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見此,哪裡肯輕易放江永走?
顧不得大內侍衛和太監們的詫異表情,直接上前一把抱住江永的胳膊,死命地將他拉到一邊。
“不準走!本公主不准你走!”
江永見她這般死纏爛打,心中不由地生出幾分厭惡之情來,使了些內力,將自己的手臂從明月的懷中抽出來,沉着臉道:“明月公主,請你自重!”
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就算她是一國的金枝玉葉不在意,他江永可是個潔身自好的有婦之夫,若是因此惹得紫嫣誤會生氣,他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明月被江永冷聲斥責了一句,似乎是想要發怒,但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頓住話語,再次纏上去,張口就喊道:“江永,救命!本公主命令你,救我!”
“你說什麼!”江永低呼一聲,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詫異地看着明月公主,“公主殿下,這個玩笑可開不得!這裡是皇宮大內,你是皇上寵愛的公主殿下,誰敢要你的命?又怎麼會需要我來救你?”
“你……”
明月見江永一副擺明了不信的模樣,氣得跺腳,強將他拖到方纔的角落裡,避開太監和大內侍衛的視線,方急聲道:“父皇要讓我去和番!”
江永聽得這話,更是疑惑不已。
“怎麼會?如今大乾國泰民安,陛下又怎麼會突然要公主前去和番呢?”
所謂和番,與傳統意義上的和親相似,卻又有着截然不同的地方。
和親,多是與自己國力相等的國家之間進行的,可以說是一種政治聯姻,嫁過去的女子雖然不見得能夠尋得所愛,但多半還是能夠榮華一生。
但和番,卻是將皇室之女嫁與番邦蠻族,加以籠絡的一種手段。蠻夷之邦,在婚嫁上多有些讓中原人難以接受的地方,譬如許多蠻族依然保留着共妻的陋習。自小在中原禮教下長大的女子,哪個能受得住這樣的侮辱?更遑論是金枝玉葉的皇室公主了!
因此,和番向來是所有公主的噩夢。
只是想不到,面前這位刁蠻潑辣的明月公主竟然也會走到這一步。
見江永憐憫的目光望來,明月心中累積了數日的委屈和惶恐突然爆發出來,蹲在地上放聲大哭,同時也一抽一抽地說着:“我……我哪裡知道爲什麼?原來父皇的寵愛,都是騙人的!嗚嗚……長生不老,就真的有這麼重要嗎?他竟然……竟然要我嫁給蠻夷小國的王子,來爲他自己沖喜!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嗚嗚……我不嫁!讓我嫁去那種地方,我寧願死!”
江永聽得明月公主哭得這般悽慘,一時間不由地心軟了一分。
其實,明月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小丫頭罷了,雖然刁蠻任性了一些,卻從未曾有過什麼壞心思。如今卻要被她一心敬仰着的父皇推出去,而且這理由並非是爲家國大計,只不過是爲了那迷信的“沖喜”二字,這……
江永皺起眉,嘆了口氣,從袖中取出一方
錦帕,俯身遞到明月面前,放柔了些聲音,安慰道:“公主殿下,你莫要心急。既然陛下還沒有下聖旨,便還有回寰的餘地。你不妨去找找你的兩位皇兄,讓他們在皇上面前求求情。想來,陛下如此心疼公主殿下,該是不會一意孤行的。”
聽得上方傳來的溫柔話語,明月哭泣的聲音微微收斂,擡起頭來,便見江永含笑俯身,正對着自己遞出一方錦帕,身後刺眼的陽光籠罩在少年的周身,勾勒出一個頎長身影,一瞬間,竟然讓明月不自覺地看癡了去,連傷心哭泣都忘了。
“公主殿下?”
江永見明月久久未曾有動靜,輕聲提醒了一句。
明月一個激靈,忙垂下頭去,一把將江永手中的錦帕拿了過來,在自己臉上胡亂地抹了一把,匆忙間就要起身。
可是她卻忘了,她方纔蹲着這麼長時間,雙腳早就已經麻木了。這一心急,非但沒有站起來,反倒是腳下一個不穩,就向着下方摔了下去。
江永就站在明月的身邊,見此異變,下意識地伸手扣住明月的手腕,向上一提,便助她穩住了身子。
見明月站穩,江永正要鬆手,卻被明月反手死死抓住,怎麼都不肯放開。
“公主殿下……”
江永皺眉,正要說些什麼,卻被明月公主一聲打斷:“江永,救我!救救我!現在能夠救我的,也就只有你了!”
