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微微的晃着,一個女人,坐在他的身上,身子仰着,上下起伏。房間沒開燈,在一絲星光下,反而更顯幽暗,女人逆着光,身子曲線驚人,發出輕微的呻吟聲。
“此行向北,走生門,六百六十六裡,可遇貴人。此人不僅可助閣下逢凶化吉,更是閣下一飛沖天,直登雲霄的風雲際會之人!”何永強躺在牀上,似乎並沒有投入到這人世間的極樂之中去,腦海裡面回想的滿是這句話。
那個該死的張天師,丟下這句話和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後,帶着他的支票就遠走高飛了,剩下他一個人進退兩難。想了很久,抽了滿滿一缸子的煙,他終於咬了咬牙,輕裝簡從,瞞天過海的來了。
這向北六百六十六裡,正是東海市的金州大酒店。
一個月前,何永強開始犯頭疼頭暈,眼花恍神,無事冒冷汗的毛病,而且整日做夢,做的還盡是惡夢,同一個惡夢!看過了許多醫生,異口同聲的咬定他這個毛病是體力消耗過多,精神不佳導致。
一開始何永強也便這麼認爲了,當做身體虛在進補治病,可這麼治了十幾天,反而越發嚴重,整個人跟吸了鴉片一樣,眼眶都凹陷下去了,頭髮又枯又黃,時不時的還胡言亂語像中風一樣,嚇得周圍人都不敢靠近他。後來有懂行的人告訴他,他很有可能是撞見不乾淨的東西了,要請大師來驅邪。他認識的大師很多,但大多是騙錢混飯的,沒什麼真本事。真正有本事的他也只聽說過,請不到,也請不來。
又過了幾天,何永強的狀態越來越差,再這樣下去,他自己也知道,不用等他的敵人來收拾他,他自己就要翹辮子了。何永強發了狠,求爺爺告奶奶,聯繫人花重金請來了張天師,這個龍虎山在世修行的第四十五代傳人。
張天師一來,也不燒香,也不掐指,更不打卦,只是看了何永強一眼,扭頭就走。何永強大驚,以爲自己給的錢不夠,連忙拉住張天師,苦苦哀求,說:“只要天師說話,多少錢都搞得掂啦!”
張天師回身道:“不是我不肯幫忙,而是纏上你的是生殺魂,這鬼太兇,我能力有限,無法替你除去,若是強行驅魔,只怕我自己也有生命危險。”何永強一開始還以爲是張天師拿架子在提價錢,求到後來才真的相信。何永強面若死灰:“那我豈非死硬?”
張天師笑了笑:“非也非也,天下之大,能人輩出,神州之博,臥虎藏龍。我雖然道行淺薄,但是有人卻能除掉你身上的惡鬼。”何永強如抓救命稻草,趕緊問:“誰?”
張天師不急着回答,只是取出幾根竹籤,演了一卦,神秘兮兮的笑道:“此行向北,走生門,六百六十六裡,可遇貴人。此人不僅可助閣下逢凶化吉,更是閣下一飛沖天,直登雲霄的風雲際會之人!”何永強幾乎跳了起來:“大師所言當真?”
張天師眼睛一瞪,不怒自威:“我豈會拿我一世的清名開玩笑?”何永強連忙陪笑,喊人取來一張二十萬的支票,恭恭敬敬的奉上:“一點微末意思,不成敬意!”這叫開口費。
張天師也不客氣,伸手接過,用指一彈,哈哈大笑:“這錢太好賺了,早知道我就早下山兩年,吃香的喝辣的!”說完,衝何永強一記飛吻,眨巴了下眼睛,轉身瀟灑而去。
何永強眼看眼前這人見錢眼開,半點高人架勢也無,大跌眼鏡,只得滿臉陪笑的送到門口。臨走前,張天師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回頭說道:“記住,到了地點,不要亂走,不要外出,否則卦像有變。若是此人七日不來,那你就不要再等了,回家早點買棺材吧!”
丟雷老母!
何永強大怒,幾乎當場發作,若非他也是位高權重之人,城府深沉,又知道眼前此人就是名震九龍鐵口斷命的龍虎天師,只怕早當場喊人來亂棍打死了!
照這張天師的話來說,去了,不一定能活;不去,一定會死!
這跟周星馳主演的《鹿鼎記》的一句臺詞有啥區別?“學了,九死一生,不學,十死無生!”
