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打也得打,李如柏也被逼上絕境了。
戰場上又修整了一夜,‘革命軍’堅守不出,打定主意就是要保守的防守反擊。明軍則在隔天一大早點炮升帳,所有兵卒都痛痛快快大吃一頓。李如柏在軍帳內高聲喝令道:“吳貢傾。”
一員將領站出來,拱手應道:“標下在。”
“你率五百人攻木場驛東山,務必全殲反賊。”
“得令。”
“於守志。”
又一員將領站出來,高聲應答,“標下在。”
“你率五百人攻木場驛西山,決不能放走一個。”
“得令。”
“鄭之範。”
“下官在。”
“你留守大營,不得有誤。”
“下官定然不負大人重託。”
“其餘人等隨我出營,去尋那周氏反賊決一死戰。”
李如柏在軍帳內環視一圈,帳內衆人肅穆,戰意盎然。以他遼東總兵的官職,在場衆將莫敢不服。就連隨同來的羅烈和歐陽君兩人也是高聲應答,面子上總是要奮勇爭先,不甘落後。
出營吹號,嗚嗚的號角聲中一隊隊兵卒從營地列隊而出。這幾天行軍,夜間一直有‘革命軍’的哨探不斷襲擾,不是火箭燒營房,就是敲鑼打鼓吵翻天。趕到木場驛的明軍一個個都心力憔悴,被折騰的精神不濟。
李如柏的三百多家丁首先出營,分別是一百多騎兵,兩百多步軍。這是整個明軍中唯一的精銳。其他雜魚兵卒全都面有菜色,大部分穿着破爛,走着走着便低頭耷腦,沒精打采。
不過明軍也不是全無優勢,包括李如柏在內的將官都身具不俗的修爲,個人武力上有人數和修爲優勢。尤其是李如柏本人,除了筋骨和氣血,其神魂四層的修爲完全可以統帥大量兵卒結成軍陣。雖然乞丐般的軍戶完全不理他,可三百多家丁卻在他的整合下顯得咄咄逼人。
木場驛前的一條條溝壑是用來阻止騎兵快速突擊的,周青峰站在溝壑後的一座瞭望塔上擡起望遠鏡,首先關注的倒是被衆將簇擁而行的李如柏——後者絕對想不到周青峰能隔着五里地就看到他出營。
“敵人來了,讓戰鬥工兵把地雷埋下去,並且裝上拉發引信。”
“通知高大牛和李彥曦,敵人分出兩支部隊朝他們去了。雖然看上去都是些雜魚,卻也別掉以輕心。”
“讓韓石待命,養精蓄銳。”
周青峰在瞭望塔上下令,跟在他身邊的喬雪年就是通訊兵出身,手中揮舞兩面旗幟就向遠方傳令。白天旗語,晚上信號燈。雖然複雜,可只要掌握了就是比通訊兵還高效好用。
旗語傳達後,正面陣地上的桑文來便命令手下在木場驛陣地前佈下拉發地雷。其實就是五公斤炸藥包配上拉發的導火索,臨戰前佈置在陣地外三十米。
戰鬥工兵們跳出壕溝,揹着炸藥包小跑着奔向預先挖好的坑的。炸藥包丟進坑裡,輕輕勾上導火索,轉身就跑。炸藥是向海蓋兩州的明軍購買的,特意用溼法進行顆粒化。‘革命軍’的工匠也把銅絲導火索的技術給突破了。
木場驛外地面開闊。可五里地的路,李如柏的手下走了一個鐘頭。當他們趕到木場驛陣地五百米外,其中百來名騎兵家丁開始耀武揚威的加速跑過來,故意在百來米的弓箭射程外來回跑動,大呼小叫的提振己方威風,壓制敵人士氣。
“可惜老子沒有炮。”周青峰也很無奈,“否則一發榴霰彈過去就爽了。”
喬雪年站在周青峰身後,同樣在觀察戰場。他高聲喊道:“少帥,我們東西兩山被敵人包圍了。”
東西兩山不過是離地幾十米的小山坡,一夥叫花子般的明軍兵卒正咋咋呼呼的將山頭圍攏。帶隊的將官修爲不低,至少是個遊擊,在山頭的環形工事前高聲罵陣,呼喝邀戰。偏偏他們只罵不攻,圍而不打。
正面的李如柏帶着兩百多步陣家丁和一千軍戶兵丁壓陣,前進到兩百米左右再次停步列隊。他手下的騎兵家丁立刻突擊向前,從左翼向周青峰陣地後方殺來。他們在距離地面壕溝五十米時就開始加速,企圖飛躍而過。
周青峰只瞥了一眼,負責正面防禦的桑文來也看向敵人騎兵突擊的方向。在敵人選擇的突破點,一名工兵排長在其指揮點上高聲喊道:“拉響十八和十九。”
底下的工兵班長當即重複排長的命令,怒吼喊道:“拉響十八和十九。”
溝壑中兩名手握拉索的工兵連忙一擡頭,看到敵人正對自己而來,他們連忙將纏繞在手上的麻繩用力一拽。本就繃緊的繩索被猛的抽動,導火索中的銅絲在引火藥中快速摩擦發熱,瞬間點燃了火藥。
一百多明軍騎兵正在炸藥包的上方飛馳而過,馬蹄下的五公斤炸藥包轟的一下猛烈炸開。爆點周圍十米內冒出滾滾氣浪,強勁的高溫氣流猶如一面不斷擴散的牆壁,狠狠的撞在奔馳的敵人身上。
馬匹飛起,騎手摔飛。
爆炸的那一刻,周青峰的心回到胸口。在演武棋盤的訓練中,直面敵人騎兵衝擊的步兵往往會有巨大的心理恐懼。不少人聽到隆隆馬蹄便不敢冒頭,甚至跳出壕溝轉身就跑,又或者提前拉動導火索,在反覆的演練中出現過各種各樣的糟糕狀況。
而在幾十上百次的練習後,今天的工兵表現優異。兩個間隔二十米的炸藥包正好將敵人的騎兵隊列攔腰炸斷。當場炸死炸傷的不下十幾人,敵人騎隊更是被攔截成前後兩部,陷入莫大的心理恐懼之中。
馬匹是非常膽小的動物,爆炸讓它們極度驚慌。爆點附近僥倖活下來的騎兵大多被暴躁的馬匹給掀翻,就算距離爆點遠些的騎兵也不得不勒馬停步,駭然而逃。
周青峰的瞭望塔下,桑文來跳了出來。他對着爆炸的煙塵,擂動胸膛興奮大叫,“我戰鬥工兵,威武!”
