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迎春不由的心中一顫。
她認得畫中女子,那畫中女子便是她昔日最爲厭惡的二夫人,也就是她的親孃!
“在搞什麼鬼?”夏迎春心中驚駭地想,“爲何這畫像會自己燃燒起來呢?”
一滴殷紅的鮮血,落在了那畫像上,在這漆黑的夜晚,越發顯得陰森恐怖了。
“不要傷我的女兒,不要……”半空中,只聽到一女子在痛苦地哀號着,“姐姐,我錯了,都是我的錯……讓我替迎春來償還這一切吧……”
時隔多年,夏迎春已經記不大清二夫人的聲音了,只記得她的相貌。
這時,她聽到一陣男人的冷笑聲:“二夫人,您一條命,償還得了那麼多條性命嗎?”
聽了這個聲音,夏迎春頓時面如死灰,目光無比驚恐起來。
那是夏管家的聲音,不會錯的,絕對不會錯的!她尚未出生的時候,夏管家便已經在夏家做事了,所以她非常清楚他的聲音。
那女人只是痛苦地哀號着,再說些什麼,就聽不大清楚了。
“不,不……”夏迎春那剛剛恢復平靜的心湖頓時又亂了起來,心中胡亂地想,“老管家已經死了,真的已經死了啊!可是,剛纔那聲音明明是他的……”
秋月見夏迎春神色慌張,於是趁勢伸着雙臂,如鬼魅般,飄到了夏迎春面前。
“還我命來……”她的雙手死死地掐住了夏迎春的脖子。
夏迎春只覺得一雙比冰還要冷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清楚地看到了秋月那雙佈滿了鮮紅血絲的眸子,看到了眸子裡那凌厲的寒光。脖子上的那雙手,極爲寒冷,冷的似乎不應該是人有的溫度。
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只覺得秋月的身上,散發着一股強烈的陰氣。她看清楚了,眼前這個女鬼,的的確確就是秋月,貨真價實的秋月!看着秋月那張蒼白猙獰的面龐,夏迎春絕望了。她終於相信,這個世上,果真是有鬼的。
“不要,不要……”此時,不管秋月是人是鬼,夏迎春都害怕到了極點。
她清楚地感覺到,那雙冰冷的手力度極大,似乎真的要置她於死地,並不是嚇唬她的。
“不要傷害她……”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來,那聲音極爲蒼老,隱隱透着一股威嚴。
聽到那個蒼老的聲音,秋月手上的力度漸漸小了許多。她擡起頭,往半空中張望着,似乎對那個聲音的主人有所畏懼。
“爹……”夏迎春聽了,驚恐萬狀,大聲呼喚道,“爹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只聽夏太師微微嘆了口氣,似乎非常無奈:“你做的錯事實在是太多了……”
“我真的是無意的,真的全都是無意的……”夏迎春的目光裡充滿了驚恐,拼命地搖着頭,“當時我是派人去殺鍾無豔的,誰曾料到誤殺了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至於那個女人,是她殺了我娘啊,她根本就不是我親孃,我是在爲我親孃復仇……”
一聽這話,躺在牀上那人不禁微微一顫。
“爹您救我……”夏迎春泣不成聲,此時她已經完全相信了這一切是真的,“我是您的女兒啊!以前不管我做什麼事情,即使我差點殺死離春,您都不曾責怪過我半句。我知道,我是您最疼的女兒,你一定要原諒我,一定要救我……”
一直以來,夏太師對夏迎春都極爲寵溺,她想要月亮,絕對不會給她星星。雖然在他心中,可能更喜歡鐘無豔,不過他卻將自己能給的,都給了夏迎春。也許,是爲了彌補對夏夫人感情的虧欠。他不能給夏夫人愛,只能將父愛都給了她的女兒。
“原來,夏太師是你殺的!”牀上之人緩緩坐了起來,聲音裡透着冰冷。
那個聲音,極爲熟悉,可是在慌亂之中,夏迎春一時間並沒有反應過來,說話之人到底是誰。畢竟,她剛纔聽了太多熟悉的聲音,可是那些都不是來自人,而是鬼魂。
夏迎春猛然間轉過身去,只見牀上之人已經坐了起來。
那並不是夏夫人,而是一個男人。只見他緩緩撥開覆在臉上那凌亂的黑髮,露出了一張極爲英俊的面龐。那張面龐,完美的猶如刀削一般,沒有一絲絲缺陷。這張臉,曾經無數次在她夢中出現,她發誓一定要嫁給這個世上最英雄最高貴的男人。
看着田闢疆那張英俊蒼白的臉龐,夏迎春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最初的懷疑是正確的!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個局,在等着自己上鉤!可是,眼前的秋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方纔半空中的聲音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大紅的雕花木門被推開了,只見一極矮的男人提着盞羊角燈籠走了進來,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
“怎麼樣,我的口技還不錯吧?”晏嬰笑道,“只要是我聽過的聲音,我絕對能學的惟妙惟肖的。只不過,我沒聽過二夫人的聲音,不過想必夏貴妃也記不大清楚她的聲音了吧。幸虧當年我在秦國時見過夏太師一次,否則的話,我還真沒法學他的聲音呢。”
晏嬰,簡直就是一全才,沒有人知道,他那小小的腹中,到底裝了多少東西。當然,貪多嚼不爛,他並沒有一樣像他其他師兄妹那樣精通。
“這……”夏迎春有些驚慌地看着田闢疆,臉色陡然一變,“大王……”
秋月放開了手,冷笑了起來。
“你們……你們合起夥來騙我!”夏迎春有些氣憤地吼道,“大王,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曾經對臣妾說過,死生永不相負的,如今你怎麼可以和外人合起夥來騙我?”
