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大酒店,東海市最高的建築,算上樓頂避雷針的高度,總共達273米。在兩百米高的樓層中,金州大酒店建造了一個旋轉餐廳。在這裡,極目遠眺,東海市繁華的夜景景色盡收眼底,兩旁林立的高樓大廈,商場飯店頓時顯得矮小了許多。街道上車水馬龍,來往如梭,蜿蜒的車燈似大川河流,一眼望不到頭,彷彿連綿入海。
金州大酒店的旋轉餐廳名叫金色天堂,是整個東海市只有真正的有錢人才能進出的地方。一進門,就有兩排穿着高叉旗袍的窈窕美女笑臉相迎,這些女人無不是剛剛二十出頭,正是一生之中最美貌的年紀,她們身材修長,最矮的也有一米六五,一個個身上的旗袍胸口是V字型的低胸領口,露出兩個又白又嫩的,腰胯處旗袍開叉極高,兩條修長的大腿若隱若現,極是撩人。這些女人,一個個細細看去,放在哪個地方都是極出衆的美女。
但,這些都只是門口的迎賓小姐,在酒店的吧檯上一排坐着的各色打扮的女人,她們纔是這個酒店的鎮店之寶。這些女人打扮各自不一,有的穿着冷豔,像一座冰山美人,遠遠看去,凜然不可侵犯,但事實上,只要你拿着一疊鈔票砸過去,這座冰山就會變成冰糕,隨意你品嚐;她們有的穿着性感,男人看見了就會覺得腹下起火,恨不得立刻把她按在身子底下,劍及履及;她們還有的穿着可愛,像一個活潑調皮的小女生,嘴脣上抹着透明晶瑩的脣膏在巧笑倩兮中一開一合,讓你產生無限罪惡的慾念;她們還有的穿着莊嚴,一身的白領打扮,高貴而有氣質,談吐不凡,舉止有禮。這些女人都是這個酒店可以任意點取的“餐品”,當然前提是你得有錢,很多很多的錢。
入夜,金色天堂在外表五彩燈光的裝飾下,光彩奪目,羣星爭輝,更顯得晶瑩剔透。與金州大酒店的燈光以及附近的建築羣交相輝映,展現出一種靡麗繁華、紙醉金迷的現代化大都市最令人沉迷墮落的一面。
唐川咬牙切齒,緩緩的擡手,手臂沉如泰山一般,五指重重的往上一拍,貼在滑不溜手的玻璃牆上,整個人像一隻壁虎,緊緊的貼着金色天堂餐廳的外層玻璃,身邊刮來的強風吹得他衣服獵獵直響。他緩緩的,小心翼翼的往上攀爬着,像極了電影之中神秘而又身手出衆的蜘蛛人。
只不過,蜘蛛人靠的是他體內分泌出的蜘蛛絲,而唐川靠的是他體內散發出來的亡靈之力。這些按照古得里奧的方法,經過粹煉的亡靈之力,運用玄妙之處簡直妙不可言。一旦能夠純熟的掌握並運用它們,它們可以根據使用者的意志任意變化,在形體上是這樣,在功用上同樣也是。
像唐川,他現在之所以能在高空憑空攀爬這滑溜溜的玻璃牆,靠的就是運用死靈之力變化成一層薄薄的手套罩在手上,他的手一碰到這玻璃,手指上繚繞的淡淡黑氣便會伸出無數細小的觸手和爪子,切割扎入到這鋼化玻璃之中,然後緊緊的勾住,並支撐住唐川的身體重量。最讓人驚歎的是,這些細小的觸手爪子隨着唐川意念的驅動,會不斷滾動從而拉扯着唐川的身體不斷往上攀爬,他自己一絲一毫的力氣都不用花費,他所做的僅僅只是凝神靜氣的專心驅動這股奇妙的力量。
三天過去後,唐川幾乎將這個城市零散的亡魂全部吸納乾淨,剩下的都是一些頑強的強大的智慧亡靈,他無法吸納,也不敢吸納。在古得里奧的指導下,他開始嘗試着運用這些亡靈之力做一些常人不能做的事情。驅役並運轉這些煉化的亡靈之力,很像修煉內功中的運氣,不僅要注重體內這股氣的運轉和走向,同時還要提防着外界的騷擾,和內心心智的變化。
