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面兩米寬的大鐵鼓,鐵鼓安靜的放在圓臺上,佔據了大半個圓臺,鼓面被打磨的泛着森冷鐵光,讓人一眼就覺得堅不可摧。
三跪破鐵鼓,這怎麼做到?怎麼可能做到?
夜風悽悽,冰凍做每個人心,血霄衆人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朝佛山之心趕去,他們的主子連日未休,一身內力枯竭,現在還要跪鐵鼓?不敢想象,無法想象。
銀袍混着血色在半空獵舞着,身後是皎月高掛,他立在圓臺上,眉目淺淡,耳裡是滔滔水浪翻滾,他靜望着山間茫茫水色,這一刻,他一身華光,宛如銀霄之神,俊顏玉骨神人姿,氣韻沉斂攬天下。
“咚。”
猶如滄宏浩瀚中的一聲雷鳴,聲音洪亮,只覺震天驚地。
正行到山佛暗道的谷玉等人一怔,心猛地跳快,驚慌的神色落在每個人的臉上。
他們的主子……
山尖上,明鏡身上寬大的綠袍飛舞着,手心顫抖,眸光說不出複雜。
血,侵紅了袍子,一點點如潑墨血梅迅速的綻放着。
鐵鼓上,北雲霄雙腿彎曲,身子正中鼓心,鐵鼓嗡嗡作響,整個鼓連着人都顫抖着。
跪了,真真正正的跪了。
他是霄王,是耀天戰神,天下誰人能得他一跪。
可是……如今,爲了景袖,真的跪了。
鮮血不止,順着森冷的鼓皮涓涓流着,膝蓋上的血肉綻開,似乎骨頭都裂了。
北雲霄顫抖着,薄嘴蒼白近乎透明,他雙手按着膝蓋,渾身冒着冷汗,挺拔偉岸的身子佝僂着,似乎再也直不起來,這一下,他沒留半點力氣,因爲怕,怕這鐵鼓不破,怕他的袖袖沒有機會醒來。
可是,這灌了近三百斤鐵水的大鼓沒有絲毫動靜。
三跪破鼓,一跪已傷的這般,要再兩跪又會是怎樣?
顫慄,用了近乎一刻鐘的時間,北雲霄才適應雙膝的痛,他輕移着雙膝,想要站起,因爲剛剛那一跪的力道太大,皮肉炸開,鮮血流淌,時間又過的太久,他雙膝炸開的血肉已經被血液凝固在鼓皮上,這一輕微的動作,竟活生生撕扯下他的膝肉,疼的他一個不穩,咚的一身又跪在鐵鼓上。
痛,撕裂血肉的痛,來的猛烈,來的至深,密密麻麻的虛汗瞬間沾溼衣襟,順着肌膚滑落,鮮血混着汗液在鐵鼓上暈染開。
“主子!”驚呼,天翼等人已到,他們一個閃身,落到北雲霄身側,雙手伸出,想要去扶,看着滿眼血色,又不敢動作。
佝僂的身灼燒了每個人眼,彎曲的雙膝刺痛了每個人的心,淚粒控制不住的縈掛在眼眶。
“扶我起來。”虛弱的聲音落出,聲音都顫抖着。
一旁的天翼谷玉迅速上前,小心動作。
有了兩人的幫忙,佝僂的身子終於站起,一點一點,在月色下,挺立。
“退後。”輕拂兩人手腕,北雲霄道。
“主子,我替你跪,我替你跪好不好。”天翼拉着北雲霄手臂呼道,淚控制不住的落下,隨着夜風,落入山谷河道上。
“主子,我們替你跪,我們替你跪。”身後衆聲落出,向前。
“退後。
”他只說了兩字,手腕拂開兩人,面着茫茫夜色,眸光堅定,他的袖袖,自然由他來救。
夜深邃着。
天翼咚的一聲跪在青石圓臺上:“主子,王妃已經死了,死了,你救不活的,救不活的!這鼓你跪不破,怎麼可能跪破,我求求你放棄吧,放棄吧。”他嘶吼着,似乎要喊醒自己的主子。
這天下怎麼會有死脈復生的道理?這鐵鼓怎麼可能三跪破開?
他不能讓主子再跪,那會死的!會死的!
“唰!”琥珀的眸光掃來,這一眼冰霜的如寒冬一月,血色凝固在眼底,裡面的嗜殺之意像是要屠盡天下。
天翼一僵,整個靈魂都被這一眼凍結了。
“即日起,你不再是我血霄軍血王,我北雲霄沒有你這樣的屬下!”
冰冷,啞聲,將天翼打入死谷,再也升不起半點希望。
有什麼比這句更讓人難受,有什麼比這句更讓人沉痛。
天翼瞪大着眼,心緒翻滾,滿眼的不敢相信。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被逐出血霄軍的一天。
“主子……”身後驚呼不斷響起。
北雲霄像是未聞,他轉首望着茫茫天色,他說過他的袖袖沒死,他的袖袖沒死!誰也不能讓他放棄,誰也不能!
“咚!”竭盡了身體每一絲本源之力,這一跪,聲音傳遍山河,跨過日月,飛上雲霄,驚響九天。
“啊!”猛地,谷玉嘶吼響起,迴盪在山谷,驚飛了山林叢鳥,他血紅着眼,腰間青玄劍一抽,轉身向着山尖奔去。
什麼世外高人!什麼菩提明鏡!
