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房間內窗簾被拉的緊實,透着一絲微弱的光,傅蔓睡了一會兒便再也睡不着了,輾轉着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腦中又浮現了剛剛江瑾言離去的場景,猛然煩躁地甩了甩頭,意欲將這些惱人的心緒拋諸腦後。

傅蔓遲凝了片刻後掀被下牀,在衛生間掬了捧水抹了把臉便往門外走去,纔剛走出房門口,便看見王鎮長身邊的秘書小劉站在她門口躊躇踱步,傅蔓狐疑的蹙着眉,喊道:“小劉?”

小劉驚詫的轉過身,喊出聲:“秘書小姐。”他紅着臉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樣子憨實,旋即從背後朝她伸出手,小小且烏黑的瓶子躺在他寬厚粗糙的手掌中,嗓子粗噶:“這是我們這兒的解暑藥,喝下去就保管你沒事兒,晚上鎮長在酒樓裡設了飯局,替你和江局長接風洗塵。”

傅蔓淡笑着接過,道謝,“謝謝你,小劉。”

此刻的小劉被她明亮的容顏迷濛的心,竟失態捏着小瓶子死死不撒手,傅蔓奪又奪不過,被他瞧紅了臉,有些尷尬的乾咳了一聲,“咳。”

卻不料,兩人之間突兀橫插*入隻手臂一把奪過藥瓶子,傳來一道清淡的男音,“謝謝你這麼關心我的秘書。”

小劉立時清醒過來,見着江瑾言站在她的身側將她護在身後的樣子心中頓時有些清明,都說城裡長的好看的姑娘都被包養了,眼色漸漸黯淡下去,面如土灰,卻掩蓋不了心中覺得兩人確實很配的事實,終究只是瞥了他們一眼便轉身離去。

傅蔓盯着小劉沮喪的背影凝視了半晌,卻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道猛然往房內拖去,心驚咋呼了聲,四周俱是她的回聲。

江瑾言一把將她拖拽進房內,單手扣上門反手將她抵上門背後,筆直的背脊抵上冰涼的門板,絲絲涼意直沁心底,他沉沉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半晌,嘴脣緊抿絲毫沒有開口的跡象,傅蔓被他瞧的心悸,瞠目結舌道,“你你……幹什麼……”

江瑾言漆黑的雙眼深不可探,只微微勾了勾脣角,便低下去頭去尋她紅豔的雙脣。待那溫熱快觸上時,傅蔓猛然側頭,漸漸逼近的灼熱氣息便頓住,脣瓣微微動了動,嗓音低沉,“躲什麼?”

傅蔓側着頭橫了他一眼,雙手緊攢成拳抵在他堅*硬的胸前,道,“江瑾言,夠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略有些怪異,傅蔓講不出自己此刻心頭的滋味,剛剛被他佔便宜都佔到牀上了,心已亂成一團,狠推了他一把,江瑾言沉眸頓住,緊了緊懷裡的人,勾脣一笑,旋即低頭含住她小巧精緻的耳垂,濡溼的舌頭在她耳畔逗弄着,低聲道:“不夠,怎麼都不夠。”

傅蔓狠推了他一把卻被他禁錮的死死的,無力感浮上心頭,頓覺挫敗,所幸不再掙扎,怒意橫生,竟有些歇斯底里起來,“你們能不能不要逼我?!……”

江瑾言倏然從她頸間擡頭,眸光微眯,隱含怒氣:“逼你?”神色恢復如常,微微頷首,“行,我不逼你。”

傅蔓沉默的低着頭,她心裡的矛盾無人知曉,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徹底忘記過去,忘記那些纏綿在她心口的傷疤,其實已經不是鍾易寧的問題,是她自己沒法再去相信愛,更不敢相信江瑾言對她的感情。她緩緩閉上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江瑾言陰鶩着眸子盯着她看了半晌,鬆開了對她的鉗制,脣角緊抿沒有一絲弧度,緩緩打開房門面無表情的走了出去。

驟然消失的力道以及氣息讓傅蔓心頓時空了,她怔怔地盯着空曠的房間發呆,身子倏然下滑,蹲坐在冰涼的木地板上,雙手緊緊懷膝,搭着下巴,空洞的眼神毫無焦距……生命就這樣突然闖入一個陌生人,咄咄逼人,攻其心……下一步是不是就要佔其身?

江瑾言坐在花壇的邊沿想了想,他似乎有些激進了,太想着把她據爲己有卻終究還是嚇退了她,頓覺一陣煩躁襲上心頭,深吸了口手中的煙,濃霧頓時四處蔓延。

突然,一隻纖白的手奪過他手中燃着星火的菸蒂,笑道:“你有煩心事。”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江瑾言擡頭,失笑:“怎麼,我不能有煩心事?”