古得里奧說:“要想在短時間內將自己的魔力提高一個層次,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將自己投入到絕境之中,在生與死的邊緣,在恐懼的磨礪下,不斷的運用自己的魔力,挑戰自己的極限。”
唐川想來想去,於是想了這麼一個辦法。
不見得高明,但很管用。
在兩百米的高空,四周風灌入耳,發出呼呼的聲音,強風壓得他都無法呼吸,腳底下傳來的是車水馬龍的喧鬧聲,時刻提醒着他:自己是在很高很高的地方,只要一掉下去,那就……
唐川不敢往下看,他怕他只要一往下看一眼,那高空的眩暈感與恐懼感會像惡魔一樣瞬間將他吞噬。
金州大酒店雖然一入黑夜便***通明,像一個五顏六色的巨大燈塔,傲立在東海市繁華的市中心街道中。但是它有一個燈光所不能及的死角,唐川就是沿着這個死角,悄悄的攀爬而上。剛開始,他的速度很快,但是隨着他爬的高度越來越高,他的速度也漸漸的減緩了下來。雖然他只需要凝神關注自己體內的這股流動的亡靈之力,但是所感受到的感覺並非他感知不到。位於高空的懸空感和強烈的不安全感讓他的無比緊張,這同樣影響到他對死靈之力的操控。
當唐川勉強爬到兩百米的金色餐廳的時候,他已經接近強弩之末了。
唐川咬着牙,又爬上了一米,一股強烈的疲倦感鋪天蓋地向他襲來。
這種疲倦不是上的疲倦,而是一種心靈上的感覺。就像有一個人在你耳邊不斷的唸叨着一句話:睡吧,你很累了,睡吧……這個聲音很溫柔,也很低沉,剛開始呼喊的時候彷彿遠遠傳來的呼喊,聽不太真切,但悄悄的,這個呼喊聲越來越大,在你不經意間便已近在耳邊,似乎情人的低聲耳語,讓人渾身懶洋洋,只想閉上眼睛,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
唐川擡頭看了看上面,離樓頂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遙遠得彷彿不可征服的天塹。
不行,我得堅持住!
咬了咬牙,唐川再一次伸出手,向上爬去,可是當他爲了避過高空的疾風,扭頭吸氣的時候,頭一偏,突然在金色餐廳的透明玻璃上面看見了讓他心神震撼的一幕。
金色天堂餐廳之中燈紅酒綠,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和做工精良精緻的琉璃燈將這裡裝飾得有如皇宮,裡面的服務生託着一些他喊不出名字的精美菜餚和昂貴酒水,往來如織,他們身上穿的最普通的一個領結,都是他辛辛苦苦打一年的工都無法買來的奢侈品。在裡面用餐的男人們一個個西裝革履,手腕上和手指上戴着的手錶戒指晃得人心裡面直顫,坐在他們身邊的女人們一個個珠光寶氣,綾羅綢緞,開合的朱脣一口便能吃掉一個普通人家的一個月收入。在這裡,觥籌交錯,錦衣玉食,彷彿一個夢幻中的天堂,唐川隔着厚厚的玻璃,呆呆的看着。
爲什麼明明都生活在一個世界,爲什麼明明都生活在一個城市,我住在污水橫流的貧民窟,每天爲了生計而掙扎而奮鬥,能吃一個香噴噴的小麪包,和穿上一件最普通的乾淨衣服就已經是最開心的事情;而這些腦滿腸肥的傢伙卻能堂而皇之坐在這富麗堂皇的酒店,吃的是最昂貴的食物,穿的是最華美的衣服,身旁坐的是最漂亮的女人。
他們哪一點比我強?
我哪一點不如他們?
