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三幫終於徹底根除,我又堂而皇之地站在了新安縣。
陪胖子在醫館待了幾天,胖子的傷勢也已好了不少,逐漸可以下牀走路。
我猶記得胖子醒來,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二楞子那傢伙,死了沒?”
我說:“沒死,估計終身殘廢,比死還痛苦。”
胖子呵呵笑了起來,心滿意足道:“你小子,還是那麼善良。”
我說:“你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呢?”
胖子說:“我恨不得他下十九層地獄。”
胖子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臉色一沉,問我:“小風,我是不是殺人了?那天在酒樓,我是不是殺了曹三?”
我說:“他惡貫滿盈,殺了就殺了唄。”
胖子往後一仰,目光呆滯:“我殺了人……我殺了人……小風,我殺了人……”
我知道胖子本性善良,入這黑道也是陰差陽錯,身不由己,他本應該是一個安分守法的平凡百姓,或是懲惡揚善的一代大俠,可如今在黑道越陷越深,還殺了人,自然一時接受不了。
胖子癡癡地望着我,希望從我這裡得到答案:“小風,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我按住胖子的肩膀,告訴他:“這不是真的。”
胖子一把推開我,道:“你少騙我,這他媽就是真的,就是真的。”
我頓時無語,見胖子情緒激動,便讓幾個小弟看着他,離開了醫館。
走在大街上,我開始梳理思緒。
曹三幫已被我滅掉,可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蕭血盟,而蕭血盟,實力遠在我們之上。
蕭血盟盟主也不同於曹三之流,通過幾次間接地與他交手,我知道此人並不簡單。素未謀面,我已對敵人產生了畏懼,這是兵家之大忌。
而與他鬥上一鬥的渴望,也愈加強烈。因爲我雖然畏懼他,但根本未將他放在眼裡。這看起來似乎有點矛盾,其實不然。
我畏懼他,是因爲我不瞭解他,甚至他是男是女,我也並不清楚。師父說過,未知的,纔是最可怕的。
而我未將他放在眼裡,這實在是源於我的過分自戀使然,我太相信自己,因爲我別無選擇。如果我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還會有誰相信我?
所以,新安縣只能有一個老大,他姓秦。
說來也巧,我還未踏出幾步,又遇到了一個熟人。儘管我們才見過兩次。
“臭小子,真是在哪兒都能碰見你呀。”這一次,是她先開的口。
“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巧合,三次那就一定是緣分。”我笑了笑,望着眼前這位明麗的女子,心頭不禁有些疑惑,“大姐,你不會是故意跟着我吧。”
姓蕭的女子眸光一轉,輕輕理了理耳鬢的髮絲,笑道:“新安縣就這麼小,遇到三次也沒什麼嘛,不過臭小子,你似乎不想見到我?”
我連忙說:“不敢,不敢。昨天晚上做夢,我還夢到了大姐你呢。”
女子似乎來了興趣,追問道:“那請問是美夢呢,還是噩夢?”
我想也不想就答:“當然是噩夢咯。”
女子笑了起來,她的笑容像盛開的向日葵,給人以暖暖的感覺,她說:“你知不知道,很少有人敢和我開玩笑,不過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一點也不生你的氣。”
我說:“女人生起氣來,就不美了,而大姐是我到目前爲止,見過的最美的女人。”
女子說:“你嘴真甜。”
我搖了搖頭,說:“我只是陳述一個太陽從東邊升起的事實而已。”
女子掩嘴輕輕一笑,沒有說話。
我記得以前她笑的時候,都是不掩嘴的。難道說像她這樣爽朗的人,也是會害羞的嗎?看來女人,果然都是禁不起誇讚的。
我繼續道:“這世上,有兩種人最讓我着迷。”
“哦?”女子很配合地問,“是哪兩種呢?”
我說:“一種是像我這樣的,一種是像你這樣的。”
女子笑了笑,說:“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我也呵了一呵,沒有說話。對於眼前這個女人,我只是把她當做姐姐看,因爲自從我來到新安縣,她是唯一一個說如果有誰欺負我,她就會替我出頭的人。
而我做人的原則很簡單,對我好的人,我一個都不會忘記。對我壞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至於喜歡,談不上。因爲我之所以和她說這麼多話,只是爲了得到一個答案。
女子突然摟住我的脖頸,一點也不忌諱道:“說說,你是喜歡姐姐天仙般的面孔,還是魔鬼般的身材?”
