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意回宮之後因爲心情不好發落了好幾個下人,祥寧宮裡的奴才從沒見她發過這麼大的火,一時間都戰戰兢兢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折芝從容的讓她們都各去忙各自的,又讓乳母把小皇子帶走;小皇子纔會走路,正是愛動換的時候,哪裡就任由奶孃抱走不吭聲,折騰了好一會兒纔算是把他哄安靜了。
“娘娘您消氣。”
“她是皇后,本宮也不敢說什麼。只是本宮想不通皇后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刻薄。”
白意吹了吹折芝端上來的茶,不過是常見的茶飲加了幾片銀杏葉子,樸素極了。
“人心難測,娘娘何必爲旁人傷神呢?奴婢瞧着皇后娘娘也不是刻意針對您,不過是想拿您做戕子立威罷了。”
“她還不夠威風。”白意冷笑。“本宮看她是要把這宮裡攪得亂七八糟才安心!”
“那也是旁人的事,與娘娘無關,娘娘只需安心教養小皇子,咱們還怕沒有來日嗎。”
折芝這話說的舒服熨帖,白意寒霜樣的臉也漸漸溫和起來;如今兒子纔是她唯一的軟肋。
“本宮瞧許馥養的那個也是不中用的,哪像我的逸霜乖巧伶俐。”
“可不是,什麼樣的娘養什麼樣的兒,不論是憫妃還是修儀,論才學論品行,都沒法與娘娘相比。”
“就你話多。”雖如此,白意的臉上還是有了笑容。
不過才幾天的功夫皇后就給了宮裡好幾個妃嬪沒臉,宮裡上下都流言紛紛說這位皇后娘娘病好之後性情大變,怕是日後衆人都沒什麼好日子過。陳筠照樣繡她的花,阮氏來找她的時候她正給孔雀點上眼睛,瞧見一身素衣的阮氏,直說你瞧瞧我這孔雀繡的好看嗎?
阮氏冷眼瞧着陳筠,當年皇后娘娘還是宓妃時她巴結的那麼勤快,如今皇后娘娘入主中宮她又對此不聞不問,真是捉摸不透啊。
“你技藝越發長進了。”
阮氏邊說邊徑自走到她跟前坐下,只見那孔雀栩栩如生,用線精緻用色華麗,由此便可窺見她那一等一的繡工。
“也就年輕的時候可以見天坐着繡,等過些年老了也就沒這麼好的精力這麼好的眼睛了。”
陳筠的眼睛依舊不離那孔雀,端詳了許久才緩緩放下對阮氏道。
“你纔多大。”
阮氏不以爲然。
“時間眨眼就過,時間白駒過隙,難道你覺得日子過得很慢嗎?”
陳筠反詰。
“看不出你還有這麼出世的時候。”
“你這到底是誇我還是貶我呢。”
“無所謂,不過你的孔雀確實繡的好看。”
“好看就送你吧,我見天的繡東西又不知道送誰。”
“我可沒見你給皇上繡過什麼東西。”
“一直繡不好龍的式樣,實在不敢班門弄斧。”
阮氏就笑。
兩個人相處很放鬆,大抵是因爲沒有什麼利益牽扯,何況阮氏不是蓄意爭寵拔尖的人,實在是個好不過的鄰居。
今日白意心煩意亂的在祥寧宮發作了一通,正巧趕上唐美人同季八子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回來,白氏本來心裡就有火,聽見外頭言笑晏晏地便問折芝:“這是她們倆的聲音吧。”
白氏一向嫌唐氏跟季氏淺薄,可偏偏皇上喜歡她們兩個的天真樣子;每每來祥寧宮在她這裡坐了會子就會去唐氏的閒華閣或者季氏的光華居,真是讓人生氣。
次日兩個人過來請安的時候白氏並未立時讓她們進去,而是等了半個時辰才讓請進來。兩個人不敢抱怨,唐氏膽子大些問了一句娘娘今日是不是身子不太舒坦,她用極淡漠的眼神瞧了唐氏一眼,道:“怎麼你盼着本宮生病嗎?”
“臣妾不敢。”
唐氏聲色惶恐。
“本宮怎麼瞧着你再抖;可是冷着了?”
唐氏怯怯的看了白意一眼,強撐了笑容道:“臣妾是有些畏寒。”
“雖說是春日裡,你也不能太不注意身子,回去好好歇着吧,免得說本宮刻薄你;你也回去吧。”
“是。”
季氏老實的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唐美人站起來福了一福。
“去吧。”
白意點點頭;她到底自恃身份,不會像許琉菱那樣小家子氣。立威與耍狠可不是一個意思。出了明瑟殿兩人分道揚鑣,季八子自回光華居不提,唐氏卻帶着宮女去了甘泉宮找馮清凌。
馮清凌才從披香殿回來,瑾嬪每天總是忙到日上三竿才見她,早去了幾次之後她也乖覺的按着瑾嬪的時辰去請安行禮。
“姐姐怎麼來了?”