唐川從小就住在最貧寒的地方,最困苦的地方,久居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他之所以並不以爲苦,那是因爲他根本沒有見識過真正的富貴和奢華。像這樣的地方,唐川不僅沒見過,而且連做夢都沒有夢到過。
他突然間腦子裡面亂成了一團,彷彿有一扇從來沒有推開過,見到過的門,悄然向他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露出繁華誘人的花花世界的管窺一角,一個魔鬼般的聲音在他腦海裡面迴盪着:看見了沒,這纔是真正的世界。他們過着富貴逼人的日子,像一頭頭愚蠢而低賤的肥豬,而你卻只能在一旁看着。這不公平!殺了他們,去搶過來,去搶過來!這些本都應該是你的,這個世界本都應該是你的!
這個聲音越來越大,唐川痛苦的搖了搖腦袋,一聲嘶喊:“古得里奧,是不是你在搞鬼!”
古得里奧一聲冷笑,不屑之極,並不答話。
唐川被這個念頭騷擾得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他用力仰起頭,在玻璃上猛力一撞!
“砰!”的一聲,唐川腦門劇痛,爲之一醒!
他搖了搖頭,似乎想用力把這個念頭甩出腦袋。可當他突然留意到靠近他一側的一個昏暗角落的時候,他腦海裡面彷彿被投下了一個原子彈,“轟”的一聲,一切都被炸得飛灰湮滅。
在金色餐廳靠近東南的一個小角落,這裡燈光昏暗,是一個四人座的就餐區,因爲一邊靠着玻璃,一邊靠着牆,比較狹窄,所以這裡既來往的人少,又比較偏僻。很多人嫌這裡環境不好,所以會特地避開這個地方。但是也有人喜歡特地在這裡就餐,因爲這裡好打野食。
一個男人,背對着唐川而坐,兩隻手搭在沙發的靠背上,臉別過去,朝着餐廳來人的方向。他的雙腿張開,中間蜷縮着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穿着一件貼身的紫色旗袍,體態玲瓏凸透,肩如刀削,腰似黃蜂,性感撩人的臀部高高翹起,她趴在男人的褲襠中間,烏黑如瀑的黑髮自然的垂掛着,看不清面容,雙手似乎捉着什麼東西,嘴角有着一絲清晰的水漬。
這個女人本來在重複着擡頭與低頭的機械動作,但剛剛彷彿聽見了剛纔的一聲敲玻璃響,擡眼一看,頓時雙眼瞪大,像看見了鬼一樣瞪着唐川!
兩個人目光相接,全部都呆了!
一個未經世故的少年,一個靡靡奢麗的女人,呆呆的互相望着。一個在富貴豪華的高級餐廳,一個在驚險恐怖隨時喪命的高空,一張厚厚的玻璃,便將世界隔成了兩種。
男人見女人沒了動作,奇怪的轉過頭來:“怎麼了?”
女人收回目光,擡起頭,癡癡呆呆的指着窗外:“外面有人!”
男人順着她的手指看去,笑道:“哪裡有人!”說完,手在她頭上一按……
女人被按下去的同時,瞟了一眼窗外,果然空無一人。
剛纔難道是幻覺?這可是高達兩百多米的餐廳,外面怎麼可能有人?可我剛纔明明看見了的!
女人想着,收回了目光,卻瞥見男人手指上金光閃閃的戒指,她笑了:“剛纔那個可能是幻覺,但這個絕對不是!”於是,輕啓丹脣,開合之間又重新吞吐了起來。
唐川覺得體內似乎有一股燃燒的熱火,將他體內的鮮血燒得沸騰了起來,他被這把火燒得頭暈目眩,燒得沒有了任何的反應,人像一截木頭一樣,就那樣,愣愣的,往下落去!
這個女人是誰?她漂亮不漂亮?
那張性感紅豔,豐腴撩人的雙脣,在他眼前一開一合,充斥着他腦海中所有的空間,似這世間最令人着魔的女妖,緊緊的抓攝着他的心神,唐川甚至連自己在從高空往下狂墜都不知道!
“唐川!!”古得里奧一聲怒吼。
這個聲音震得唐川猛的一顫,剎那間,耳旁傳來呼呼灌耳的劇烈風聲,一陣讓他恐懼到渾身發麻的失重感瞬間傳到了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走遍了他體內的每一條神經!唐川甚至都不能扭頭去看自己離地面還有多少距離,他嘗試着動了一下手腳,都麻痹了,毫無動彈!
