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的葉赫部隊伍緩緩通過溺水澤的淤泥棧道。他們神態從容,不緊不慢。不管是地上的兩具屍體,還是散立兩側的葉大少等人,他們都視若無物。
等到這些人走過去,葉大少也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他後心汗溼,額頭滿是大汗。他娘子不顧自己滿身污泥,連忙將那件帳篷法器佈置好,上前低聲安慰道:“夫君莫要氣餒,那些都是葉赫部的貴人,你我比不上也是尋常。快到帳篷裡換身衣裳,免得汗溼着涼。”
葉大少顯然是受了不小的打擊,沒了之前呵斥自己妻子的氣勢,反倒是又覺着自家娘子體貼溫柔。他微微點頭,甚至不再理會身旁張口待詢的範婉兒,帶着妻子進帳篷換衣服去了。
場面一時冷清,衆人都還在回味剛剛受到的震撼,只有周青峰騎着巨狼忙不迭的跑去摸蔣家兄弟的屍首。他不時摸出些好東西便哈哈大笑,全數收入囊中。兩具被扒光的屍體被他丟到棧道外。淤泥中很快探出幾根怪物的手爪將屍首拖了進去,一點不浪費。
葉大少進了帳篷,範仙子卻着急想知道剛剛那夥人的底細。她走到葉家二少面前輕聲問道:“二公子可否爲奴家解惑?那剛剛過去的是誰家的隊伍?他們修爲之高,令我等都無法探查。”
剛剛過去的幾十騎中,和卓還不是最厲害的。至少有兩個人比她更強。
葉二少看範仙子過來便緊張,他擡頭就看到對方那張豔光四射的臉,低頭又看到對方衣領間被抹胸包裹的鼓脹胸口,一時間他只能支支吾吾看腳下的泥水道:“那些人我也認不全,只知其中一人是葉赫東城的部主金臺吉。那人至少筋骨九層修爲,相當厲害。”
葉赫部分爲東城和西城,西城就是葉赫老女和卓的家,她爹布寨是曾經的西城部主,她哥布揚古是現在的西城部主。而東城部主就是金臺吉。一家部主出動,身邊自然都是精銳。
“那麼射箭殺人的女子又是誰?”範仙子其實最關心這個。和卓又狠又辣,實在引人注目。雖然她今日穿着打扮都很尋常,可人家生殺予奪的氣場擺在哪裡,一個不高興就要人命。範仙子自問自己沒那個本事。
葉二少卻搖了搖頭,似乎要說不知道。範仙子便是一急,伸手就抓着對方的胳膊晃了晃,櫻脣嬌語道:“二少,你好好想想嘛。奴家求你了。”
這下意識的撒嬌戰術讓葉二少大驚,一擡頭看着範仙子嬌豔的臉蛋,他自己頓時騰的一下臉紅,想掙都掙不開。再聞到對方身上飄來的淡淡幽香,更是血脈僨張,情難自禁。
偏偏跟在範仙子身後的跟班嶽書生送來神助攻,說道:“範仙子,你就別爲難葉家二少了,興許人家是真不知道。”
葉二少十七八歲,最是經不起激。他搶着說道:“我雖不認得射箭殺人的女子,可剛剛的隊伍有喀爾喀蒙古的貝子莽古爾岱。最近傳聞莽古爾岱一直把他妻子帶在身邊不讓離開,那女人應該就是葉赫部有名的美人和卓。說實話,我也沒想到這女人這麼漂亮。”
葉二少不說最後一句還好,說了之後範仙子簡直肺都要氣炸了——老孃就在你面前,你居然說別的女人漂亮,你什麼意思?
“二少,你這話說得奴家好傷心。奴家就不漂亮麼?”範仙子難得露出幾分媚態,她鬆開葉二少的胳膊,作勢轉身要走,“奴家生氣了。”
“這個……各有所長,各有所長。”葉二少訕笑着還想給個公允的答案,結果是真的把範婉兒惹得大怒。
倒是後頭的嶽書生把扇子朝手心一拍,寬慰道:“範仙子姿色令我等心生愛慕之情,可謂是‘夢寐以求,輾轉反側’。那葉赫女子太過狠辣,性情必然暴躁,如何比得上仙子的蘭心蕙質?”
嶽書生這個備胎當的真好,幾句話就讓範仙子轉嗔爲笑。她還特意回頭剮了葉二少一眼,含羞帶怒的,把個十七八的年輕人撩的心頭撲騰撲騰的跳。
等着葉大少和他娘子再次出來,就發現眼前幾人已經神色如常,自己弟弟反而跟範仙子挨的很近,兩人調笑不停。他心中不覺有些泛酸,當即想上前插進去,可手上衣袖一緊,只見身後的妻子拉住他胳膊低聲哀求道:“夫君……剛剛我們說好了的,你得護着我。”
剛剛和卓等人的隊伍太強勢,讓葉大少受的打擊有點大,讓他恢復幾分頭腦清明。面對自己娘子的哀求,他輕輕拍了拍妻子的手,嘆聲點頭道:“爲夫不該打你,爲夫錯了。”小娘子倒是甜甜一笑,挨的葉大少更緊,剛剛捱打的事就這麼算了。
七人隊伍再次上路,只是內部氣氛有些變化。葉大少夫妻二人在頭前領路,兩人忽然間就你儂我儂,好的如膠似蜜。範仙子對此似乎也不以爲意,她跟嶽書生以及葉二少交談甚歡,成了隊伍中的第二梯隊。倒是護衛‘丑牛’和周青峰綴在後頭成了一隊。
一行人再走了大半個時辰便抵達一塊難得的乾燥地面,這地面就猶如爛泥塘中的小小島嶼。葉大少高聲喊道:“好了,前頭就是離開溺水澤的通道,我們可以前往鬼冢的下一處地界了。”
所謂通道就是一條光影閃動的土路,沿路走過去就是鬼冢一層的另一個區域。不過這是個不斷變化的單向通道,不走過去根本搞不清下一個地界是什麼,去了之後再回來也未必是溺水澤。
葉大少站在光影前仔細判別了一番後說道:“按照現在的時辰,對面很可能是冰封原。”
小娘子當即搖頭道:“我們還是不去那個地方,那邊的冰鬼太難打。”
範仙子當即問道:“冰封原是個什麼地方?”
