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父,外面來人了。”楊簡急急忙忙衝進谷元緯打坐的房間,看到谷元緯責備的眼神後又壓低聲音說道:“師父,外面來了個建州女子,身份應該十分不凡。她正與師弟交談。以師弟平日那股子傲氣,能讓他平心靜氣,笑顏相對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楊簡最近學聰明瞭。
谷元緯聽到這話也迅速收功,他現在太瞭解自己的小徒兒了。不是特別的人,周青峰絕對不會給好臉色。若是能讓他刻意結交的,那肯定是有點地位的人——那小子還說自己在原來的世界不擅長交際,可到了這四百年前卻成了個人精。
整理一番,谷元緯從房間出來。到外頭一看,只見貨棧內一張方桌前端坐一嬌媚女子,氣質超俗,貴不可言。他連忙蹬蹬蹬從二樓下來,向女子拱手問候道:“在下谷元緯,不知當面是那位貴人?”
阿巴亥的侍女又把女主子的身份說一遍,谷元緯更是心驚肉跳。靠到近處,他已經能明顯感覺到對方默默散發出來的一種獨特氣息,這明顯的壓迫感是王者之力。這種力量不是阿巴亥自身的,而是她從別處獲取的。毫無疑問,這是努爾哈赤的力量。
而看阿巴亥出衆的容貌,谷元緯心知這女子必然深受努爾哈赤的寵愛。因爲除了沾染而來的王者之力,她自身還帶着儀態端莊的貴氣,這是她地位的象徵。
“不知大妃來此,還請恕罪。”谷元緯再次拱手,甚至彎腰低頭。他身後的楊簡也跟着照做。只是看周青峰還大大方方的坐在桌子旁不挪屁股,楊簡又很是氣惱——這小子每次都仗着自己小,裝傻不守規矩。
阿巴亥則大方的很,起身後伸手虛扶道:“谷先生快請起,我們建州女真率性直爽,禮儀簡樸。哪怕大汗接見手下也沒太多講究,谷先生無需如此。”
女真人還真是沒什麼太多的規矩,臣子要見努爾哈赤都是走到漢王宮去可以。甚至發生過……努爾哈赤有個得力的手下達海,這人天天往漢王宮跑,居然很輕鬆的就勾搭了努爾哈赤小老婆的侍女。這再進一步就可以給野豬皮戴綠帽了。
谷元緯稍稍起身,口上表示心悅誠服,心裡卻覺着彆扭。畢竟按周青峰的說法,眼前這位就算是努爾哈赤的皇后了。如此尊貴的身份居然沒點架子,這實在是不成體統。
客套的寒暄幾句,阿巴亥忽然開口道:“谷先生,你這瓊漿玉液實在釀的好,甘甜美味,我很是喜歡,也想進獻一些給大汗。不知煉製難易?方法可否外傳?”
啊……啥瓊漿玉液?
谷元緯露出疑惑表情,他不知道呀。
楊簡捅了捅谷元緯的後腰,嘴角朝周青峰努了努,那意思是‘不用想了,又是這小子做的好事’。谷元緯看向周青峰,周青峰一指桌面上被喝光的水果玻璃瓶說道:“師父,弟子知道錯了。我把你九千九百釀的瓊漿玉液偷喝了一罐,還請師父責罰。”
責罰你個鬼啊……什麼狗屁‘九千九百釀’?你到底給老子搞出了什麼事?
