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到我會和他有這麼衝突的一天,或許之前想過,因爲那時候是比仇人還要仇人的關係,但是現在不同,總有一種奇怪的關聯橫在我們之間。那些前仇舊怨,我以爲早就會被現在的困境壓下去。
可是卻沒料到,竟會以這樣的方式一觸即發。
季南安擺明了是要定向姍的態度,可是向姍這女人卻在我這裡是萬般不能留。在我心裡,她就是個疙瘩,平常在身邊,更像是個禍害。與季南安剛剛和緩的關係再次緊張,我還沒想到解決這件事情的方法,更大的事情接踵而至。
我瞪着桌子上的雜誌報紙出神,從來也沒想到,自己能有朝一日,會如此拉風的登上社會版,還很諷刺的在這個階段被媒體宣傳。
我和季南安現在又恢復到了過去某個階段的樣子,雖然不像是在國外時恨得那麼牙癢癢,但也不像之前那麼和睦,總之,就是一個不冷不熱的狀態。可是這些遲鈍的媒體啊,卻登出了我們之前並肩在一起微笑,或是共同考慮某件事情的畫面,並且配以標題,郎才女貌,璧人一雙。
要是放在平時也就罷了,現在這個時候,這些東西就像是生出了角,戳的我眼皮疼。
“你們是怎麼回事?”我氣的摔下那些報紙,“宣傳部和公關部是怎麼搞的,就任這些野新聞四處飄蕩,任別人拿手指戳咱們的脊樑骨議論?說,是哪家媒體先放出的消息?”
宣傳部小吳戰戰兢兢,“寧董,這些媒體大多數是同一天發佈的消息,我們也不好查……”
“什麼不好查?”我氣的哆嗦,“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又不是什麼運動比賽,還得喊個口號再一起走,她們是幹什麼的?她們就是靠速度取勝的!限你們一天時間搞清楚,到底是哪家報紙得出的消息?還有,這些照片的來源也要搞明白!”
“知道了,那如果寧董沒什麼事兒,我先下去。”
“下去!”
我站在窗前,只覺得心裡就像是燃起了一把火,一簇一簇的怒氣頂到喉嚨。這時身後又傳來敲門的聲音,我以爲又是宣傳部的那羣廢物,厲色道,“進來!”
可是,腳步卻極輕。
我倏然回頭,正是那個和我一起風雨滿城的男人。
他看了我一眼,卻不說話,只是蹲下身去一下下收起被我摔在地上的報紙,一份兒又一份兒,整理的無比細心。將那些東西都堆放到桌子上,季南安這纔看我,輕聲道,“怎麼這麼大火氣?”
“季南安,你看了這些,你不生氣?”
他看着我,“沒什麼好生氣的東西。小道消息,無傷大雅。”
我哼笑,“我沒那麼大肚量。”
“當時決定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有今天,這個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他的語氣平緩沉靜,“寧嘉這麼大,沒有新聞纔是不正常。”
“是嗎?”我斜眼看他,冷笑,“可能你是上慣了新聞的大人物,可我不行,我從小就沒什麼名氣,這麼一鬧滿城風雨,就像是被人剝光了衣服在街上裸奔,我不舒服。”
“沒那麼嚴重,”他看着我,突然揚起脣角,“你是因爲上了媒體而生氣,還是因爲和我一起上了才生氣?”
他這句話突然讓我有些無所適從,一時間只能別過身去看風景,“這兩者有什麼區別嗎?”
“沒區別。”他抱肩,“我只是想說,沒必要發火,別人的嘴長在別人身上,你就是氣的肝火旺也是自找苦吃。”
我笑,“你有勸我這個工夫,不好好勸她?”
“她不在乎。”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覺得心裡像是酸了一場酸雨,溼答答的,還帶着強烈的腐蝕功能。這麼簡單的四個字傳過來,簡直讓我沒了生氣的勇氣。你瞧你算是什麼啊,人家正牌女友還在那兒寵辱不驚呢,你這個冒牌貨有什麼能耐在這裡表演獅子大跳腳?