這世上沒有這樣的佛,這世上沒有這樣鐵石心腸的仙人!
他要殺了她,要殺了她。
躁意,血腥,深痛……瀰漫在整個菩提灣。
漸漸有哭泣聲落出。
“姐姐,姐姐,你醒醒好不好,醒醒好不好,妖妖以後聽話,妖妖以後一定聽姐姐話。”
“哥哥,你是不是很疼,小小有藥膏,小小給你擦好不好,哥哥不疼,不疼……”
月依舊明亮,血仍然鮮紅,鐵鼓泛着森冷寒光。
紅塵三仙站在衆人身後,眸光復雜。
山尖上。
明鏡神色變的悲慼,寬大的青袍沒了光澤,昏暗着。
龍皇無心,鳳後身困,這天下沒救了,真的沒救了。
“嗤!”刺耳的劍刃擦過刀鞘聲。
“老巫婆,你給我去死,去死!”咆哮,谷玉飛身衝來。
只是拂塵一撩,氣勢洶洶的谷玉便被擊飛。
“噗。”鮮血落在菩提葉上,染紅了葉片的每個紋路。
“滾!”大吼,明鏡一臉煞色。
即使這天下沒救,她也不會因爲一個戮氣深重的陌生女子出手,她忠於她的鳳後,永遠忠於。
“唰唰……”幾道小身影飛身落下,是四個小仙童。
“師傅,你救救他們吧,救救他們。”
“求師傅救救霄王,救救霄王妃。”
“……”
一個個跪下,磕頭,精緻的小臉一臉悲傷,祈求着。
他們人
小,什麼都不懂,他們只遵循自己的內心。
“你們你們……”明鏡氣的胸腔起伏,手裡的拂塵揉捏在一起。
“咚!”正怒火衝刺間,一聲驚天撼地的鼓聲響起。
這一聲宛如凝聚了天地最純粹的源力爆炸,整個佛山都在顫抖,佛腳下的河水翻滾着,像是洪水暴發。
這一瞬,皎月不知落在何處,整個菩提灣暗下,天空星子不在,一道深幽的光束落在半空,看起來就像是被什麼震破道口子。
夜漆黑着。
而佛心圓臺上,每個人都驚訝震撼着。
虛汗遮掩了視線,血水溼粘了血肉,北雲霄整個人虛空,連睜眼看東西的力氣都沒有,他只能躬彎着身子,用指尖殘存的力氣顫慄着去摸身下的鐵鼓,似乎想要辨別它是否破了。
“破了嗎?”他微張了張嘴,口裡卻沒有聲音,一頭墨絲被汗水粘帖在臉上,早已不見風華。
一旁距離最近的天翼瞧見,慌忙的道:“主子,破了,鼓破了,真的破了。”他喜極而泣,聲音顫抖連自己也不敢相信,主子做到了,主子真的做到了。
薄脣輕勾,似有一抹笑容綻放,這一刻的戰神比任何時候都偉岸。
他的袖袖有救,有救了。
“砰。”身倒,血嫣紅着。
慌亂充斥在這裡,衆人不見的地方,景袖的眼角早已沾滿淚水。
“破了,真的破了。”明鏡顫抖着身子後退,滿臉的不敢相信,他做到了,他居然做到了。
風吹過,滿山菩提葉輕搖,葉下的菩提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叮叮聲,一聲一聲,越過遠山,穿過河谷……寧靜悠遠。
天緩緩亮起,白線籠罩上大地,晨日的風微小,河面水花淺淺,震山佛上不見北雲霄,不見景袖,不見衆人,只有那塊圓臺伸在半空,破開一道口子的鐵鼓被血色掩住,沒了森冷的寒色,鮮紅的像是顆心臟,在山佛心處咚咚的跳動着。
這裡,山腰某處三百平的密室,密室牆壁上刻滿了各種奇怪的符文,或凹陷,或凸起,密室空曠,沒有擺什麼多餘的物件,只有兩張玉色圓臺和圓臺上的兩個圖案格外醒目。
圖案一個龍紋,一個鳳圖,分別被圓圈包圍,兩張玉臺相隔五六米並排着,此時北雲霄血淋淋的身子正被擺放在龍紋玉臺裡,而景袖被放在另一個鳳圖玉臺裡。
密室周圍的燭火跳動着,印出北雲霄景袖兩張慘白恐怖的臉。
“哎。”不知想到什麼,明鏡輕嘆口氣,挺立的身子似乎勾彎了,沒了那股精氣。
她望了眼氣息虛弱的北雲霄,終於還是上前,拂塵在玉臺上掃過,就見龍紋邊上的圓圈忽地亮起,生出淡淡的白息不斷朝北雲霄身上涌去。
“這天下終是不能沒有龍皇呀。”輕嘆,不忍。
待北雲霄微弱的氣息開始復甦,明鏡又向一旁的景袖看去,眉目間驟然升起一股凌厲之風,殺意洶洶,五指間聚着勁風,像是要收人性命。
密室外某處石屋裡,衆人不停來回走動,神色擔憂。
“這老巫婆不會說話不算數吧。”谷玉揉着胸口道,神色青黑,顯然對明鏡的印象很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