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裡,戰天鉞和向媛面對面地坐着,各自靠在冰塊上,臉上的紅潮已經褪去了很多,身上也舒服了不少。
向媛垂了頭,雙手抱着自己,戰天鉞閉了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淡淡地說:“你怪我嗎?砦”
向媛似乎睡着了,許久沒說話,就在戰天鉞想着她不會回答了,她才輕輕道:“怪你做什麼?皇上這宮裡不缺女人,你爲什麼跑到這呢?皇上有你的原則,我有我的驕傲……”
這回答很簡單,卻把該說的都表達出來了,戰天鉞突然一陣羞愧,睜開眼看着向媛,他封了她爲媛妃,卻不碰她,這不是讓她背了虛名嗎?
“給我點時間!”他尷尬地道鰥。
向媛慢慢睜開了眼,看着戰天鉞道:“我沒逼你!皇上,你不必爲沒碰我感到內疚,是我願意等的!就像你願意等沐行歌一樣……你別否認,我都懂的!我們都喜歡了不該喜歡的人,受苦都怨不了別人!”
戰天鉞苦笑,不知道該說什麼,感情的事他沒女人敏銳,他只是遵從了一種可笑的本能,不想碰就不碰!
“皇上,我能給你幾句勸諫嗎?”向媛問道。
“請說!”
向媛看看他道:“皇上,我說這些話不是想爲自己爭取什麼,我是爲皇上好!皇上,你和沐行歌的事不能這樣一直拖着,總要有個了斷吧!上次從鬼方離開的太匆忙,我想你和沐行歌一定有話沒說完,她如今在北俞,皇上你去見見她吧!大家說清楚,如果她有心,皇上也好了結心事。如果無心,皇上也可以死了這條心!”
戰天鉞默默地聽着,向媛說的有道理,自己是不能這樣一直拖着。
“皇上是西溱的皇上,很多人都在關心你的子嗣,而後位一直空懸也不利於皇上管理好西溱。皇上你是聰明人,你該知道這樣會引起很多人暗中相鬥!我知道皇上胸有大志,你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吧!做了了斷,不管什麼結果,皇上都能安心管理國事!妾身也不知道說的對不對,妾身只知道,八公主和六公主今日做出這種事,也是怕皇上惹人非議才自作主張!皇上要是不果斷處理了你和沐行歌的事,一定還會有類似的事發生的!”向媛誠懇地道。
戰天鉞哪會聽不出向媛的誠意,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肯對我說這些話!”
向媛一笑:“皇上不是也勸過我把目光看遠一些嗎?我聽皇上的話在努力學習呢!老實說,進了宮後接觸的人多了,我覺得我以前的生活真的很狹隘。我學到了很多東西!以前一開始只想着爲錢殺人,後來不缺錢了,就像皇上說的爲了挑戰,刺激去殺人。現在跟着皇上,看到皇上每天要解決那麼多問題,就覺得自己真的很狹隘。原來這些普通的問題也充滿了挑戰性!”
戰天鉞異樣地看看她,真難得,向媛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以前一直覺得沐行歌沒什麼特別的,看着皇上每天要處理那麼多國事,我改變了對她的看法!她能和皇上一樣能幹,就一定有她的過人之處。皇上喜歡的就是她的這種特別吧!呵呵,我就想着,要是沐行歌是男人,或許我也會喜歡她,願意嫁給她的!”
向媛說到這,調皮地對戰天鉞道:“雖然她武功沒你高,但是她的本事絲毫不比你差!皇上,她要是男人,就是你最大的威脅!我越瞭解她,我就越喜歡她,我很想和她做朋友,有她這樣的朋友,一定會讓我的生活更有趣吧!將心比心,我就知道皇上爲什麼忘不掉她了!她的確值得你喜歡!”
戰天鉞勾了勾脣角,有些無奈:“她沒你說的那麼好,那女人對我充滿了敵意,從來不肯和我好好說話!我都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就縱容着她對我這樣……”
“呵呵,皇上,這天下的人要是都對你臣服,沒人敢和你對着幹,那也太無趣了!你該感謝她,能讓你的情緒起伏,不管生氣也好,高興也罷,總比一成不變的好!我該感謝她,讓皇上也吃吃苦,體會一下喜歡一個人的酸甜苦辣,也好知道我們這些喜歡你的人的痛苦……”
向媛故作氣惱地給了戰天鉞一個白眼:“我們做不到的事她做到了,我佩服她!皇上不是常說自己首先是人,纔是皇上嗎?你坐在金鑾殿上高高在上,如果不是有這些情緒起伏,你就只是皇上不是人了!”
