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寒氣夾着溼氣重了許多,月烏拓再度看向天空,繁星四掩,陰霾盡布,像六月裡說變就變,風雲即雨的前兆,可這是北地的冬晚,溼氣夾含再重,卻只能感受枯風嗚咽,風雨不能變幻,這邊境之地怎麼會出現如此異常的天象?
他朝着晦暗難辨的天際微微發呆,看得越久,眼神越發惴惴不安,眼前忽然閃過一道黑影,疑惑未起,卻見黑影反身到了自己面前。
他身子一頓,心頭莫名一緊。
只聽來人聲音禮貌:“閣下可是月烏拓長老?”
月烏拓平音答:“正是。”
“兄弟們可是滿山遍野地找。”那人鬆一口氣,又道:“王爺有令,傳拓長老速到雲安大牢,別忘了帶上解毒聖藥。”
這般語氣同自己講話,自是族上的暗衛了,趕往雲安大牢不忘帶上解毒聖藥,能讓族上心焦似焚,連夜出動大批暗衛尋找自己,而待在雲安大牢等待解毒的恐怕只有柳藍的風寧戰王了,可此女武功智慧乃至醫術皆非泛泛之輩,又有族上層層護衛,怎麼會中毒?
晉兒說會讓安佩一趁族上不在,宣下上官浩移交風寧的旨意,讓族上一衆手下親眼目睹風寧由四王爺的人帶走,然後偷龍轉鳳助風寧順利迴歸柳藍完成與族上的戰約,恢復其真正身份……晉兒創造的機會莫非就是讓族上放心將風寧交與我在牢中替她解毒的時候?那麼,這解毒時間上的配合便是關竅所在。晉兒不會傷害風寧,毒與解定都是來自月烏族內部。
月烏族用毒天下聞名,當也不會引起族上的懷疑,但有毒即解未免太過誇張,只是這欺瞞族上乃是月烏族的大忌,唯希望等風寧恢復身份,這一切皆有解釋的餘地,他日族上能夠恕罪。
如此一想,月烏拓倒有了幾分把握,施展輕功回去取了幾顆月烏族的養元丹。
這養元丹珍貴,月烏族提煉了也不過區區十顆,而此次族上蛇毒昏迷卻用了足足三顆,如今便用一顆先保住風寧元氣,再作計算。
…………
此院子是影兒以上官煙雨侍婢靈兒的身份曾經住過的,四面透出淡淡的昏黃,這個地方是自己吩咐人打理的,可裡面早已空無人影。
巫晉月頓住腳步,仰起臉龐看向遠遠的天空。
暗風嗚咽,黑雲四涌,無星無月卻絲毫不以爲沉寂。
他的眸光明暗不定,感受到身後投射的視線,緩緩轉過身,對着那視線的主人說話卻彷彿是在問自己:“假如最圓滿的結局卻發現是自己最不想要的,更改得及麼?”
安佩一睜大眼睛,眼光微微閃爍,道:“屬下認爲,如果結局能夠把握,何必要選擇那個最不如意的?”
巫晉月淡淡望向他,面容平靜,看不出表情:“世上的事誰能料到?母親早有教導,人性爲魅,是因爲人性皆有弱點,可若摻之以情,就會把自己的弱點遺露於外。以此類推,人性佈局,若用了心,融了情,結局必會存在變數。若遭反噬,後果於己將更加兇險萬分,如今的難過是我沒能把握好這份情義該受的懲罰,還是根本沒有理解其中,違背了母親深意,讓結局出現變數?”
安佩一沉吟片刻,低聲道:“王爺是決定了嗎?保住您自己,許纔是夫人最後的願望。”
巫晉月脣角一擡,正要說話,卻見海天從外奔了過來,停在他身前幾步遠道:“尊上,宸王派人傳話,請您速往雲安大牢一趟。”
儘管是在意料之中,安佩一心裡還是不由得發緊,側頭偷偷看一眼巫晉月,見他臉色淡然無波,只是眸光堅定,心知他心意已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