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瑾,那個親王殿下,不是常年在人前面具覆面麼?兜得下巴都不露,酒……從哪個位置進去?”
若換做是別人,恐怕會覺得葉風回這話很是失禮,畢竟直接這麼討論親王殿下,是大不敬。
但是陳錦瑾不是別人,她可是武將之女,驍騎統領陳遼家的嫡女,從小當成男孩子養大的,自然是不拘小節得很,聽了這話,倒是大聲地笑開了。
這麼個五大三粗的女漢子,笑起來的時候,卻是好看,不是那種笑不露齒的嬌羞,她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聲音爽朗,眉眼彎彎的,這纔看得出幾分少女的嬌俏。
葉風回看她笑得這麼開心,想着自己這話應該沒什麼太多笑點吧?
等着陳錦瑾笑完了,纔看着這女漢子整理了一下臉上表情,輕輕咳了兩聲之後說道,“能目睹殿下真容的人,着實不多,除了殿下身邊的那些親衛和影衛,能目睹殿下真容的,都是殿下的心腹武將,兩隻手能數得過來的。殿下對我父親有知遇之恩,救命之恩,哪怕殿下讓我們一家當即去死,我們也是毫無怨言的。所以,承蒙殿下信任,我父親算是爲數不多的能目睹殿下真容的人之一了,所以,殿下偶有心情不錯的時候,也會和我父親喝酒。”
心情不錯?
葉風回聽了這話,心裡頭一陣不爽,昨天她不爽了一晚上,整晚都沒好睡,這男人倒是心情不錯,喝了半夜的酒?
想到昨天宴會時,他遞過來那盤讓她當衆出醜的肉排……
葉風回就牙癢癢,合着這男人……是捉弄了她之後,覺得心情不錯吧?
葉風回自然不會知道,昨晚司離回去之後,封彌千隕就淡聲問了她說了什麼沒有。
司離素來對封彌千隕是極其老實的,就將葉風回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聽到司離複述她那句‘墨影都沒戴面具呢,你學什麼不好?爲什麼要學那面癱戴面具?不悶麼?’的時候,這男人面具後天下無雙的臉上,綻出淺淺笑容的弧度來。
而後,似乎心情就不錯了,直接讓司離召了陳遼過來,喝了半夜的酒。
葉風回不知這些,所以,聽了陳錦瑾的話之後,就咬牙切齒說了一句,“他心情不錯?我看他就是面癱久了死撐呢,過得多憋屈啊,東西都沒法吃,昨天宴席上,他連水都沒喝上一口吧?”
葉風回想着昨天宴會的細節,最剛開始大家舉杯共飲的那杯,那男人似乎也只是象徵性舉了舉杯子罷了。
銀月在一旁只覺得心都快嚇掉了,這些對殿下指責的話語是能隨便說的麼?銀月恨不得去捂上自家小姐的嘴!
她趕緊扯了扯葉風回的袖子,“小姐,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快別說了。”
葉風回側目看她一眼,就笑了,“沒事,錦瑾又不會告密,就算告密了,我敢說就沒在怕的。”
封彌千隕不是那麼小氣量的人,這點葉風回還是知道的。
如果這點話就能讓他生氣的話,那天她夜探親王府的時候,恐怕早就被狙殺當場了吧,哪裡還有後話?
陳錦瑾笑得大聲,拍拍葉風回的肩膀,“阿回,我太喜歡你的性子。”
葉風回原本是想說什麼的,堪堪忍住了。
她差點兒就脫口而出‘咱哥倆誰跟誰啊’這樣的話了,好歹是忍住了。
“唉,阿回,事實上,你是不知道,皇家裡頭這些個事兒吧,咱們說不清楚,只是,殿下從小到大,前前後後被下毒的無論是成功還是未遂的次數,都已經數不過來,所以殿下,基本上,很少會在人前入口任何東西,又或者是吃任何來路不明的東西。這不是面癱,不是死撐,只不過……是自保罷了。”
陳錦瑾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裡頭有着些許嘆息。
葉風回聽了這話,眉頭淺淺皺了皺,想到了自己腰間這枚蠱玉……所以,他纔會隨身攜帶這枚能辯毒的蠱玉吧?
心頭竟是掠過一抹讓她自己都不可思議的不忍。
或許,應該找個機會將這蠱玉還給他,畢竟,自己身邊有銀月這樣能力的人在,而他……
葉風回沒有再繼續想下去,只是心中輕輕嘆了一口,這才轉眼看着陳錦瑾,問道,“是了,你過來找我是什麼事兒?”
葉風回這纔想到問了一句,陳錦瑾也大咧,伸手就一拍腦門,“嗨!看我這記性,差點兒就給忘了正事兒。”
說着,陳錦瑾就動作很仔細虔誠地從袖兜裡掏出一個信封來,遞給了葉風回,“原本昨晚只是想過來找你聊聊天的,今早過來時,父親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我沒看過,不知道是什麼,不過父親讓我轉告你,私下看。”
葉風回眉頭皺了皺,想着這信封裡究竟是什麼東西,於是就點了點頭,“那你等我一會兒。”
葉風回走進屋裡,也不顧身上早已經換好衣服整理好頭髮了,就直接窩進了被窩,在被子裡,藉着被子縫隙進來的微弱光線,拆開了信封。
那個漠可是一直監視着呢,不小心不行。
她拆開了信封,裡頭是一張紙,上頭寥寥數語,筆跡卻是蒼勁大氣,鐵畫銀鉤的鋒利。
看着上頭的內容,葉風回一下子眼神就有些怔了。
內容很簡單,卻是……很驚人。
‘你不用怕,安心睡覺。漠,是我的人。’
落款依舊是那個筆觸鋒利得幾乎要破紙而出的睿字。
和那天留在她牀頭的字條上那個睿字相符,顯然……是出自封彌千隕之手。
葉風回怔了,窩在被窩裡半天沒個動靜。
如果說道高一尺的話,那麼封彌千隕就是那個魔高一丈的魔吧?
雖然不是不知道天家無親情這類的話,但是依舊不得不說,未免安插滲透得太深,能夠熬到端王身邊的親衛,天知道是睿親王安插了多久的棋子?
那個封彌千隕……才二十歲啊!
她二十歲的時候在做什麼?是了,二十歲的時候,是第一次去完成一個難度S級別的任務,狙殺一個傭兵頭目,不成功便成仁,成功了回來就能夠在組織榜上擁有代號,失敗了,很顯然就是個死。
那一次她成功歸來,第一次擁有了代號,代號十一。後來,八年間,爬到了整個鷹眼組織的第一位,代號一,阿回。
只是,她是怎樣到達二十歲的?魔鬼訓練,煉獄訓練,每天被操練得像是死狗一般,每天除去睡覺的八個小時,吃飯的十五分鐘之外,其他時間,全部在訓練。
她是從地獄般的訓練裡熬出來的。
而他才二十歲,已經這般心思縝密,謹慎戒備,甚至比她二十歲的時候,出色得多的多。
是不是意味着,他的這二十年,也是如同身在地獄一般的活着?甚至……煉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