“哈哈……”戰天鉞被向媛說的大笑起來,被戰顏夕和戰婧菱算計的惱怒減了大半,心情也好多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着,向媛不知道什麼時候沒聲音了,戰天鉞一看,她頭歪到了一邊,睡着了。
戰天鉞不再說話,靜靜地看着她,向媛似乎改變很大,昔日作爲月汐樓頭牌菲菲的影子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了,那個惡毒的殺手影子也淡化了,眼前的女人慢慢蛻變成一個大家閨秀,懂禮節,會關心民生,大度,賢德,會爲他人着想……
如果不是有樓子裡的身份,她做皇后綽綽有餘,戰天鉞倒不是真在意這個身份,只是心裡對沐行歌還有結,否則他不會顧忌天下人怎麼看他,喜歡向媛就一定會不計較身份地立她爲後。
是該做個了斷了!戰天鉞在心裡長長地嘆息,不能一直這樣拖下去。
兩人就這樣在冰窟裡呆着,戰天鉞睡不着,身體的燥熱雖然慢慢消減,但是總有些不舒服,他藉此也讓自己冷靜一下。
偶然擡眼,看到向媛怕冷地蜷在一起,他起身把自己的外套給她蓋上,看着她熟睡的容顏,戰天鉞輕嘆了一口氣。
他來時,向媛早已經在裡面了,抱着冰塊滿臉通紅,他當時看見就一愣,想起向媛也喝了那種酒,就不客氣地問道:“你怎麼不找個人解決?”
他是滿懷被算計的怒氣問的,向媛擡頭看了他一眼,苦笑:“我要是去找皇上,皇上不會把我丟出來嗎?我還有自尊,我不想要算計來的感情!”
“我有我的驕傲!”向媛的話在腦中又閃過,戰天鉞失神了半響,俯身將她抱了起來,不管自己是不是能接受她,她都值得自己尊重。
戰天鉞抱着向媛走出冰窟已經是後半夜末了,一出來,他就看到戰婧菱和戰顏夕並肩跪在冰窟門口,連子夜和白子騫建安,建興都在一旁候着。
“皇兄,我們錯了,請你降罪!”兩人一見戰天鉞出來,就齊聲說道。
戰天鉞漠然地看了看兩人,一言不發越過她們往前走了。
戰顏夕傻眼,皇兄這是什麼意思啊!她求助地看向連子夜,讓兩人來跪着是連子夜出的主意,可看來不起作用啊!
“繼續跪着!”連子夜用目光暗示兩人,自己和建興他們尾隨着戰天鉞走了。
戰天鉞把向媛送到她宮裡,讓宮女找個御醫過來給她看看,安頓好向媛,他纔回到自己寢宮。
建安沒等戰天鉞吩咐,趕緊讓人送了水來,心虛地呆在一邊。
戰天鉞一句話都沒和他們說過,這讓兩人都提心吊膽的,就怕戰天鉞不開口則已,一開口要人命。
“皇上,昨晚的事是八公主和六公主做錯了,她們知錯了,皇上就原諒他們吧!”
等戰天鉞洗完出來,連子夜忍不住上前爲戰婧菱兩人說情。
戰天鉞撩了撩眼皮看看他,在椅子上坐下,端起建安爲他準備的薑湯喝了,才放下碗淡淡地說:“三日之內,你找個日子把戰婧菱娶過門去,這事在她這就算完了。戰顏夕,明天你把王城沒娶親的男子,不論貧窮富貴都擬一個名單出來送給戰顏夕,讓她挑一個,三日之內挑出來,要挑不出來,朕就挑一個給她賜婚!”
“啊!”連子夜傻眼了,自己和戰婧菱的婚事定在二十六,這突然提前,那不是太倉促了嗎?就算有所準備,怎麼和親朋好友解釋呢!
可是他哪敢辯解,戰天鉞這怒氣能這樣發泄,已經是對戰婧菱格外開恩了。
比起戰顏夕要在三日內挑出一個夫婿,這已經好太多了!
