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下午皇上去瞧了花家兩姐妹,妹妹一臉梨花帶雨的樣子並未博得多少安慰,反倒是姐姐的大氣贏得了皇上的青睞。待沈煥走後花月暘就說:“我才叫你不要再皇上跟前抱怨,你怎麼還端着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花月凜不以爲然地撇撇嘴。
“我不是爲了顯得你懂事嗎。”
她知道妹妹這是看着皇上對她比自己好心裡不舒坦說的氣話。想着妹妹自幼被母親寵的跟什麼似的,不像她好歹被祖母教養過一段時間,暗自腹誹母親不會教妹妹。
“咱們兩個一同入宮爲的是相互扶持,不是爲了爭風吃醋。”
“可我就是忍不住嘛。”
花月暘看她胡攪蠻纏不禁動了氣。
“你忍不住什麼,人家是皇后,難道娘沒教過你嗎?就算娘沒教過你,那些宮女嬤嬤,你的教養姑姑,沒人教過你嗎?”
“你不就覺得自己養在老太太跟前,自幼懂的比我多,在外頭誰不說你比我懂規矩,誰不誇你一句好做派好體面!姐,你成天的這麼數落我你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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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着自己妹妹絲毫不顧教養體面的樣子,比煩躁更多的是失望,那種失望讓她靜默不語,只是踩着淑女的步伐回了自己的桃花塢。
花家姐妹爭風吃醋的消息頃刻傳遍了六宮,陳如意正在許馥那裡坐着同許馥說笑話,聽了之後便嗤笑她們:“這兩姐妹還真是沒教養的狠。”
“怎麼,你很討厭她們嗎?”許馥冷淡的看了陳如意一眼。
“倒也不是,只是覺得一同入宮的幾個姐妹,偏她們拿喬要獨居一宮,實在是不懂規矩的很。”
陳如意並未感覺到許馥的不善。
“是啊,不懂規矩的很。”許馥一語雙關。
待陳如意走後許馥同水蓮說:“你說本宮宮裡怎麼就住了這麼一個蠢貨。”
“那也總比一肚子的花花腸子的人強。奴婢覺得陳八子這樣的就很好。”
“陳八子。”許馥自語似的重複着。末了就笑道:“這可不是第二個麗婕妤。”
“是呢。”水蓮雖不懂許馥在說什麼,然而主子說話,自然要以應和爲主。
晚膳過後馮氏抱着她的貓來給鬱華請安,鬱華瞧了那貓一眼,只覺得那貓高傲的眼神實在與它的主子如出一轍。真是一個不太擅長僞裝的人啊,鬱華心想。
“貴人以後還是別把貓抱來了,本宮不喜歡動物的。”
“臣妾瞧着娘娘這裡寂靜,害怕娘娘寂寞。倒是臣妾想左了。”
馮氏一副小意溫柔的樣子。可是這話怎麼聽怎麼覺得不入耳。
“你才入宮自然不習慣,到時候等你在宮裡住久了怕還覺得這貓鬧得慌呢。”鬱華笑言。
“多謝娘娘賜教。”
“說不上賜教,聽說皇上今天是翻得你的牌子,你快去準備着吧。”
“是。”
說了是之後卻不見走,又虛耗了時候,才施施然地告退,瞧的落雪在她走後直說頭疼。
“自己吃過了也不讓主子吃,淨在這裡說些場面話,打量誰不會說似的。”
“你好像很不喜歡她。”
落雪聽了鬱華的話低頭想了一下,才很乖覺的說:“奴婢知道錯了。”
“落雪學機靈了呢。”
晚棠調侃道。
“人家本來就冰雪聰明。”鬱華也跟着打趣她。
落雪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瑾嬪娘娘好像很不喜歡臣妾。”
馮清凌摟着沈煥的脖子,聲音惶然。沈煥臉上的笑容曖昧不明,也不瞧她,只淡淡說:“瑾嬪不是那樣的人。”
馮清凌未料到沈煥會這麼回答她,臉上不由得一陣紅一陣白,慢慢收起勾着沈煥脖子的手,低聲道:“臣妾失言了。”
“瑾嬪對你不好嗎?”回頭看見馮氏一副快要垂淚的樣子,只覺得這個女子膽小的可愛。
“剛剛臣妾把墨絨抱去娘娘那裡,娘娘就說她不喜歡貓,讓臣妾以後別帶去了。臣妾入宮時就聽說甘泉宮裡的瑾嬪娘娘性子好,可是娘娘對臣妾總是淡淡的,臣妾害怕。”
要說美人就是有旁人不曾有的好處,馮清凌一番話若是換做別人說,皇帝怕是早就覺得她無聊透頂,可偏偏馮清凌一番含羞帶臊的樣子只撓到人心坎裡,連平日裡最最怕美人垂淚的沈煥都對她多了幾番憐惜。
“不是什麼不打緊的事,你心思也太細了,瑾嬪就是那樣的人,你別多想。”沈煥好言安慰她。
“有皇上的一番話,臣妾就安心多了。皇上可不許在姐姐面前說臣妾背地裡學姐姐的不是。”馮氏見好就收,同時也知道了在皇上心目中自己暫時不可能越過瑾嬪。
“朕保證不在瑾嬪面前說一個字,這你安心了吧。”
“嗯。”
馮氏揪着小嘴點頭。
“容翠閣那邊的燈還沒熄呢。”
落雪多嘴。
“他們不困我倒是困了。”
鬱華丟了筆。
“明日不用去皇后娘娘宮裡請安,主子可以多睡會兒。”
“是啊,今兒早上起得早了,鬧得我一天都沒精神。聽說花家兩姐妹下午的時候拌嘴了?”