這麼一想,倍感屈辱,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聊。這天底下恐怕什麼人都比我有資格生氣,我是什麼?我就是個渣。
這樣一想,雖然心裡還像是墊了沙子似的不舒服,但畢竟不那麼怒氣沖天,努力告訴自己,就當這是一個免費廣告了唄,反正和那個男人在一起,雖然不得勁,但也不至於丟人顯眼。
但是我忽略了下面消息的攻擊能力。
我忘記了,媒體最擅長的,就是把小事忽悠成大事,把大事忽悠成巨聞。
媒體對我們的宣傳越來越離譜,起初那些照片如果算是調料的話,那後面的簡直就是火鍋炸彈。在上面,養兄妹戀情和寧嘉兩個字聯繫起來,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不倫”兩個字已經足顯力度。
我徹底慌了手腳。
“寧嘉掌門人不堪大業,委身養兄以撐大局。”
我從不知道,我的這一場選擇對於世人來講是這個局面。“委身”,一場兩兩所需的戲,竟然能用的上這麼卑賤的字眼。可是這一切只是開頭,媒體一夜之間彷彿成爲最銳利的剖析者,將我們關係的多個可能細細分析,而無一例外的,我是那個委身求助於季南安的妾,向姍則是那個他真心所愛的那個女人,季南安,則是整個天下的王。
最權威的分析已經越傳越廣,寧嘉漸顯頹勢,董事長寧蔚無力主持大局,只能用自己來求得公司總經理季南安庇佑。旁邊還附有最有力的照片證明,那一晚,我自那個酒店離開,而向姍則步入裡面,很快,我在出租車上淚流滿面,而寧嘉總經理季南安依偎佳人。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晚上無意中的舉措,竟給大家這麼充沛的聯想。現在這個時候,就算是迴應,都是百口莫辯。
我一夜之間,成爲整座城市最無能的董事長,最賤的女人。
“我已經讓人儘快封鎖消息了,”季南安站在我面前,蹙眉道,“整個城市的媒體幾乎都打了招呼,只是堵住她們嘴還需要一段時間,你放心。我們……”
“我放什麼心?”我擡頭苦笑,“用什麼堵嘴?我們是商人,無非就是用錢,可是錢頂個屁用!”我忍不住高聲,“現在我的新聞就是銷量,就是閱讀率!錢還是有形的東西,這些可是無價之寶!你說,她們憑什麼不發這些消息?現在就是尋求法律幫助,都他*媽的那麼沒力道!”
我氣的哆嗦,掏出抽屜拿出煙,迅速點上插入嘴裡。
只是吸了一口,就被他奪下,“總有個時間限度,慢慢的就熬過去了……”
“季南安,如果這次被指爲賤人,賣身的是你家向姍呢?你會怎麼辦?你會告訴她慢慢就熬過去了?”我從他手裡再次奪過煙,狠狠摁在菸灰缸裡,“我知道到現在爲止,時間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可是我撐不住這個時候,季南安,你試試那種滋味,千夫所指,百口莫辯的滋味!”
他不說話,眼睛像是染了墨一般,深邃幽暗。
過了良久,纔看我低聲,“寧蔚,那晚,你爲什麼要哭?”
我心一顫,倏然擡頭。他的眼睛黑暗如夜,卻像是個最明亮的鏡子,毫不遮掩的放射出我的緊張與不安。他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終於問了這個問題。
可我,卻不爭氣的心慌。
“你怎麼想?”
“我不知道。”他的眼睛突然有抹光劃過,只是一瞬的工夫,仿若是不安、忐忑,緊接着,便又沉寂幽邃。
“我當然不是因爲你,”我忽然笑起來,“所以你不用那麼緊張。”
我覺得心灰意冷,這樣的感覺來的莫名其妙,但是卻有極大的攻擊力。我不想告訴他我是因爲酒精過敏,現在已經比他弱一截,更不想讓他在身體上也覺得我弱不可擊。我知道我這樣是有些愚傻的可笑,面對世人對你的“賤人”稱呼,我竟然還在想着我在這個男人面前一丁點的尊嚴問題。
所以我繼續笑,“忽然想起一個朋友來了,你沒聽姑姑說嗎?我在國外有個好朋友叫沈嘉燁,很久不喝酒了,莫名想起和他一起喝酒的日子。”
他像是在驗證這個答案是否屬實,目光仍然停駐在我的眼睛。
我不堪注視,那一刻只覺得自己狼狽無比。
真的,突然無比想念起沈嘉來。
那個男人,溫和顧我,從不會給我這麼大壓力和逼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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