聽得明月公主這話,江永心中當即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江永細細想來,總覺得事情當中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擰了眉,問道:“公主殿下,這……在下雖然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此事往小了說,乃是皇家的家事,往大了說,乃是關係到國家安危的大事。無論是哪一樣,都不是我能夠插手干預的啊!”
“可是……可是……”
明月公主一聽這話,心知江永是要拒絕自己,當即眼含淚珠,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
見此,江永也實在不好就放任她這麼在大庭廣衆之下哭啼,只得勸慰道:“公主不必心急,此事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真的?”明月公主一聽這話,當即像是變臉一般,方纔哭泣的神情一收,面上的表情再明媚不過,“快快快!快和本公主說說,有什麼法子,能夠助我擺脫掉這個該死的婚約!”
江永被明月公主牢牢扯住,只能苦笑一聲,安慰道:“公主,您乃是千金之軀,這偌大的京城之中,誰不知道陛下最是寵愛公主?做出讓您前往和番的決定,想必陛下的心中定然也是萬分的不捨。若是您親自去陛下面前溫言軟語幾句,爲自己求個情,說不定,陛下便能回心轉意,也未可知啊!”
明月原本還期待着江永能有什麼好主意,聽到這句話,當即面色一垮,重重地跺了跺腳,抱怨道:“沒用沒用,統統都沒用!無論是溫言相勸還是胡攪蠻纏,我都早就已經試過了。可是父皇他這次就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樣,根本就不見我也不聽我的話,他……他
還說……”
明月似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忍不住掩面低聲哭泣起來。
“他還說,就算是我死了,也要將我的屍體嫁到番邦蠻夷那兒去!”
聽得此話,江永不由地皺緊了眉頭。看來,這次的事情,確實是棘手得緊。皇上疼愛這位明月公主,絕對不是空穴來風,但對他如此疼愛的明月都能說出這種狠話來,可見這次皇上確實是打定了主意的!
江永沉吟片刻,繼而道:“那,公主不如按照在下方纔說的,試着去求一求您的兩位皇兄?也許,他們會有辦法,勸皇上收回成命!”
誰知,明月聽得這話,卻突然起身,牢牢抱住江永的胳膊,道:“對啊,本公主早就找過兩位皇兄了。無論是太子哥哥還是齊王哥哥,給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對上明月公主那雙異常閃亮的雙眼,江永頓時打了一個寒顫,只覺得背後一陣發涼,心中卻是多有幾分詫異。
太子和齊王,竟然也會有意見如此一致的時候,這還真是個奇事了!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江永挑眉問道:“哦?這我倒是想要聽聽,太子和齊王殿下都說了些什麼?這個難題,又要怎麼解?”
“這個嘛……”明月拉長了語氣,調了調江永的胃口,這才目光灼灼地望向他,道,“太子和齊王哥哥說,他們是沒有法子能幫我解決這個問題的。不過,他們告訴我,這天底下只有一個人,也許,還會有辦法!”
看着明月這般模樣,再聯繫她方纔強令林統領攔下自己的那一幕,江永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打了個冷戰,一把推開明月,抽身而去。
“公主殿下,在下還有急事,就不奉陪了!”
可惜,江永終究是“醒悟”的太晚了。事到如今,明月怎麼可能就這樣放他離開?
見江永轉身而去,明月當即給林統領使了個眼色,與不情不願的林統領一前一後地攔住江永的去路,看着江永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模樣,明月眉頭一挑,道:“江大人,你就不想要知道,這人是誰嗎?”
“不想!”
江永只覺得,自己這輩子從來沒回答地這般斬釘截鐵過。
不必聽明月說,他心中也早就有了答案。
明月得了兩位兄長的指點,卻不去找那個可以幫助她的人,反倒是領了大內侍衛來宮門口將自己給攔了下來,除了太子殿下和齊王殿下給出的答案就是自己,江永實在是想不出第二種可能性!
想到這一點,江永只覺得頭痛欲裂,只得苦笑着拱手道:“公主殿下,今日乃是陛下召見,實在是耽誤不得,還請公主殿下讓路吧。”
明月哪裡不知道他這是想要逃之夭夭。
要不是得知他今日受了父皇的召見入宮,她又怎麼會提前等在這裡攔住江永?她是公主,不能夠輕易出宮,江永是外臣,也不會輕易進宮,若是錯過了這一次,只怕等到她的婚期臨近都沒有辦法再見到江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