“可不是,整個六宮都傳遍了呢。”
“要我說,那花月暘還算是個識趣的,她那妹妹……”想起花月凜早上那妖妖調調的樣子,鬱華搖了搖頭,直嘆不堪大用。
“奴婢覺得那花家姐妹還行,反正總比那馮貴人強。”落雪一點不放過數落馮貴人的機會。
“主子也是你能議論的?真是越長大越不知道規矩。”晚棠訓斥她。
落雪委屈地看着鬱華,鬱華卻也幫着晚棠說:“別總是口沒遮攔的,多說多錯。”
“奴婢省得。”
“你總是什麼都省得。”
翌日下午皇后邀了衆嬪妃看戲,皇后只讓她們點,自己卻坐在中間吃着點心聽她們說話。
最後榮昭儀點了一出《二進宮》,許馥點的是《醉打金枝》,白意點《蘇三起解》;
“本宮記得你以前不愛聽戲。”
皇后對白意說道。
“臣妾以前性子是有些孤拐。”
白意不以爲意的自貶。
“你如今卻很是圓滑,白昭媛,你可知罪?”皇后突然發難,在座的嬪妃都措手不及。
所有人裡白意下跪的速度最快,而陳筠最慢。她真的不是那時候那個心如死灰的宓妃了。
“臣妾愚鈍,還請娘娘示下。”看見母親卑躬屈膝的樣子,二皇子逸霜突然哇哇大哭起來。
逸霜的奶孃趕緊捂住他的嘴把他往旁邊帶,卻還是聽見皇后說:“把小皇子帶到本宮這裡來。”
白意被皇后這麼當中折辱心下已是極恨,又聽她這番言辭,生怕她打逸霜的主意,忙道:“稚子無辜,臣妾有錯請娘娘責罰臣妾就是。”
皇后卻看也不看白意,只說:“本宮是他的嫡母,做什麼還要你來教嗎?”一番話鬧得白意臉上又紅又白。
小皇子的乳母乖覺的把小皇子牽了過去,皇后也不管還跪在地上的白氏,只是盯着小皇子看,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小皇子往奶孃身後躲了躲,強作鎮定的答道:“您是皇后娘娘。”
“那你該叫皇后娘娘什麼?”
小皇子躊躇着看了一眼白意,悶悶的回答道:“母后。”
“本宮還沒送過見面禮給逸霜吧?”
皇后問逸霜的奶孃。
奶孃木訥地點點頭,她自然不敢得罪皇后娘娘,可是又怕這樣得罪了自己的主子。
“冬晴,把那套五福玉如意送去祥寧宮,還有前幾天皇上賜給本宮的玉枕也一併送過去,勞太醫瞧仔細了,若到時候被心思歹毒的人在裡頭摻了些什麼謀害皇子冤枉本宮,本宮可拿你是問。”
“是。”
真是,太囂張!白意尖利的指甲狠狠紮在手心裡,臉上卻依舊保持着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表情。
“昭媛先起來吧。”
“臣妾不敢。”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給許修儀賠個不是這事也就過了。”
許馥聽得一頭霧水。白氏亦然。
“呦,瞧我。你手底下的德子不是被你撥到內務府當差了嗎,他仗着原先伺候過你在內務府作威作福,還私自侵吞了去年夏天送過來的衣裳料子,給許修儀鬧了好大個沒臉。昨兒個冬晴去內務府辦事順便整了整那裡的風氣,順手就把這事查出來了。你啊就是性子太好,那些下人平日裡最喜歡仗着主子作威作福,一個個狐假虎威的不得了。知道的說你仁厚,不知道的還以爲你□□不好下人呢。白妹妹,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白意身上一茬接一茬的冒冷汗,連帶着許馥都又驚又喜。驚的是自那年夏天的事之後自己明明對內務府過了好幾遍篩子,沒成想那裡面居然還有白意的人,喜的是白意當中居然被鬧了這麼大一個沒臉,可真是替她出了一口惡氣。
兩人很快收拾好各自的心思,又是一番的謝啊歉啊之後同時跪下來誇皇后英明,瞧着差不多了,皇后也就讓在後頭等了許久的班子開始唱今天的第一齣戲。
皇后心滿意足的聽戲,榮昭儀一貫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剩下的幾個妃嬪有幸災樂禍的,也有覺得脣亡齒寒的,其中除了白意跟許馥兩個當事人,心情最複雜的就是陳筠跟鬱華了。當然這一切都沒逃過皇后的眼睛,她把這些人臉上的表情一一瞧遍了,帶着高深莫測地笑,懶洋洋地,以一副上位者的姿態瞧着這些魑魅魍魎。
與人鬥,其樂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