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下去吧。”巫晉月回答得不緊不慢,平靜無比。
安佩一上前一步,道:“王爺說,族上雖真心實意接受了月烏族,但他維護的依然是天宸上官家的皇權,此計就算失敗,也將上官與月烏提到一個階面上。凝血情魂若不起作用,王爺也應保住自己。”
安佩一溢於言表的擔心讓巫晉月的神情恢復一貫無所謂的懶散,安佩一清晰地看到他緩緩眯起眼睛,帶着悲壯的氣氛裡似乎滲進了一分邪肆。
“你從小跟着我,不要以爲御魂教的少主晉升爲了王爺,他的覺悟也昇華到如此大義的層次上。”巫晉月轉過身,輕笑兩聲,旋即偏頭看向安佩一,眸裡的光因太過幽冷,使得眼底的邪肆更加深沉,似一抹冰封的寒光,道:“如果那結局並非母親所願,而她也不願意,既然族上爲難,我何苦讓自己難受?哪怕出現萬一,她真的將我忘個乾淨……”
安佩一心中早猜到幾分,王爺使用凝血情魂情非得已,風寧知道於月烏族不利的太多事情,王爺對風寧的感情並不亞於族上,如果凝血情魂真的消去了風寧的記憶,王爺會痛不欲生,而凝血情魂若不起作用,王爺同樣將心灰意冷,與此同時,爲了避免月烏族遭受牽連,他必須脫離與夫人的母子關係……王爺此去,凶多吉少。
安佩一身軀止不住顫了一顫,心急劇下沉,雙膝跪下,道:“無論誰……都等着王爺您的安排,王爺足智多謀,定有保全自己的萬全之策。”
巫晉月微微滯了滯,想起公儀無影拉着自己的袖子,迷濛中的話語:“如果在天啓陣戰約之後,你可以還好好地活着,無影便原諒你,一定原諒你……”,就算她已經出現幻覺,哪怕明明感受到凝血情魂起了作用,可她卻依然這麼說,她是不想失去對我的記憶,更不想失去我的生命。
她於我之情義,只這最後一句話都可辨其深淺。只是她如何知道這凝血情魂的真正奧秘,越想挽留住的記憶,越是留不住。
…………
雲安大牢裡,月烏拓走近公儀無影,道:“一眼看去,風少俠中毒並不險惡,族上不必過於擔憂,便讓我先替她探脈。”
“她不能離開本王的身體,一離開,體溫就會急劇下降,脈息也隨之微弱異常。”上官玉辰頭也不擡,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懷裡的人,又道:“已經有大夫來爲她診過脈了,只是那診脈的一會時間,變化極大……”
月烏拓伸出的手尷尬地停在公儀無影身軀外側,難道要她在族上的懷裡爲她探脈……而她呼吸勻淺,面色如常,便像沉睡一般,這情形分明只是中了迷藥,可族上抱着她的樣子卻如臨深淵,她也是出自醫術名門……她和晉兒,一個要離開雲安,一個要想辦法讓她不驚動族上地離開雲安,難不成二人之間有什麼貓膩?月烏族有什麼毒卻是這種症狀?難不成……毒是來自於她本家?
卻聽上官玉辰咬牙切齒,語氣森寒:“枉公儀世家自詡名門正派,所用手段無不陰險,其用毒也是大陸罕見。”
來見過風寧的幾位大夫,幾乎是同一個語氣,同一句話。
月烏拓腦子裡“嗡”的一聲震響,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如果解藥不在自己手裡,如何去掌握風寧的醒來時間?他極力穩住自己的心虛,難道族上一直用自己的內力保證她的體溫?
他屈下身,掀開被子的一角,擡手搭上公儀無影的脈搏,一會時間,雙眉緊凝,垂下目光望着自己的指尖,臉色幾度變幻。
牢內寂靜異常,昏黃的光芒更是黯淡。
月烏拓儘量冷靜,不露聲色地翻轉她的手,其實只要有一個極小極小的傷口,他都能肯定或否定自己的猜想,這世上之人就連月烏族都少有人知道凝血情魂的症狀,他細細查找,那手指上分明一絲碧色映入眼中……
月烏拓神色遽變,手指微顫緩緩收攏,面前女子依然是一副安靜的睡眠模樣,那厚厚的被子裡,似乎感覺到她消瘦單薄的身軀,這是凝血被內功催散的跡象,真的是凝血情魂。
凝血催散卻依然沉睡,意味着情、蠱被激活了……凝血情魂乃是情、蠱煉化而成,普通使用,只是一顆將真實化爲無跡可尋的夢境的迷、幻藥,但一旦男女兩血相融激活情、蠱,蠱蟲吸食流動在血液裡的情感記憶,血凝而情滯,情越深,血凝越快,體溫降低也越快。
這凝血情魂並沒有解藥,血凝又散,而情、蠱吸食記憶,不盡不休,再凝根本不知要等到何時,何況族上這一直抱着她,內力不斷,阻止凝血。
月烏拓頭腦混亂,卻直接否定了情、蠱激活的另外一種可能——凝血情魂裡面融進了三個人的血,一方融有情念,另一方卻通過那第三個人的情血爲介體產生感動迴應。
這個可能太不可思議,凝血情魂哪裡去找第三個人的血?而這第三個人的血剛好又能讓風寧對這份感情產生感動。此藥頗爲珍貴,原在映兒手裡好像還有兩顆……而此女心思透徹,能與她的血激活情、蠱者應只有族上一人,難道晉兒竟爲了風寧做下了這般糊塗事?
想到來之前所觀天象,這邊境之地風雲詭異卻雲雨不能變幻,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