跟在範仙子一旁的葉二少倒是搶着答道:“冰封原很冷,那裡出產倒是不少,可大多是給修習冰封術法的人用。冰封原的冰鬼特別難纏,冰甲特厚,尋常修士都不願意去。還有冰原狼又狠又多,相當討厭。”
“等一個時辰吧,我們去……”葉大少沉吟了一下,卻被周青峰突然打斷道:“能去千屍窟嗎?”
葉大少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千屍窟太過兇險,我們不去。”
“其實千屍窟……”葉家小娘子和自己丈夫同時開口,可當聽到葉大少否決了這個提議,她便不再說話,打住了嘴。
倒是葉二少笑着上前說道:“大哥,我覺着千屍窟挺好的。雖然哪裡的屍怪難對付了點,可窟內各種奇珍頗多。我剛剛還跟範仙子聊起,不妨試試。”
葉二少原本只是個建議,並不是強行要求。可做哥哥的葉大少卻瞪着眼好像不認識眼前這弟弟一般,尤其看弟弟胸膛挺直,和平常對自己言聽計從的模樣大相徑庭。他再次生硬的否決道:“我說不去就不去,進了鬼冢就是我說了算。”
葉二少跟範婉兒聊的頗爲開心,卻沒想到哥哥如此不給自己面子,一時間竟然漲紅了臉。葉家小娘子連忙來拉扯自己丈夫的衣袖,可這次做哥哥的卻不肯鬆口。範仙子也來勸弟弟道:“算了,二少。既然太過兇險,你哥哥也是爲大家着想,換個別的地方吧。”
這事以葉二少被拉開才罷休,隊伍內的氣氛再次變得冷寂。衆人各自分開等待通道轉化,少有人說話。周青峰獨自一人蹲在不遠處,他將一個小巧丹爐放在地面上,胡亂朝裡頭丟自己採集的藥材,隨手煉製。
這丹爐一出現,葉家小娘子就是眼神發亮,心頭炙熱。她扯了扯自己丈夫的衣袖,用委屈的目光看着丹爐哀求道:“夫君,人家家傳的丹爐被那小子撿走了。他正在瞎鼓搗呢。”
被弟弟當面頂撞,葉大少正是自覺掃了顏面的時候。他再看周青峰在胡亂擺弄自己妻子的丹爐,不禁心頭火氣更大。“喂,小子。那丹爐是我們葉家的,你莫要弄壞了,快還回來。”
周青峰頭都不擡,一邊擺弄丹爐一邊說道:“這丹爐不就是你扔的麼,現在又後悔了?”
葉大少不覺更加火大,“你小子懂什麼煉丹?莫要糟蹋東西。我給你些金銀,你把丹爐還回來。”
兩人眼看就要吵起來,葉二少卻又加入戰團給周青峰幫腔道:“最糟蹋東西的不就是大哥你麼?你明知這丹爐是嫂嫂的家傳之物,偏偏要將它丟進爛泥之中。現在周小哥撿回來自然就是人家的了,你憑什麼要回來?”
“二郎,你哥是一時意氣,他剛剛已經向我認錯了。”小娘子一看兄弟二人爭吵,連忙站出來勸和。她又直接跑到周青峰面前說道:“小哥,這丹爐真是我家傳之物,萬分寶貴,可否還我。你若是想學煉丹,姐姐可以教你,日後還能送你個丹爐。”
周青峰歷來是吃軟不吃硬,小娘子前來軟語相求,他便笑臉答應了。“等我把這爐丹藥煉完,丹爐就還給姐姐。”
聽着周青峰願意還,小娘子臉色自然有了笑意。她好心提醒道:“小哥你剛剛胡亂丟些藥材,這可煉不出什麼東西。丹藥之道講究君臣佐使,暗藏道法神通,學問可大了。姐姐自小苦修醫術,也只粗通皮毛……”
小娘子笑盈盈的話沒講完,那隻七彩的小丹爐忽然瑞氣蒸騰,霞光映照,一股股白霧從中冒出。衆人見之大驚,全部圍過來觀瞧。只見白霧中浮着一粒丹丸,晶瑩透亮,不是凡品。
葉大少當即驚呼道:“娘子,你一出手就煉出仙丹了?”
葉二少也呆了呆,撲過來問道:“嫂嫂,這丹藥看着非同凡響,是何來歷?”
範仙子和嶽書生不懂其中奧妙,也是心思難解,看葉家這小娘子的眼神都帶着幾分崇敬。就連一直不言不語的護衛‘丑牛’都瞪着銅鈴般的大眼,露出幾分詫異之色。
小娘子被衆人圍繞,卻說不出個所以然。她自己都一臉驚詫,擡頭就想指周青峰,可週青峰卻搶先指着她喊道:“嫂子姐姐剛剛伸手碰了一下,這仙丹就練成了。姐姐你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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