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平嘴巴還在撲哧撲哧地嚼着食物,他放下筷子,右手袖子抹了抹嘴角的油膩,隨即抓起飯盒,鐺地跟武文濤一碰杯,說了聲,“爲了守住東臺山,乾杯。”
說完,他揚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氣把差不多半飯盒的紅酒全灌進肚子裡去了,砰地將空飯盒往桌子上一擱,又用袖子一抹嘴巴,打了個飽嗝,舌頭舔舔嘴脣道:“好酸好澀呀!沒有北京的二鍋頭帶勁。”
武文濤才小啜了一口,慢慢地品嚐着酒中的滋味。
畢竟是好幾百塊錢一瓶的長城乾紅,卻被李平拿來幾塊錢一瓶的可口可樂喝,還說什麼不如十幾塊錢一瓶的廉價二鍋頭帶勁。
武文濤搖頭苦笑下,放下杯子,本想跟李平聊兩句法國人的酒文化,但想想李平剛纔的那樣子,還是不去對牛彈琴了,說點眼前最正經的事,“對了,你負責的工程進展情況如何了?”
他是指無名高地的塹壕,交通溝,暗堡,射擊掩體,掩蔽部,散兵坑,臨時彈藥存放點工事的改建加固的工作進展情況,因爲現在高地上好多工事都是在當年的舊工事的基礎上翻新而成的,武文濤認爲塹壕還不夠深,射擊掩體也太少,掩蔽部,暗堡的土木結構還需要更加牢固,所以他才命令臨時就任一排排長的李平,帶領一排和二排的戰士,加班加點地完成他規定的改建加固工程。
“副連長,我覺得我們的工事修築得已經夠結實牢固了,用不着再花費精力加固了。”李平揭掉作訓帽,當扇子給冒着熱氣的板寸頭扇着涼風,“雖然我們的工事絕大多數是當年那些前輩修的,過去了這麼多年,但很多暗堡,火箭筒,無後座力炮,重機槍射擊臺,坑道都保存得不錯,稍稍翻新後照樣能用的。”
“不,一定要加固,不能圖省事,怕麻煩。”武文濤堅持他的決定,“坦白說,我們現在將要面對的就是當年的老對手,他們的頭頭文甲對這片土地的情況太熟悉了,肯定也想到了新的打法,或許會發生我們所預料不到
的糟蹋情況。”
他端起杯子,又小啜了一口酒,轉向已經吃完飯,還在一邊閒嘮嗑的林青松等幾個兵吼道:“喂!你們幾個還在這兒侃什麼大山,去,馬上去外邊幫一會兒忙。”
趕走林青松一夥人後,他神情凝重地注視着李平,道:“事態的發展趨勢,敵方的虛實,敵情有什麼變化,我們都難以預料,也不清楚,更無法控制,目前我們必須要做的事情只有這些,加固原有的工事,再修幾個坑道,以備不時之需。”
李平用帽子擦擦臉頰的熱汗,想一想,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此時此刻,外面的陣地上,幾十個戰士正忙得熱火朝天,電線給剛纔的炮襲損壞了,已經無法通電,他們只好啓動柴油發電機,戰術手電筒,礦燈,普通強光手電筒,鎂光燈等等緊急照明設備。
一束束雪亮的手電光,一盞盞鎢絲燈泡的昏黃光線,映照出一條條精壯而矯健的身影,有的人揮動着鐵鏟鐵鍬,有的人掄着鋤頭,有的人舞動鎬,有的人握鋼釺,你鏟,我挖,他打眼,張三起泥土,李四裝泥土,王二搬運泥土,背編織袋的和扛木頭木板的人來來往往,去去回回,呈現出當年人民公社時期大集體生產勞動的熱烈場面。
一班長於章海掄着洋鎬,砰砰,哐哐,鐺鐺,挖着土石結構的地面,鎬頭忽一下揚起來,忽一下砸下去,連幹好幾個小時的體力活,他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班長,吃塊核桃酥餅吧!”幫忙於章海起土石的陳寧寧丟下鐵鍬,脫去粗線手套,從迷彩褲側兜裡摸出一個漲鼓鼓的塑料袋,“你一直都在不停地幹活,肯定很累的,吃點東西,歇一會兒吧!”
“核桃酥?給我來一塊。”於章海立馬垂下剛剛掄起來的洋鎬,挪挪身子,把嘴伸向陳寧寧面前。
陳寧寧從塑料袋裡拿出一塊餅乾,塞進於章海湊過來的嘴巴里,於章海嘎吱地咬下一半,撲嚓撲嚓地咀幾下,點點頭,讚道:“不錯,挺好吃的,哪兒弄
的?”
“我媽媽做的。”陳寧寧咧開一張小嘴,欣悅地微笑着。
“你想你媽媽嗎?”於章海又把嘴巴湊過去。
“想啊!雖然我才離開家不到一年,但我好想好想她喲!”陳寧寧臉上盪漾着天真,純樸的笑紋,他把於章海剛纔啃剩下的那半塊餅乾喂進於章海的嘴巴,“她很賢惠,是個好媽媽,很疼愛我的。”
“哦!你真幸福。”於章海嘻嘻一笑,從左腰側抄起78式水壺,擰開蓋子,灌了一口水,以幫助食物下嚥,“那你就不想你爸爸了嗎?”
不料,陳寧寧彷彿遇上了痛心事情一樣,臉色刷的黯淡下去,頭耷拉着,顯得有些哀傷,聲音哽咽着道:“我沒有爸爸,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
他用袖子抹抹眼睛,小聲地抽泣起來。
於章海知道不小心觸動了陳寧寧的悲痛,當下抱歉地嘆息一聲,“唉!對不起,咱們哥倆換個話題吧!”
他眼珠子轉兩轉,想起一件陳寧寧可能很感興趣的事情,伸出左手拍拍陳寧寧肩膀,又把陳寧寧頭上歪着的作訓帽扶正,“小不點兒,你入伍還不到一年,是個新兵,膽兒有點小,到時候仗打起來了,你跟着我一起,當我的機槍副射手,咋樣?”
語氣中帶着徵詢的意思。
陳寧寧擡起頭來,又用袖子抹抹眼淚,悠長地吐一口氣,點點頭,“好的,班長,到時候我跟着你。”
於章海笑了笑,看了看右手腕的運動手錶,又掄起洋鎬,“幹活吧!得抓緊時間幹完,明天早上,連長要來驗收的。”
“班長,當兵前你在工地上做過工嗎?”陳寧寧看着於章海用洋鎬挖土石很賣力的勁頭兒,有些不相信於章海是個來自城鎮的兵。
“沒有。”於章海可勁地挖着地下的土石,“我是技術學校中專畢業的,學的是挖掘機,剷車和推土機技術,分配到工地上實習的時候,跟着工人師傅們幹過半個月的體力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