阿巴亥看谷元緯面帶怒意,連忙在旁邊勸道:“谷先生莫要動怒,我知道這瓊漿玉液定然極其珍貴。我剛剛喝過後只覺精神振奮,口齒留香,實在是珍釀佳品。只這一手本事,先生便是難得的大才,這釀造之法也定然是珍藏技藝,不傳之秘。不過若是能將這難得之物獻給大汗,大汗必然極爲高興,賞賜也必然不會吝嗇。先生既然已經願意投靠我建州部,何不割捨這釀造之法作爲進身之階。”
阿巴亥說的誠懇,谷元緯卻一肚子的苦水——這東西要是我的,我怎麼會捨不得?可我他孃的也頭一回見到這東西,不知道這玩意是個啥呀?你都不知道我這個徒弟,他渾身上下都是不傳之秘,我都摸不清他的底細。
“大妃擡愛,在下自然無有不允。這……這瓊漿玉液的釀造之法也不甚稀奇。我待會……我待會就……其實我這徒兒最擅長此術。就讓他替太妃釀造吧。”谷元緯沒轍了,他又不能回絕阿巴亥,只能把球踢回給周青峰。
“這事容易,我最擅長了。”周青峰從桌前跳下,數着手指說道:“只要尋來些奇珍異果,外加……”他又把那個水果罐頭瓶拿來,照着上面的配方表說道:“只要有白沙糖,檸檬酸,甜蜜素,維生素C,胡蘿蔔素,番茄紅素等配料就能做出來。”
這些東西都沒人聽說過,可阿巴亥卻點頭微笑,谷元緯也是讚許不已。只有楊簡在谷元緯背後低聲問道:“師父,師弟說的是什麼呀?你聽懂了?”
谷元緯扭頭對自己的蠢徒弟沒好氣的瞥了一眼,暗想:“我懂個鬼,還不就是給你師弟撐場子。我要是都一副聽不懂的模樣,豈不是要被人笑話。你師弟現在別的本事都沒有,他就一張嘴厲害。”
周青峰繼續甜甜地笑道:“這奇珍異果做的瓊漿玉液乃是世間珍品,能延年益壽,減緩衰老,活化肌膚,添嬌美顏。若是能長期服用,還能提升修爲。只可惜就是花費太多,釀造費時,太過珍惜。不是有心之人,根本做不出來。”
吹,你接着吹,我就看你吹到幾時?
看周青峰笑的可愛,谷元緯心裡就在罵——你個混小子,牛皮不怕吹破,是吧?你乾脆說這是包治百病的仙藥算了。
阿巴亥卻是聽的心花怒放,恨不能立刻釀造成功,進獻給努爾哈赤。她從周青峰手上接過玻璃罐,對裡頭那從未聞過的味道異常喜歡,笑顏問道:“不知谷先生手上是否還有存貨?釀造這一罐又需花費幾何?”
周青峰呵呵呵的笑啊,手裡的屠刀已經高高舉起,“若是用古法,需要一千兩銀子才得這麼一罐。”
一千?混小子你是獅子大開口啊,這破糖水是金子釀造的不成?!
谷元緯暗想:老子虧空皇帝老兒的內府庫也才撈個幾萬兩,還吃不了你的幾個‘瓊漿玉液’呢。
這個數字也遠遠超出了阿巴亥的預計,口中連連驚呼‘太貴,太貴’。
看樣子潛在客戶承受能力有限,周青峰又說道:“不過我最近精心研製,設法改進,已經有了重大創新。我有把握將這‘瓊漿玉液’的造價減低到一百兩銀子一罐。”
一百兩一罐,最低價,不能再少了。
你們都是達官貴人,怎麼能嫌貴呢?若是吃十兩一罐的水果罐頭,根本無法匹配你們檔次呀。必須是一百兩一罐,要跟那些凡夫俗子拉開距離。
聽到一百兩一罐,阿巴亥大鬆一口氣。雖然這個價格還是貴的離譜,但如果少量採購只給努爾哈赤這等級的人吃,應該還是可以滿足的。畢竟這東西從未有人見過,必然是價格昂貴,太便宜了可不行。若是便宜到能天天吃,那就沒有那股子仙氣了。
“好,一百兩就一百兩。我立刻進城稟報大汗,讓你們師徒能儘快釀造此等珍饈之物。”阿巴亥顯然很是歡喜,她甚至覺着一百兩一罐的價格還是挺划算的。努爾哈赤吃了肯定高興。“不知多久能釀出來?”