思前想後,這人總是怕死的,尤其是像何永強這樣有錢有勢的人。他想了許久,長嘆一口氣,捏着鼻子,帶着幾個隨身的保鏢,悄然來到了東海市,奔着這九死一生之地來了。
讓他感到驚奇的是,他越往北走,彷彿精神越好,等他來到這往北六百六十六裡之地時,他彷彿已經痊癒了,除了晚上仍然會做惡夢,他的身體和精神都恢復了以前的狀態。
於是,何永強滿懷信心的等着,一直等到第七天的夜晚,這個最後的期限。
女人仍然在賣力的扭動着,似一條水蛇。雖說這內地的靚女就是正,這條子火辣得一塌糊塗,又便宜。但何永強心裡面卻是沉甸甸的,一直揮之不去的陰影似烏雲傾城,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這個撲街,我不出門,難道等他自己撞上門來不成?
何永強被女人撩撥得有些了感覺,低吼一聲,正準備翻身上馬,卻突然聽見“咚”的一聲悶響,似有什麼物體撞在了他房間陽臺的玻璃上面。何永強和女人都是一呆,順着聲音看去,只見窗戶外面傳來一陣刺耳的玻璃切割聲,緊接着玻璃好像被人切開,外面呼啦啦的灌進一陣陣的烈風,女人嚇得連聲驚叫!
何永強嘴脣發抖:刺客?暗殺?
他的仇敵很多,多到他自己都快數不過來。但是,他的行蹤除了幾個最親近的心腹,再沒有人知道啊!難道有二五仔反水?
何永強沒時間胡思亂想,也來不及穿衣服,他剛剛撲到牀頭,翻出手槍,卻突然看見三個人像炮彈一樣橫飛了進來,其中有兩個還是抱在一起,另外一個一進房間便是一個翻身,穩穩的站定,黑暗的身影如同一個惡魔盯着他,一動也不動。
何永強被這人看得渾身冰冷,一種無聲的壓力似海水一般撲來,他驚恐的大聲喊叫:“快來人,都死光啦!!”
“大佬,咩事啊!”房門咣噹一下被人撞開,四個彪形大漢手持裝着消聲器的9毫米qsz92自動手槍撲了進來。這幾人一進來,立刻將燈打開,三個站成了一個品字型,槍口對着房間裡面的幾個不速之客,另外一個人趕緊撲到了何永強的跟前,將他掩護在身後。這幾人舉止有致,訓練有素,非常專業。
女人嚇得像一隻受驚的小雞,尖叫不停。何永強見來了自己的人,心神稍定,一聲大喝:“收聲!!”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躲在一個角落裡面,蜷縮成一團,噤若寒蟬。
一同撲進來的那兩個人,其中有一個身材瘦小一點的好像已經昏迷了,正被另外一人抱着。而另外的這個人在身後放下昏迷的人之後,與他的同伴並排站定,攔住了何永強他們幾人,同樣也沒了動靜。他們穿着一身黑色的風衣,臉上似乎籠罩了一層黑霧,又低着頭,怎樣也看不清相貌。
何永強見他們進屋時就知道這兩人身手了得,又是走這二十四層樓破窗而入,必定是殺手一流的人物。之所以不一見面就動手,必定有緣故!何永強心中一定,認定他們是想和他談談價錢,藉此要挾。
何永強點了點左肩,一拱手,拇指並排,右手小指在外,做了一個江湖上通用的手勢,說道:“青門紅花並蒂開,借問貴人何處來?”
他說了一句黑道上的暗語,藉此詢問對方的來頭。
可對方三人,一人躺着,生死不知,另外兩人如泥胎木偶,紋絲不動。
何永強又道:“幾位兄弟,不知是什麼來路,交個朋友如何?”
還是沒有動靜。
何永強又用普通話、粵語和英語說了一遍。
仍然沒有動靜。
一個保鏢大怒道:“你聾了還是啞了?大佬問你話,出聲啊!”
何永強瞪了他一眼,喝道:“收聲!”正準備再拱手說話,卻突然聽見“呼”的一聲,眼前一閃,從那破開的窗戶中竟然又跳進一人!
這人一進來,在空中一個翻滾,身手矯健,穩穩的立在了他兩個同伴跟前,雙手合攏在袖子中,也似那兩個人一樣,不動了。
何永強和他的四個保鏢面面相覷:還有一個?四個人了!搓麻啊?
