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美妙
那顆糖在我嘴裡化開後,我才知道這是檸檬味的,說實話,從小到大我從來吃過一顆糖,很小的時候連飯都沒有,哪裡有糖果。長大後,更多是爲了生存,誰還會像個幸福孩子一樣,每天吃一顆糖果來調劑自己心情?
我大約是生下來就不喜歡吃糖,所以對糖的**並不渴求。
這是我人生中有史以來第一顆糖,並沒有別人描述得好吃,甜到讓人作嘔。
我反而更適應苦的味道。
可我沒有吐出來,而是含着,任由他在嘴裡化開。
徐姐看到這一幕,不敢多打擾,便主動和沈柏騰說:“沈先生,如果沒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再來看我樑笙。”
沈柏騰看了她一眼。說了一聲:“好。”
徐姐便低頭離開病房,在她到達門口時,她還往裡面看了我一眼,我看到她眼睛內的擔心,便眨眨眼睛,讓她放心。
徐姐點點頭。轉身出了病房。
房間內只剩下我和沈柏騰後,我們兩人對視着,他只是望着我臉上的傷並不說話,他不說話,我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而是隔了很久,沒話找話的問了一句:“糖是你買的嗎?”隔了一會兒,我又加了一句:“還是別的女人送你的?”
沈柏騰笑着說:“你猜。”
我說:“你不像是會糖的人。”
沈柏騰反問:“是嗎?”
我很肯定的點頭,我覺得他這樣的男人天生跟玫瑰花糖果沾不上邊,他不會這樣體貼又有情調,許久,他手忽然伸進外套口袋內。從裡面掏出幾顆糖果,那些糖果的包裝很好看,五顏六色,什麼口味的,便是什麼圖案。
他說:“今天還准許你吃一顆。”
我說:“真是你買的?”
他說:“不能買?”
我說:“沒有,我有點訝異。”
沈柏騰繼續問:“要什麼味道的。”
我想了想,說:“我想要水蜜桃的。”
他手指在糖果上點了點,最終落在一顆水紅色包裝紙上,他挑了出來,將包裝撕開後,便遞到我脣邊。
我含住。
他問:“怎麼樣?”
我嚐了一下,說:“有點酸。”
他說:“是嗎?”
我說:“要不你也嘗一顆吧。”
沈柏騰明顯也不吃糖,他聽到我這句話,眉頭輕微皺起,我對他慫恿着說:“你吃一顆。”
沈柏騰聽到我話。猶豫了三秒,挑了一顆我之前吃過的檸檬味的,他剛含在嘴裡三秒,眉頭便緊緊深鎖,表情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我躺在那兒忽然一個沒忍住,便哈哈哈大笑出來,可笑出來後,扯動到胸口的傷口,我囂張的笑變爲劇烈的咳嗽。
沈柏騰見我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便按住了我身體示意我別亂動,我平息下呼吸後,纔想起正事,我說:“沈家那邊你怎麼解釋?”
沈柏騰說:“你問的解釋是指哪裡。”
我說:“沈家,你擅自把我送來這裡,別人會懷疑嗎?”
他擡手將牀頭櫃處剩下還沒吃的西藥拿在手上細細查看着,低聲說:“嗯,我會解決好。”
有了他這話我也不會再擔心,因爲我知道,對於這樣的事情,就算不用我說,他也會解決好。
他翻看了一下,發現還有三四種藥還沒服用,他按照上面的指示,從藥袋內拿出三顆膠囊,對我說:“還有一些藥還沒服用,現在必須吃了。”
我將舌尖的糖抵了出來,給他看說:“怎麼辦,還有糖。”
他伸出手,說:“吐在上面。”
我沒想到他會這般屈尊降貴,這讓我有些意外,甚至是不敢,他見我猶豫,微微挑眉問:“怎麼?”上以每才。
我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用舌尖將嘴裡的糖抵出脣瓣處,那顆糖正好落在沈柏騰的手心中,他接住後,用紙巾給包裹住,然後又擦了擦手,將藥遞到嘴裡,我因爲是躺着,根本無法吞下去,而且很容易被嗆着,他便將膠囊給拆掉,將裡面的粉末用水給兌好,對我說:“可能有點哭。”
我說:“沒事,我不怕哭。”
他意外的說:“今天怎麼這麼聽話?”