我說:“大姐,我就喜歡你這種幽默感。”
大姐一拳已擊在了我的胸口,眼中不滿道:“小子,你今年幾歲了?”
“十八。”我很認真地回答。
女子揉一揉我的胸口,嘴中漫不經心道:“姐姐足足比你大三歲,敢跟姐姐這麼說話?”
我搖搖頭,做出妥協,示意再也不敢了。
女子摸了摸我的頭,說:“這才乖嘛。”
我突然將目光鎖在她身上,問出了心中所惑:“大姐,你知不知道,新安縣好像有個人物叫蕭爺?”
女子聽完微微一笑,很傾城:“我當然知道。”
我說:“聽說他很厲害耶。”
女子說:“那你怕他嗎?”
我搖了搖頭:“不怕。”
女子問:“爲什麼?”
我說:“天地之間,我最大。爲什麼要怕他?”
女子聽完,不置可否,只是苦澀地一笑,說:“臭小子,你很狂耶,會吃虧的。”
我說:“有姐姐你罩着我,誰敢欺負我?”
“也是喔。”女子摸摸我的頭髮,目光有些詭異,“那我們,一起聯手對付她?”
“不必。”我說,“我相信我一個人就可以。”
女子顯然不同意我的看法,給出她的觀點:“傻小子,有很多事,不是一個人就可以完成的。”
“比如呢?”
“比如……生孩子。”女子甩了甩髮絲,爲自己的幽默笑起來。
“確實。”我點了點頭,目光投向她,“不過和你,不可能。”
女子突然不說話,臉上仍然帶着笑,笑容卻有些陰沉。
沉默,是最沉重的對白。
我也無所顧忌,將手臂搭在了女子的肩膀上,說:“大姐,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女子輕輕搖頭,沉聲道:“沒有,姐姐怎麼會生你的氣呢?”
我卻看得出,她仍在生氣。女人就是這樣,總喜歡口是心非。
這讓我有點內疚。天啊,我怎麼會染上憐香惜玉,天生多情這種惡疾?
我說:“大姐,原諒我好不好?”
片刻後,她忽然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臭小子,如果有一天我們兵戎相見,你會不會手下留情?”
我笑着說:“大姐,我們怎麼會兵戎相見呢?你是我大姐嘛,又不是敵人。”
“我是說,如果。”女子聲音很沉,補充道。
我說:“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肯定捨不得傷害大姐呀。”
女子微笑,手輕輕落在我的肩上:“臭小子,你還有點良心嘛。”
我說:“對誰都可以沒有良心,對大姐不能。”
女子說:“可我們總共才見了三次。”
我說:“在夢裡,不止這個數。”
女子說:“你嘴真甜。”
我說:“大姐說了兩遍,要不要嚐嚐?”
這一次,女子沒有理會我的輕薄,暢然舒了一口氣,伸展雙臂道:“姐姐沒時間陪你玩,該去辦正事嘍。”
我有些不捨:“那,大姐,以後還有機會見面嗎?”
女子說:“我相信,很快就會有的。”
我看出了她眼中的堅毅和決絕,知道我們必有再會的那一天,卻不知是敵還是友。我盯着她陽光燦爛的臉龐,忍不住說:“還不知道大姐的名字?”
女子拋下兩個字:“蕭影。”
“蕭姐,保重。”
“你,也保重。”
漫天的夕陽下,她漸漸消失,我望着那背影出神……
回到醫館,腦中思緒有些混亂。
胖子湊過來問我,怎麼了?
我說,蕭爺,今年多大了?
胖子說,二十一呀,別看人們背後都喊她蕭爺,實際上這女人叫蕭影,年輕着呢……
“你他媽不早說?”我一個枕頭仍向胖子,打斷了他。
胖子戰戰兢兢,道:“這還需要早說呀,整個新安縣誰不知道?在外面人們都叫她蕭爺,在裡面則叫她大姐,這是公開的秘密呀,我以爲你知道呢。”
我手撐着額頭,說:“你歇着去吧,讓我靜靜。”
大姐……不,蕭爺,看來,真的要兵戎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