戰顏夕,連子夜暗暗爲她捏了把汗,這飛揚跋扈的公主,這次闖禍闖的把自己弄進去了。
“還站着做什麼,去傳旨,讓她們也別跪着了,她們不嫌丟人,朕還替她們覺得丟人呢!兩個沒出嫁的公主,做出樓子裡媽媽才能做的勾當,她們怎麼不去開樓子算了?”戰天鉞絲毫不給面子地罵道。
連子夜汗顏,這罵得夠難聽了,估計比殺了兩位公主更令她們難堪。
戰天鉞冷笑一聲:“還有,讓她們自己去和洛家解釋,得不到洛家的諒解,以後就別來見朕了!”
連子夜這時還沒想到那麼遠,只想着洛家那邊陪幾句好話就行了,哪想到此時洛家已經鬧起來了。
起因當然還是洛輕言,洛輕言被洛無遠的幾個丫鬟用冰水泡醒後就被抱回了臥室,她還沒緩過神來,洛無遠就進來了。
洛無遠是被氣的,一來是被洛輕言做出這樣的事氣到,一個女人,怎麼能這樣不要廉恥啊!
二來是被戰天鉞氣到,這人都送到門上,他怎麼不給面子收下啊!
第三自然是被白子騫氣到的,自己的妹妹有什麼不好,那傢伙也不給面子,連抱都不肯跑就跑了。
三者加起來,洛無遠都快被自己的怒氣氣爆了,一聽洛輕言沒事了,哪還憋得住,衝進來就破口大罵。
他和洛輕言平日相處都是冷嘲熱諷,鬥口慣了,自己這妹妹只有在戰天鉞面前才溫柔,平日強悍的像個男人,他也不顧忌,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先罵洛輕言不聽話自己送上門去自取其辱,接着又罵戰天鉞,最後罵白子騫不識擡舉……
這一罵,把洛輕言不知道的事情全抖了出來,洛輕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聽到後面這些事,知道了自己昏昏沉沉中發生的事後,臉頓時就變的煞白。
戰天鉞不要她也罷了,連白子騫都嫌棄她……這事沉重地打擊到了洛輕言,她一時覺得天旋地轉,這事到底弄得多少人知道了?她以後還怎麼見人啊!
她就算再豪放,也是女人,一時無法接受這打擊,起身對洛無遠吼道:“是,我是丟了洛家的臉,我一死謝罪吧!”
說完,洛輕言衝了出去,洛無遠被嚇了一跳,趕緊追了出來,洛輕言狠狠地往外面的假山上撞了上去。
洛無遠慢了一步,只抓住她的衣服,一扯,洛輕言碰了個頭破血流,還好沒死,昏了過去。
洛無遠被嚇到了,趕緊讓人去把洛無遙叫來,洛無遙聽了始末,先臭罵了洛無遠一頓,等冷靜下來才無奈地搖頭道:“這人都送上門了,戰天鉞也不肯收,他和洛輕言今生看來是不可能了,得想個法子讓她死心纔是!”
洛無遠苦笑:“她的性格你還不知道啊,犟的牛一樣,怎麼會死心呢!昨晚我就想過了,白子騫品德什麼的都還行,生米煮成熟飯,兩人成了家輕言就會死心,所以才同意白子騫幫忙,可那傢伙卻不肯!我們這位妹妹平日心性頗高,看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也不想想,人家看不看的上她!”
洛無遙瞪了洛無遠一眼,哪有這樣說自己妹妹的,可是洛無遙也知道洛無遠說的是實話,這妹妹就是被他們幾個男人寵壞了!
兩人也不知道怎麼辦,只好去請示洛老爺子,洛老爺子差點被洛輕言氣死,一掌就擊碎了自己最心愛的古木桌子,嚇得洛家兄弟兩大氣都不敢出,從小長大,就沒見過洛老爺子發這麼大的火,這次洛輕言真闖大禍了。
老爺子久久不出聲,兄弟兩小心地陪着,許久老爺子才道:“去,問問她,兩條路,一是儘快挑個人嫁了,第二,離開王城,永遠不許回來!”
“老爺子,這也不全是輕言的錯……”
“住口!”老爺子怒吼了一聲打斷了洛無遠的話,那臉上的無情讓洛無遠不敢勸了,害怕激怒老爺子讓輕言出家。
“就這兩條路,沒有第三條!”老爺子無情地道:“十天內,必須做出選擇,要無法選擇,我幫她選!”
洛家兄弟沒辦法,只好回去告訴洛輕言。
洛輕言沉默了半響道:“我選嫁人!我要嫁白子騫,你去告訴戰天鉞,讓他給我賜婚……”
她話還沒說完,洛無遠就叫起來:“你瘋了,這怎麼可能!戰天鉞不會逼白子騫的,更何況,白子騫對你也沒興趣!你何必每次都選難題呢!”