他像一顆從天而墜的流星,在黑夜中,連一絲火光都沒有,寂靜無聲的墜落!
當人身處死亡險境中的時候,往往會因爲恐懼而失去控制,有時候心裡面雖然想得很清楚該怎麼辦,但不一定能做得到,只有那些久經訓練的人才能做到!唐川也是這樣,他雖然很清楚自己應該擡手將死靈之力釋放出來,像蜘蛛人放蛛絲一樣,止住自己下墜的身體。但他這樣想着,身體卻一動也動不了!
他唯一慶幸的是,幸好今天把黑子、血光和刺骨它們帶了出來!
刺骨它們三個亡靈不愧是被嗜血滅殺術所絞殺而形成的高等亡靈,雖然絕對臣服於主人的意志,沒有自己的獨立自主意識。但這並不意味着它們的一舉一動都需要主人的提示和指示,它們在主人行動下達後,會有一種出自於本能的行動,就好像野獸狩獵並不需要詳細指點一樣。
只見金州大酒店的牆根底下的一個無人角落中,黑子、血光和刺骨分別穿着三件極寬大的黑色風衣。它們雙手攏在一起,並排站着,紋絲不動,恐怖的身形被這件帶帽子的風衣嚴嚴實實的遮掩在裡面,不露一點形跡,遠遠看去就像三個歐洲中世紀修道院的僧侶。
唐川求救的信息通過他的意志一瞬間傳達給它們三個的時候,它們三個同時擡起頭來,黑洞洞的帽子裡面同時燃起六盞鬼火,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聲。
“錚錚!”刺骨的雙手剎那分開,寬大的袖袍中突然閃出兩把長約一米三左右的骨刀,這刀的刀鋒上鋸齒以肉眼難見的速度,飛速旋轉,似寶劍出鞘,發出一陣犀利刺耳的物器摩擦聲。刺骨身形如電,手往牆壁上一插,骨刀似切豆腐一樣紮了進去,它一用力,身子便似炮彈一樣往上直衝,手中骨刀再插向牆壁的時候,它已經是在二十米開外的高處了。
在刺骨像火箭一樣向上颼颼狂竄的時候,黑子和血光同時低吼了一聲,它們沒有像刺骨那樣可以隨意增長骨頭並化爲兵刃的能力,但是它們各自的能力同樣驚人!
血光擡步,飛快的向牆壁衝去,眼見它要撞到牆上的時候,腳在牆上一蹬,只見它雙腳五指如勾,身形竟變成了一頭獵豹的骨骼,如履平地一樣,蹭蹭地沿着垂直光滑的牆面就往上飛奔,似乎它的腳底撞了磁鐵,能緊緊的抓住牆壁!
黑子的動作和刺骨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它完全是靠着一種恐怖的巨力在帶動着它的身體向上攀延,只見它先是身形微蹲,然後突然似炮彈一樣狂衝而起,在一股力即將衰竭的時候,它四肢在牆壁上用力一蹬,將牆壁瞪得石屑亂飛,身子嗖的一下又竄起一截。
黑子後發先至,它很快便超過了血光和刺骨,在離地面還有七十幾米的時候,唐川似一枚隕石一樣,攜着一股巨力,重重的撞進了它的懷裡!
黑子這個時候正在往上攀升着,被唐川這股巨力一撞,身形在空中一絲不停,齊齊往下摔落!在他們同時摔下的時候,血光趕到了!
唐川摔下的重力加速度被黑子一擋,雖然減少了許多,但是仍然極大,血光的身子竟被壓得往後用力一彎,紮在鋼筋混泥土牆面的雙足上竟被衝得刮出兩道深溝。血光硬挺了一米的距離,終於沒攔得住這股巨力,足下一鬆,仍然向下摔去!
刺骨接下來的動作卻讓人爲之驚歎,只見它並沒有硬接狂衝而下的唐川、黑子和血光。它突然用手中的骨刀刺入面前的鋼化玻璃牆,飛速的切出一個巨大的洞口,待唐川他們落下的時候,它準確的一撞,將這股向下的巨力改成橫衝,唐川便像沙包一樣向裡面飛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