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口的事情

晚七點,家裡突然間擁擠起來。

廖方哲回來了,廖天元和方雪也回來了。

一詞不知該如何給廖天元交代有關趙雲的事情,以及這個戶口問題,雖然趙雲可以臨時的找個工作,可誰能預想他要待多長時間呢,爲了長久之計,戶口的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一詞對這樣的事情不甚瞭解,想着晚上問一下廖天元便是了,徵求趙雲的意見,趙雲只是說任憑一詞處理了,那事不關己的模樣讓一直爲他奔波頭疼的一詞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

方雪比廖天元小一歲,算是廖天元大學時的同學,當年江月容去世的時候,方雪已然和她的前夫離婚,而原因是什麼,一詞不知道,更懶得去問,反正知道自從那以後她的家裡便多出了兩個陌生人。他們回來之後,一詞也沒有出來,只是說了句已經吃過飯了,便進房間教趙雲上網來。

九點多,廖天元敲開了一詞的門,廖天元個子挺高,身材瘦削,戴着一副高度的近視眼鏡,留着短髮,看起來氣質儒雅的一個人,任誰見了,只能想到對方是個大學的教授而非那個雷厲風行辦事果斷狠辣的市公安局局長。

他看到一詞房間還有一個人,不禁有些驚訝,忍不住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一詞也沒擡頭,倒是坐在電腦旁邊的趙雲起身,廖天元推了下眼睛,面前這個精神帥氣的小夥子讓他眼前一亮,倒不是因爲他長得比較好看,而是因爲他本來背對着廖天元,猛然起身轉過來的動作瀟灑利索,舉手投足有着一種幹練的味道,這一點細微之處還是看入了廖天元的眼,也大致猜到對方肯定練過什麼功夫了。

而趙雲此時也在打量着眼前這人,看起來氣質溫文爾雅,但他穩健的步履精悍的眼神還是微微讓趙雲驚訝了一下,這是個看起來外柔內剛的人物,打量的片刻,一詞已然朝廖天元說道,“我們去書房說吧。”

趙雲也不知該稱呼什麼,只好笑笑,廖天元見一詞不願解釋,只是點點頭,帶着一詞到了書房。

書房內乾淨整潔,兩個書架靠在南邊和東邊的牆上,寫字檯上有一臺電腦,桌子上整齊的擺放着幾本書,筆筒裡插着幾桿毛筆,北面的牆上掛着一幅山水畫,牆角挨着陽臺的地方擺放着幾個盆景。

廖天元將眼鏡摘下,倒了一杯茶水,然後坐在沙發上,這一系列的習慣性動作讓一詞覺得在面對着青島市的局長,而非他的父親,談話像是在彙報工作,而非父女間的談心。

“剛纔那個男生是誰?你說過的趙雲?”廖天元的記憶力相當的好,那日電話中一詞提到,也自然就記住了這個名字,一詞是極少對他開口要求什麼的,能讓一詞向他開口的人,他理所當然的也記住了。

一詞點點頭,她沒有坐在沙發上,而是坐在了寫字檯旁的轉椅上。

“戶口的事情,怎麼回事?他哪裡的人?”廖天元的聲音聽起來也是溫和動聽。

“他……”一詞猶豫了,她知道隨便找個理由是搪塞不過去精明的廖天元的,可又實在不想說出趙雲的身份,一詞躊躇,廖天元有神的眼睛盯着一詞的表情,一詞別過頭去,桌子上一本加了書籤的《刑法》在眼前,“你就當他是個流浪的人好了,他老家是河北的,你能不能給他在青島落戶?”

廖天元看了一眼一詞,女兒的冷淡讓他有着一種難言的挫敗感,自從11年前,他們父女之間的話寥寥無幾,而他又忙於工作,更是疏漏了親情,當年只以爲一詞年幼賭氣,而沒想到11年過去,兩人之間的隔膜竟是越來越大,一詞如今開口求他幫忙,這落戶的事情,對他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他只是想了解更多一些,是以又說道:“落戶的事情不難,可以給爸爸說下趙雲的來歷嗎?”

這一聲“爸爸”,突然讓兩人之間都有些心酸。

一詞都記不清自己離上一次喊出這兩個字有多久遠了,父女本無深仇,爲何形同陌路?

一詞心裡一酸,眼眶有些溼潤,她別過臉去,“他是河北人,目前想來青島發展,可能要在我們家借宿一段時間。”聲音依舊是有些冷淡。

“是你的什麼朋友?”廖天元啜了一口茶,一詞的異樣表情他看在了眼裡,可父女兩人皆是好強的性子,倒是誰也沒有道破。

“網友。”

“哦……”廖天元應了一聲,轉而問道:“這次的考試怎樣?”

“不怎麼樣。”或許是因爲對方對其高考的疏忽,讓一詞有些對抗情緒。

“成績快要出來了,打算留在青島嗎?”

“不。”一詞果斷的說道,“我要去省外。”

廖天元心裡嘆息一聲,一詞的對抗情緒,讓房間的氣氛有些尷尬,談話已經走向尾聲,本來的一肚子話,又壓積在了原來堆積的上面,廖天元起身,“戶口的事情,明天讓趙雲跟着我去趟局裡吧,我親自交代就是了,你不提供他原戶籍資料,還是有些麻煩的。”廖天元想的其實是支開一詞,看看趙雲如何罷了,但一詞是不明白這些的,更不曉得其實落戶對於廖天元來說難度多大,但聽到廖天元應了下來,已是有些意外的高興了,她只考慮到了或許明日要照照片採集資料什麼的,卻沒有想其他的,飛快應道:“這個沒問題,謝謝。”

一句一詞習慣性的謝謝,本來尷尬的氣氛又冷淡了幾分。

或許也感覺出這句話的冰冷來了,一詞低了低頭,“我先回房了,交代一下他。”說罷匆匆離去。

廖天元習慣性的點起一支菸。

與廖天元的壓抑,在一詞踏入到自己房間後已經煙消雲散,趙雲正專注的看着電腦屏幕,接受電腦雖然不如那些書本快,但一旦掌握基本的上網知識,卻是比那些厚厚的史書看起來要容易的多了,趙雲此刻正在看着一詞走之前給他打開的一個視頻,新版三國的,一詞走近時,屏幕上的新三國正是演到了長阪坡,聶遠催馬入陣,單騎廝殺的情景,見此,一詞忍不住問道:“你和聶子龍的功夫,誰的好?”