“採購原料不易,釀造也挺費時,一個月可得幾罐。”周青峰很肯定地說道,“不過師父還存了些,或許……”
一個月?有點久。阿巴亥覺着這個時間還是等得起,她又看向谷元緯。谷元緯當然命令周青峰立刻奉上一罐‘瓊漿玉液’。阿巴亥至此笑吟吟的動身離開,興匆匆渡河進入赫圖阿拉,親自向努爾哈赤稟報去了。
走的時候,阿巴亥甚至還讓僕人鄭之又重的帶走了吃空的那個玻璃瓶,說是‘這瓶晶瑩剔透,聞聞其中的味道也讓人欣喜。’
等阿巴亥一走,谷元緯立馬把周青峰提溜起來拽進了房間。房門一關讓楊簡守在外頭,他則逼問道:“混小子,這瓊漿玉液到底怎麼回事?”
“師父,我們在這裡都待三天了。這裡住的不好,吃的也不好,又髒又臭,弟子實在熬不下去了。既然來了赫圖阿拉,我們趕緊進城吧。那瓊漿玉液其實就是糖水泡的果子,味道好吃而已,倒也不稀奇,正好拿來上供討努爾哈赤歡心。”周青峰厚着臉皮說道。
谷元緯卻抓狂問道:“我問的是那東西怎麼來的?我根本沒見你隨身帶什麼,你那裡弄出那麼個好看的水晶罐子?又是哪來的什麼瓊漿玉液?”
“呃……是郭嬌姐姐給我,我就藏在我放銀兩的包袱裡啊。不信你去找,裡頭還有兩罐。這據說是郭不疑郭大修士琢磨的吃食,他們家開‘快活林’,對於美食頗有研究。師父,你放心,郭嬌姐姐教過我這東西如何做。實在不行就派人回撫順城問郭嬌姐姐買嘛。”
周青峰說的輕巧,谷元緯卻氣的要吐血,“你確定這東西沒別人知道?若是被人識破你拿郭家的東西糊弄人家建州之主,你有十個腦袋都不夠別人砍的。”
“師父,你放心吧。我跟郭嬌姐姐關係可好了,她說過這東西從來沒給別家吃過。不信你可以派人去問。”周青峰說的好像真像那麼回事,他打賭谷元緯根本不可能派人去問。就算真去問了,郭大小姐只怕都懶得理谷元緯。
谷元緯真心覺着自己這小徒兒簡直是無法無天,難怪他有膽子組織人手劫掠撫順馬市,這種事只有他這種膽兒爆肥的人才乾的出來。
楊簡在外頭守着,聽到周青峰似乎又要躲過懲處,他連忙進來說道:“師父,師弟這次膽子太大了。還有一事你得小心啊。”
“還有什麼事?”谷元緯真是怕了周青峰的搞事能力。
“我看他對那女真大妃只怕有不軌之心?”楊簡說的斬釘截鐵,“師父,你莫忘了。師弟他可不是真的只有八歲,他原本年齡比我還大。我剛過看他望那女真大妃的眼神,就猶如好色鬼遇到美嬌娘。”
這個推論倒是沒讓谷元緯如何警惕,“你師弟這麼小,他能幹什麼?”
可楊簡卻急道:“師父,你必須跟師弟立個規矩,不許他胡來。他看着年歲小,可他那話兒卻不小。我跟他一起解手的時候都看見了,他那話兒不但比師父你的大,比我的都大。”
周青峰翻白眼道:“師兄,你吃飽了沒事看人撒尿,你就不怕長雞眼麼?”
“啥比我的都大?”谷元緯更莫名其妙了。
“師父,我是親眼所見……”
“等等,你跟你師弟比就算了,你怎麼拿我跟他比?照你剛剛那話的意思,你的比我的還大?你怎麼知道?”
“師父,你那話兒,我也看過。”
“什麼?!”
“師父,我不是故意在你洗澡的時候偷看的。”
“你……瞎看什麼呀。等等,我啥時候跟你一起洗澡過?”
“我只是無意間看到的。”
“我問的是你啥時候看到的?”
看着自己的便宜師父和師兄在糾纏不清,周青峰嘆了聲,揮手道:“你們倆真是閒的。慢慢聊,我就不跟你們攪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