她與唐美人是自幼的交情,後來一同進了羣芳苑便乾脆義結金蘭以求日後有個照應。
“瞧着天氣不錯就出來走走,順便來你這蹭飯吃。”
“瞧姐姐這話說的,你我的吃食不都是御膳房送來的,千篇一律的吃食,難不成我的要比你的香些不成。”
“那可說不準,誰不知皇上寵你,御膳房的那些人還不得抓緊了巴結。”唐美人半是羨慕半是嫉妒的說道。
馮清凌臉上微見得色,言語間卻頗謙遜。
“皇上難道就不寵你了?何況要我說,皇上最喜歡的還是花月暘跟花月凜,獨住一宮,多大的福氣。”
“怎麼,瑾嬪娘娘她不好嗎?”唐氏低聲問。
“說不上好不好,人家是一宮主位,咱們算什麼,總歸矮人一頭罷了。”
這話恰好說到了唐氏的心坎上,她嘆了口氣,說:“我瞧着瑾嬪娘娘還算個和善人,你不知道我宮裡那位,看着跟一尊佛似的,沒成想啊,佛口蛇心的不得了。”
“這話可怎麼說?”
唐氏就原原本本把早上的事說了一遍,馮清凌直嘆知人知面不知心。
“要我說,那些娘娘們,入宮比咱們早,咱們也不必這麼急着;倒是那幾個與咱們一撥入宮的咱們得警醒着點。”
馮清凌提醒。
“陳如意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我瞧着許修儀也不是很喜歡她,那個季氏是個木頭人不足爲患,剩下幾個更是比不上你我;如今與咱們棋逢對手的也只有花家的姐妹倆了。”
“我正是這個意思。她們是兩個人,咱們姐妹也是兩個人,可是她們倆同住一宮實在是天大的好處,若是她們姐妹倆再咱們之前有孕,事情怕是大大不妙。”
“妹妹的意思是……”
“我有個法子可以讓人不易受孕、月事不調,一個月來兩次也是有的。”
馮清凌壓低了聲音說。
“你這……”唐氏遲疑的看着她。
“這本是我娘對付我家那些姨娘用的招,因我要入宮就教了我。”
馮楊氏的手段她小時候也見過一次,一屋子的姬妾看見了她都害怕的什麼似的;偏馮老爺還誇她娘賢惠,連自己爹爹都說馮夫人持家有方讓娘也跟着學學。
“這究竟是個什麼法子。”
馮清凌看着唐氏躍躍欲試的表情,心裡尤爲自得。
“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招數,只需把這包藥粉放在她們常吃的菜裡,這東西無毒無味,連大夫都查不出什麼來的。”
“放一包就夠了嗎?”
“得連着放一個月呢。一個月後還要再隔三天下一次,下夠五次纔算大功告成。就這還得看那人本身的底子,就像我家的三姨娘,到了還不是懷上了,就是沒生下來罷了。”
馮清凌風輕雲淡的說道。
“真的不會被發現嗎?”
唐氏還是有點不放心。
“若是容易被發現我娘也不會把這法子教給我了,那可是我親孃,斷沒有害我的道理。”
“那倒也是。只是臨水宮那邊並沒有你我的人。”
“這就是要求姐姐的地方了,我記得姐姐宮裡的小順有個在御膳房當差的哥哥。”
唐氏想了想,便道:“他好像是有個哥哥在御膳房跟着人家師傅做學徒。”說完卻又回過味來,“妹妹是怎麼知道的。”
馮清凌知道她會這麼問,便笑了笑道:“珍珠去御膳房討甜點的時候看見小順跟一個人有說有笑的,珍珠上去跟他打招呼,他自己告訴珍珠那小子是他哥哥。”
“小順一向油嘴滑舌的很。”可能是因爲自己反應太大,唐氏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姐姐聽了會覺得有些接受不了,我也不過這麼一說,姐姐回去想好了再來答覆我也是應當的。”
唐氏點了點頭。馮清凌又道:“瞧我,光顧着跟姐姐說話,都忘了讓人去御膳房那邊說讓他們加菜了。”
“你吃什麼我就一起跟着吃些便是,何必這麼麻煩。”
“姐姐是貴客呢。”
“什麼貴客不貴客,淨說玩笑話。”
“嘿嘿,還是與姐姐說話心裡舒坦。”
“可別哄我了,天生一張甜嘴讓你佔了多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