實戰建功,全體戰鬥工兵都無比興奮,親自拉動導火索的兩名工兵更是嗷嗷如虎。聽到桑文來的喊聲,陣地上立刻響起一陣陣的呼應——我戰鬥工兵,威武!
能輕易把人炸上天的,可不就是威武麼!
工兵們全體士氣爆棚,不少人抓着自己配發的小斧頭跳出來,歡呼大叫。
周青峰站在瞭望塔上下令道:“騎兵連,出擊!掃平明軍騎兵。”
喬雪年手中信號旗連續揮舞,地上的戰鬥工兵連忙將預備好的一批厚木板鋪設在壕溝上。而在木場驛城內待着的韓石當即跳下牆,跨上他的妖豬,高舉手臂喊道:“兄弟們,那幫挖土的建功,敵人的騎兵被炸了個稀里嘩啦。趁他病,要他命。跟我上啊!”
騎兵連一百二十人,刨除勤務兵種只有九十名騎兵。韓石這個連長帶頭出擊,領着手下從驛城的東門魚貫而出,轉向後通過工兵鋪設的木板越過壕溝,加速撲向明軍騎兵。
李如柏正在步軍隊伍中壓陣,通過號聲來指揮手下作戰。他下令自己的騎兵家丁繞左翼突襲,目的就是進入對手側後攪亂‘革命軍’的陣勢,亂其軍心。那曉得對面兩聲劇烈的爆炸轟沒了他的設想。他聽到轟隆的聲響後就做自己坐騎上站起,“這幫反賊還有炮不成?”
再看清楚,比有炮還糟糕。
一百多騎兵家丁突擊,結果就好似衝進了一團詭異的煙霧中。一開始是大量殘肢斷臂飛出,接着便是驚慌的馬匹從霧中亂竄,馬背上的騎兵往往沒了蹤影,又或者掛在馬鐙上拖地——養一名騎兵的錢足夠養十名步兵了,這一下報廢了多少錢?
李如柏賦閒在家二十年,維持這支家丁可是耗費無數心血。眼看這支心頭肉進了敵人設下的鬼門關,李如柏頓時心痛如絞,近乎泣血。
跟在李如柏身邊的金州將官更是被駭的面無人色,誰也沒想到一夥反賊竟然鬧出這等陣仗。混在將官中的歐陽君當即感受到了生命威脅,悄悄拉了拉羅烈的袖子低語道:“羅兄,快走。安全第一。”
“走?”羅烈也正被這爆炸搞得發呆,回頭一看歐陽君不是說笑,而是真的要撤離。他也壓低聲音喝道:“你敢走?軍前後退,你不怕被李大人當場拿下,就地正法麼?”
歐陽君卻搖搖頭,“我爹早有先見之明,讓我練得絕世輕功。進可採花品玉,退可安生保命。我爹對我真好。告辭!”
說完歐陽君真的就一溜煙的跑了。
一票將官正戰戰兢兢,就看到木場驛的城門大開,一隊剽悍的騎兵迅疾殺出。帶隊的一名大將竟然騎着頭膘肥體壯的野豬。
這頭野豬一路哼哼直叫,不管不顧的撞進了陣地外爆炸的煙霧中。騎豬突擊的韓石手舉一柄彎刀衝在最前,將無頭蒼蠅般亂竄的明軍騎兵一刀一個的劈落下馬。
騎兵連九十名騎兵緊隨而至,猶如一道狂風侵襲,以五米左右的間隔橫掃而過。這就好像一把大掃帚,將戰場上殘餘的敵人一口氣清空。
李如柏爲此氣的哇哇大叫,心中苦澀難言。他高聲喊道:“誰能替我誅殺此將?本官重重有賞。”
一看韓石侵如烈火,橫掃戰場。位於將官人羣中的羅烈倒是躍躍欲試。只是在他之前,跟在李如柏身邊的女真蠻子博爾濟卻搶先出擊。他呼哨一聲便領着手下十多騎奔殺而出,口中高聲罵道:“區區一漢人騎將有什麼了不起?不會騎馬只配騎豬,看我取他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