這三個人進了房,一聲不吭,安靜之中透出一股強大的威壓,壓得何永強心中很不難受。他正要開口說話,卻猛然想起張天師的偈語,心中一陣狂喜!
莫非,這裡面就有我的貴人?
他眼睛掃來掃去,想在這幾個人身上看出一點端倪,終於眼神定格在被這三人保護在身後的那個昏迷之人身上。
何永強神色有些激動,忍不住將自己保鏢的槍按了下來,上前了幾步:“大家都是自己人,出來跑,以和爲貴,不要衝動,不要……”他正說話間,剛靠近這三人兩米的範圍內一步,卻見這三個渾身罩在黑色風衣裡面的人同時猛的一擡頭,一聲齊齊的低吼,黑霧一般的面孔中突然亮起六團紅得妖異的光芒。
站在最前面的那個,攏在袖子裡面的雙手突然分開,雙手袖管裡面“錚錚”的突然伸出兩把白色長刀,刀刃上還發出一陣嗡嗡的聲響,可怖之極!
何永強大駭,連退幾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遍體流寒!
這,這絕對不是人!
因爲他們的眼睛是紅色的,而且散發的光芒像一團火焰,是跳動的,是燃燒的!
人類不可能有這樣的眼睛!
他的幾名保鏢嚇得幾乎叫喊了出來,同時舉槍,發瘋了一般,向面前這手持雙刀之人一陣瘋狂射擊。
只聽得“嗖嗖嗖”的槍響,這子彈一顆不剩的打在這人身上,又穿了過去,寬敞的風衣都被打出了幾個洞。這人中了槍,也不倒,只是和身後那兩人一般整齊的動作,低下了頭,雙刀收回了袖子之中,雙手重新又攏了起來。
幾名保鏢對視一眼,他們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詭異的情況,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
何永強見對面又沒了動靜,也不像要對他們不利的樣子,便大着膽子站了起來,對其中一名保鏢打了一個眼色,讓他去看下情況。
這名保鏢嚥了口唾沫,臉色蒼白,如臨大敵,緩緩的走了過去,他慢慢的靠近那中槍之人,眼見他身上彈孔累累,卻彷彿跟沒事人似的,心中又駭又奇。他剛一靠近,卻見那三人又同時擡頭,雙目燒着紅光,猙獰的盯着他們。這名保鏢看着離他最近的那人,看着他袖子裡面伸出的雙刀,他很清楚的知道,只要他再靠近一步,他就會立刻被斬成碎片!
這保鏢駭得連忙後退,和另外幾名保鏢又是一陣疾射!而他們對面的這幾人,將這些子彈照單全收,卻一點事也沒有,彷彿這殺傷力極大的9毫米zsq92軍用手槍只是小孩子撓癢癢的玩具一樣。
這幾名保鏢趕緊將槍拆了,檢查完彈夾,又檢查槍身,好像他們被人換了空包彈一樣,但很快便發現他們手中的槍是真槍,子彈也是貨真價實的子彈!他們頓時一個個面色如土,驚惶的對何永強說道:“大佬,這幾個是妖怪,趕緊跑路吧!”
何永強卻已經發現,只要他們不靠近這三個人,對面便不會有反應,也不會對他們有所舉動,但只要一靠近,便會發出威脅的警告。照這三個傢伙的恐怖模樣來看,它們若是想殺他,何永強一點也不懷疑,他會像一隻小雞一樣被斬死,而且不費吹灰之力。
他對這幾名保鏢擺了擺手:“不要緊,他們沒有惡意。不要靠近,我們等等!”一名保鏢忍不住說道:“大佬,還不走?等誰?”
“等他!”何永強地目光緊緊的盯在那名躺着的人身上,心中祈禱着那人儘快甦醒,他瞥了一眼嚇得瑟瑟發抖的女人,撇嘴笑了一下,對一名保鏢點了點:“帶她出去,給她一點錢壓壓驚!”說完,何永強對女人說道:“今天的事情,你什麼也沒看見,對不對?”
女人似小雞啄米一樣點頭,慌忙穿起衣服。
保鏢色眯眯的看着女人穿上衣服,帶着她出了房。何永強拉過一張椅子,大馬金刀的坐下,等待着他命中的那個貴人睜開眼睛。
丟他老母,是死是活就在一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