聽到一詞說話,本來便搖頭不止的趙雲回過頭來,“我不如他。”趙雲如此下結論道。

“不會吧,你不如他,你怎麼着七進七出呀?”

“此言差矣。”趙雲搖搖頭,指着屏幕上列成整齊的兵陣的曹軍說道:“如此布軍,縱然呂奉先在此,也難以逃脫,曹軍長途奔襲而來,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集中兵力布此大陣,嚴陣以待的曹兵,縱然劉皇叔全力迎敵亦不可擋,更何況一人單騎懷中還抱着一個孩子。”

“那你的意思是,如若不是如此的嚴陣以待,面對幾十萬的曹軍你肯定沒問題的咯?”

趙雲不置可否。

“對了,你明天跟我爸去局裡一趟吧,他答應替你安排戶口了。”

“嗯。”趙雲簡單的嗯了一聲。

“那明天我也跟去了?”

趙雲看了一眼一詞還有些臃腫的腳腕,隨即說道:“你的腳還是儘量多休息了,既然是你父親,我自去便可以了。”

“你可以叫他廖叔叔。”一詞糾正道。

趙雲又是不置可否的表情,他的不溫不火一直讓一詞腹誹着,乾脆上前幾步將網頁直接關掉,“去洗洗澡,睡覺去吧,明天你自己保重哈,下午還要去我的店裡面試,不許遲到。”

趙雲有些無可奈何的起身,點點頭,“不會了。”

趙雲離開後,一詞上去QQ,小企鵝閃爍着周凱發來的消息。

——怎麼才上線?

——剛纔洗澡來着。

——偷窺,附加了一個**的表情發了過來,一詞笑了笑。

——去你的,還不早些睡,明天還有比賽。

——下午你一定要來啊,2點,我去你家找你。

——可……

一詞想到下午還要帶着趙雲去店裡,有些猶豫,但還是說道,“好”

她實在不想讓周凱誤會更多了,雖然她對足球沒有興趣,周凱既然邀請了,沒有理由不去的,趙雲良好的適應能力讓一詞多少是放心了些,戶口落下後,再給他找工作——或者讓他跟着她去上學也是可以的,這個錢一詞估摸着自己還是能出的起的。

和周凱聊了一會,因了白天睡的太多,下線後又睡不着了,想着在西安的幾日,和周凱的事情,以及那個趙雲。

趙雲是一個未知,有關他的一切都是和未知,但有些事情卻又不得不讓一詞將這些未知聯繫在一起,比如巧合的趙豐,以及巧合的雲棲,巧合的兩個日本人,還有那個玉蝴蝶。

聯想的多了,未免千奇百怪的想法便出來了,如小說般的情節在腦子裡一遍遍的回放着,倒是讓一詞越想越莫名的興奮,乾脆起身打開電腦,打開了自己的博客,打算將這個事情寫下來,想了想,她在標題欄打上了“遇到他之後的日子……”

當然趙雲的穿越身份是不會變的,只是變更了人名而已,一口氣寫了將近一萬字,到了凌晨一點,她這才睡下。

第二日早上吃早餐的時候氣氛又有些尷尬,家裡突然多出一個人,又是一個看起來來歷不明的人,當然顯得有些詭異,雖然廖天元和方雪以及方哲對趙雲相當友好,但趙雲的沉悶還是增添了更多的尷尬氣氛。

雖然一詞有點不放心,但卻懶得跟着廖天元出去,趙雲跟着廖天元離開後,方雪也去上班了,一詞無聊,繼續貓在家裡寫她的文章。

廖天元住的地方與上班的地方只有一條街道,青島市的公安局有7個區分局,而位於市南區湖北路的則是青島公安局總局,佔地面積很大,電動大門口,兩個蹲坐的石獅子威風凜凜,**肅穆的國徽掛在門口正上方,值班的警察一絲不苟,這是一個很給人壓力的地方,但廖天元朝趙雲看去,他依舊是雲淡風輕的安靜,如同在他家後院一般的信步閒庭,沒有絲毫的侷促之感,這讓廖天元的好奇之心更深。

“你是河北人吧?”廖天元沒話找話。

“嗯。”

“還上學麼?”

“嗯。”

“那你怎麼沒有戶籍的?”

“嗯。”

廖天元心中有些不解了,面對他這麼一個局長,很多年輕人都是感到相當有壓力的,可看起來趙雲依舊的冷淡讓廖天元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一詞之前已經向他簡單說了廖天元所在的部門差不多相當於他們那個時候城裡的校尉,負責治安警衛的,當年他統領了公孫瓚的白馬義從精英部隊,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當然也對這個見怪不怪了。

其實辦戶口的事情是不需要在市公安局辦的,只要廖天元朝市南區的派出所吩咐一聲,便可以搞定的,而趙雲不知道的是,廖天元這個老狐狸已經把趙雲給算計了來,廖天元想着既然他和一詞都不願說出自己的身世,那麼自己當然不可能只看在一詞的面子上就隨便幫這個忙了,把趙雲拉到市公安局來,只是爲了考驗他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