她真的怒了,她沒想到,田闢疆居然設陷阱來害自己!難道他忘記了,自己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如果不是她的話,他怎麼會有今天?如果不是他們父女的鼎力支持,那麼現在坐在王位上的,指不定是誰呢。
“夏太師夫婦都是你殺的?”田闢疆的目光無比冰冷,裡面隱隱透着幾分痛心。
他不敢相信,夏迎春會如此心狠手辣,連自己的父母都會殺!即使夏夫人不是她的生母,那麼夏太師可的的確確是她的生父啊!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對自己的雙親下此毒手呢?難道,這個女人真的是殘忍的無可救藥了嗎?看來,夏夫人的話全是真的,當初那個替自己吸毒的,也定然不是夏迎春,而是那個看似冷漠的夏離春了。
夏迎春見狀,此時否認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她的話,已經被所有人都聽到了。
“是又如何?”她冷笑道,驕傲地昂起了頭,“我說過,那隻不過是誤殺!我要殺的是那個賤人,誰知道會傷到了我父親?”
雖然誤殺了夏太師後,夏迎春的心裡有些不忍。不過,這難受只不過是過眼雲煙,一掠而逝。死了就死了,留着一個謀逆的父親在世上,只會給她帶來煩惱,又根本幫不上她什麼,倒不如死了好。
“可是無豔是你的親姐妹!”田闢疆痛心地說,“爲什麼?爲什麼你居然對自己的親人都不放過?”
在他心裡,一直覺得夏迎春並非十惡不赦之徒,他一直希望,在她的心中尚有幾分良知。不管以前她做過什麼錯事,不管她殺害了多少後宮嬪妃,他都覺得她一定還是個有良知的女孩。否則的話,夏太師夫婦又怎麼會那麼寵愛她呢?一個自幼嬌生慣養的女孩,雖然任性囂張了一些,但是本質一定是純真的,肯定不會有着那些鄉野女子的爭名奪利之心。可是他錯了,他完全錯了!所有的一切,只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想像罷了。心目中那個純潔善良的小女孩,只不過是他自己憑空臆造的罷了。
“不放過親人又如何?”夏迎春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冷冷地笑了起來,“別以爲自己就那麼幹淨!大王,其實我們纔是一路人,那個鍾無豔來自鄉間,她根本就沒腦子,根本就無法適應這裡的生活!難道我和大王不一樣嗎?大王得知自己的生母之事後,又何嘗想過替生母一雪前恥呢?如果大王果真和鍾無豔一樣正直的話,那就應該挖了先王的墳墓,將先後的屍體拖出來曝屍荒野!如果不是先後的話,容妃又怎麼可能在冷宮中當了多年的活死人,又怎麼可能會被大王雙手奉送給一個不成體統的蘇秦!”
她的語速非常快,態度非常強烈,每個字都惡狠狠的,直接刺向田闢疆,似乎非得一招致命,將他刺的遍體鱗傷不可。
一聽這話,田闢疆的眸子裡,頓時泛現出了一縷濃烈的殺意。
他沒有料到,這件事情居然沒有瞞得過夏迎春的眼睛。他一直以爲,這是個秘密,無人知曉。可是想不到,她不但知道,如今又將這事在晏嬰和秋月面前挑明,事情果真一發不可收拾了。
聽了這話,晏嬰的目光也黯淡了。
有些秘密,還是不知道的好。知道的秘密越多,反而會成爲一道催命符。蘇秦和容妃的事情,其實晏嬰隱隱約約也早有耳聞,不過他一直裝聾作啞,裝作不知。可是如今夏迎春將所有事情都說開了,那麼這件事情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看來,自己激流勇退的時間到了,自己該帶着馮婆婆浪跡天涯,過着閒雲野鶴般的日子了。
秋月卻渾然不知,危險已經悄悄來臨。她驚愕地瞪大了眼睛,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田闢疆。這個秘密,讓她感到詫異,感到不可思議。
“這怎麼可能?”她的眼睛瞪的非常大,在漆黑的夜裡,閃爍着美麗的光芒,心中胡亂地想,“大王不是王后所生?蘇先生帶走的那個女人,居然是大王的生母?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
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又何止這一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