裝奔襲,打軍體拳,匕首操那麼出色,我就要爲你燒高香嘍!”
他當了新兵班長後,帶出來一個班的兵,各個軍事課目的成績都在全新兵連出類拔萃,即使放到整個新兵團,也是佼佼者,可是內務評比這一塊,差到爆,他教出來的兵,舞槍弄棒,奔跑縱跳,個個頂呱呱,疊被子,擺放衣帽鞋襪,人人都愛將就,湊合,馬馬虎虎,原因很簡單,他自己在整理內務這一塊都不給力。
武文濤把一瓶紅酒均分倒進杯子和飯盒裡,然後將盛着紅酒的飯盒擱到李平面前,瞅瞅桌上的幾碟菜,幾個罐頭,已被李平在短短一分鐘內風捲殘雲一掃而光,他呵呵一笑,端起杯子,往李平眼前一舉,“來,咱們乾一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