洛輕言狠狠地瞪了過來,冷笑道:“我就喜歡難題,怎麼了?不行嗎?你去告訴戰天鉞,是他欠我們洛家的,他要做不到,我們洛家會把家業全部搬到別的國家……他不是不肯要我嗎?你們是我的兄長,你們就該幫我出氣!”
“輕言,別任性!”洛無遙皺了皺眉,這搬家談何容易啊,何況這是要挾戰天鉞,以戰天鉞的脾氣一定無法接受,到時翻臉,他們洛家也撈不到什麼好處!
“只是讓他動動口,又沒損失他什麼,他會不肯嗎?”洛輕言冷笑道:“他是皇上,我高攀不起,難道一個小小的將軍我也攀不上嗎?”
“輕言,你別這樣!白子騫和連子夜對戰天鉞來說就像親兄弟,他自己不肯做的事,也不會強迫兄弟做的!我知道你挑白子騫是想氣戰天鉞,可是這沒什麼用,當年阮依雯進宮,戰天鉞都沒被氣到,又怎麼可能被你氣到呢!”
洛無遠耐心地勸道:“何況白子騫只是一個將軍,你要真有本事,找個皇上嫁了,這還勉強可以和他平起平坐!”
“無遠,你別亂說話!”洛無遙瞪
了洛無遠一眼,洛輕言此時正覺得屈辱,要是被刺激了做出別的事,那不是害了她嗎?
哪知道洛無遠幾句話卻讓洛輕言上了心,她笑起來:“對啊,二哥說的對,我要找白子騫嫁了,那還是得受戰天鉞的氣,我就找個皇上嫁了,讓他戰天鉞看看,我洛輕言沒有他也能嫁的好!哈哈哈……”
“輕言,你別糊塗了!”洛無遙很想踢洛無遠幾腳,看吧,刺激到了。
“我不糊塗,兩位哥哥別勸了!你們出去吧,我要休息了!我好好想想,明天再和你們說!”洛輕言把兩人推了出去。
洛無遠也沒放在心上,還想着改天再勸洛輕言,哪知道次日丫鬟來稟告,說洛輕言不見了,只留下了一封信。
洛無遠一看信,驚的目瞪口呆,洛輕言還真去找皇上求嫁了,她在信裡說如果達到目的,她會風風光光地回西溱,達不到,讓洛家都當她死了……
這七國如今沒娶親的皇上寥寥無幾,除了華子衿,就只有東豫的太子了,洛無遠不知道她去找哪個,一邊派人往兩個方向追去,一邊回家稟告了老爺子。
老爺子這次沒發怒,只淡淡地說道:“一條道走到黑,這丫頭是碰了南牆也不回頭啊!不用去找了,她要回來自己會回來,要不回來,從今後你們就當她死了!”
畢竟兄妹情深,洛無遠追不到人,一腔怒氣無處發泄,當晚就衝進了皇宮,把戰天鉞罵了個狗血噴頭,戰天鉞都受着,也不爲自己辯解,只到最後才道:“她要真的嫁了哪國皇上,我保證,在我有生之年,都不會對她的國家用兵,這行了吧!”
一句話把洛無遠的怒氣都弄沒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承諾的沉重,這是戰天鉞對洛家的厚愛。
他是戰天鉞的朋友,戰天鉞雄心壯志他怎麼可能不瞭解,怔怔地看着戰天鉞,他許久冒出了一句:“對洛輕言這樣,對沐行歌也這樣,戰天鉞,你要怎麼完成你的大業呢!”
戰天鉞不答,洛無遠長長地嘆了一聲:“好吧,輕言的事我不怪你,可是四爺……你和沐行歌的事該做一個了斷了,你要這樣拖着,你還會傷害到很多像輕言這樣的女人的!”
“我知道,我會找時間去和她了斷的!”戰天鉞微笑:“你放心吧,這次怎麼都會有結果的,我不會拖泥帶水的!”
洛無遠沉默了半響,才道:“要去趕緊去吧,去晚了,可能你想要結果都不會有結果了!”
戰天鉞不解地挑眉,洛無遠淡淡一笑:“你這些日子不願意聽到沐行歌的消息,可能疏忽了很多,我本來也不想和你說這些讓你涉險,可我要不說,以後你知道的話一定會恨我,那我就說了,武康重金懸賞沐行歌的人頭,不止北俞的殺手去找沐行歌,西溱,甚至七國的高手都紛紛出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