林子姍貼着他在他身邊坐下,又道,“是人都會有煩心事,何況是你。”

午日的陽光鋪灑在這男人的身上,任何一處都泛着熠熠星光,瞧的她心中微澀,他打電話給她,說有事要她幫忙,才知道是這鎮上找不到心理專家,能想到她,她既高興又酸澀。

“那兩個老人怎麼樣了?”江瑾言從她手裡奪回,掐滅,問道。

林子姍答:“已經讓護工帶走了。”

“謝謝。”

林子姍豔麗的眸子瞥了他一眼,笑着問道:“說說你的煩心事?”

江瑾言視線盯着樓上的某間窗戶,道,“你不是會讀心術麼?讀不出來?”

林子姍盯着他看了半晌,隨即將手放上他溫熱的胸膛,冥思狀,“唔……因爲女人?”

江瑾言身軀微微一僵,卻聽見她又道:“唔……還是一個難搞的女人,是上次那個女孩子?”

江瑾言眼裡頓時閃過一絲光芒,掃了她一眼,不着痕跡的輕推開她的手,道:“你早看出來了。”

林子姍心底的酸澀沒人懂,故作輕鬆道,“恩,打你把她帶到我那兒起,我就看出來了。人家不喜歡你?”

“不知道。”

她又一次從他的眼裡看到了挫敗。

轉眼便到了晚上,暮色*降臨,王鎮長將飯局的地址發給她,讓她準時出席。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便起身換衣服去赴局,踟躕着要不要去樓下喊江瑾言一起過去想起下午的不愉快估計他也不想看見她,便轉身徑直下了樓。

剛剛纔踱到包廂門口,就聽見裡頭傳來調笑的聲音。

“小劉,那漂亮的秘書小姐後來有沒有感動的痛苦流涕?”傅蔓對秘書小姐這個稱呼有些敏感。

“一邊去。”小劉不耐的揮了下手。

“怎麼了?人家不領情?”有人追問。

小劉僵着臉色不說話,身邊的人又捅了捅他,道:“怎麼了啊?一下子跟失了魂似的。”

“我跟江局長,如果是你,你會選誰?”小劉鐵青着臉色一本正經的問道。

那人“撲哧”笑出聲,伸手探了探他的額,揶揄道:“小劉,你要是發燒了就去診所看看,別硬撐着,萬一燒糊塗了,那可麻煩了。”

小劉的臉色愈漸難看,道:“滾蛋!”頓了片刻又繼續道,“那江局長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吃着碗裡的還惦着鍋裡的。”

那人忙斂了笑,追問道,“真的假的?”

小劉點了點頭,“親眼看見的,跟那秘書小姐關係曖昧不清,還在花園裡跟那個心理學專家勾勾搭搭,我還能騙你?”

“就是下午市裡來的那個心理學專家?博士畢業那個?”

“恩,兩人在花園裡有說有笑的,兩人就在大庭廣衆之下摸來摸去,一點兒都不害臊,你說他們城裡人是不是都這麼開放?”小劉忿忿不平道。

站在門口偷聽的傅蔓這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僵立在門口,裡頭的談話聲不斷。

“我怎麼知道,我聽我二舅說,反正跟咱們這旮沓角落裡不一樣,親個嘴兒還要找個隱秘的地方里三層外三層躲起來,城裡那情侶直接在街上就打啵兒呢,反正我是受不了那風氣。”

小劉沉吟了片刻,欲開口,卻又聽那人繼續說道,“小劉,我看你也甭打人姑娘的主意了,那嬌生慣養的小姐能跟着你混苦日子麼?說不定人現在早就是江局長的人了。我聽鎮長說,江局長可不簡單吶,年紀輕輕能混到這位子,沒點手段那兒行?叫他惦記上了,你這輩子就在這小鎮當一輩子秘書吧。你啊,還是安安分分跟隔壁村的村花處個對象看看吧。”

傅蔓剛想轉身往外走去,卻瞧見江瑾言跟林子姍從走廊盡頭朝她緩緩走來,頓時失了神,心微微抽緊,愣愣怔在原地,尷尬的不知怎麼跟他們打招呼。

江瑾言徑自從她身邊邁進包廂,眼神絲毫沒有瞥過她,將她無視了徹底。

反倒是林子姍淡笑着停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傅小姐,好巧。”

傅蔓對上她探究的眼神,少了上次的戾氣,緩緩握住她的手,道:“您好,林小姐。”

“怎麼不進去?”林子姍追問道。

“我去下洗手間,你們先進去吧。”傅蔓嘴角扯了抹笑意,說完便往廁所走去。

林子姍盯着她疾促的背影瞧了片刻,隨即勾了勾脣角,轉身走進包間,江瑾言已經尋了處地方坐了下來,她笑着跟衆人一一打了招呼,在他身邊坐下,江瑾言瞥了她一眼,終究什麼也沒說。

“在跟她生氣?”林子姍捅了捅他的臂彎,湊在他耳邊低聲問道。

江瑾言不悅的蹙着眉,不語。

林子姍討了個沒趣,強壓着心中的酸意,撇了撇嘴,跟在座的人聊起了心理的問題。

傅蔓踏進包廂的時候裡頭的人已經差不多坐滿了,只剩下江瑾言左邊的一個空座位和小劉右側的一個位置。

她緊攢着拳頭,蹙着眉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