我說:“忽然覺得和你唱反調沒什麼意思了。”
他竟然笑了,擡手在我額頭上輕彈了幾下說:“我看你和我唱反調,還唱得挺起勁的。”
我裝傻說:“有嗎?”我又添了一句說:“肯定沒有。”
他趁我正在和他說話的功夫,忽然拿着勺子往我嘴裡一慣,我懵了三秒,感覺喉嚨內有什麼東西迅速滑了進去,回過神來後,我才發現那味道苦得我想喊媽。
沈柏騰見到我這反應,笑着說:“還有三顆。”
剛纔沈柏騰是分散我的注意力,趁我沒有反應過來時,把藥給灌了進去,可現在我早就有防備了,而且那藥難吃的要死,我忽然莫名的很想任性一下,因爲我從來沒有試着在生病時和誰撒過嬌。
我知道這樣任性的做法,並且任性的對象和條件都不被允許,可不知道爲什麼,我今天很想試一下,哪怕就一下。
果然腦袋比心的反應還要快,我便死死閉上嘴,對他說:“我不要吃了,簡直和毒藥一樣。”
沈柏騰根本沒有理會我,他只是笑了一下,繼續掰開膠囊,用水兌好說:“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吃藥還要靠哄嗎?”
我說:“你就當我是個孩子吧。”
他說:“其實我對待孩子很兇的,你應該沒見識過。”
我不怎麼相信,雖然確實沒有見過他和孩子相處過,可他最兇的時候我是實打實的見過,應該對待孩子相比,和對待我想比,我覺得,對待孩子態度肯定會要好點。
我說:“比對我兇嗎?”
他說:“嗯,兇得多。”
我說:“如果你對待孩子他不吃藥怎麼辦?”
沈柏騰想了三秒,他忽然掐住我下巴,在我反應過來之際,忽然拿着勺子又是一勺灌下去,又把我灌得個措手不及。
我第一時間就要吐出來,因爲這藥真的太苦太難聞了,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夠承受的,可誰知到沈柏騰爲了防止我這一招,竟然直接按住下巴,對我嚴肅的說:“如果我在對待生病不肯吃藥的孩子,會動手打人,你信不信?”
我痛苦的看向他,不斷髮出嗚咽聲表示痛苦,他根本不理會我,一直盯着我頸脖的喉嚨處,在確定我吞下去後,他才送開口,滿意的笑着說:“當然,如果她老老實實吞下去了,我也會有獎勵。”
我剛想問他什麼獎勵,他忽然俯下身,吻住了我脣,我瞪大眼睛看向他,他舔了舔脣,大約是舔到藥的殘渣了,沒有皺了皺眉,便一點一點將我脣上的苦味舔乾淨,舔完後,他並沒有先離開,而是用舌尖往我脣內抵過來一顆東西,是之前他含在嘴裡的糖果,檸檬味的。
糖果在口腔內化開後,驅散了苦味,我痛苦的表情也暫時緩解了一下。
他笑了笑,便離開了我的脣,爲我拉了拉被子說:“好了,休息吧。”
我含着那顆糖,就那樣愣愣的看着他。
我忽然覺得原來生病也是可以這樣美妙,可這樣的沈柏騰就像一團雲霧,因爲你永遠都不知道,這樣的他,又會在什麼時候消失。
我並不想休息,沈柏騰並沒有離開,而是在病房內陪着我,可因爲江中礦場那邊的事情,現在全部都是他在處理,他的工作非常忙,便只能讓周助理把文件搬來這裡,他坐在我牀邊不斷翻閱着文件,時而皺眉,時而舒展,時而認真。
我忽然想,如果人生永遠停止在這樣的狀態,那該多好。
可這一切,就跟這顆糖一般,時間到了,糖化了,一切都被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