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等了半響的馮雲山見山上槍炮聲停止,又不見清軍突圍,心裡納悶,這麼座小山嶺,難道這麼多夾竹桃發出的毒煙,還不夠?正要讓李開芳派幾人去上山偵查情況,右一軍軍帥曾錦謙派人來報,說右一軍中有埋伏在東北角的一卒兄弟發現數百清妖從東面懸崖逃入湘江水中,曾錦謙率右一軍五百餘人正在沿江追殺。
馮雲山一拍腦袋,呀,怎麼把東面懸崖這個地方給忽略了?江忠源等人肯定是中了毒煙,失去戰鬥力想逃,猜測太平軍在這懸崖方向無法設置伏兵,才冒險從這個方向逃走,沒想到真被他賭對了。不行,這個江忠源是前世馮雲山的宿命死對頭,不能就此輕易放過。
馮雲山連忙令林鳳祥、李開芳、石祥禎、秦日綱率各部將士攻山,卻不見了左二軍和羅大綱,只得自己親率親衛營將士追擊江忠源。
繞過獅子形狀山嶺,趕到湘江下游,發現江水暴漲,水流甚急,卻沒見什麼人影。繼續沿江岸急行裡許,發現一隊人馬正往回趕,仔細一看卻是曾錦謙帶領的五百右一軍將士和幾名左二軍將士,綁押着六十餘名清妖兵勇往回走。
馮雲山大喜。
原來右一軍軍帥曾錦謙接報數百清妖從東面懸崖跳入湘江水中逃走的情報,斷定是清妖頭率兵逃走,立功機會怎能錯過?便一邊遣人給南王報信,一邊親自率領五百人追擊,留五百人繼續埋伏山嶺北面。
追擊的路上碰到八名左二軍將士,變一道向湘江下游追趕了3裡多路,終於發現沿江岸逃跑的九十餘清妖兵,全身衣服溼透、武器全無,除了三十餘人奮力跳江被大水捲走外,餘下六十餘人無還手之力,盡皆活捉。
曾錦謙率人又沿江往下游追趕了二里,過了太平鋪,沒再有什麼發現,這才返回蓑衣渡。
左二軍的一名領頭之人卻是左二軍前師的師帥陸順德。他告知馮紹光,左二軍軍帥羅大綱在上游也發現懸崖上有清妖利用樹藤結成長繩,墜下懸崖逃走,便將河邊樹木,當場綁紮了幾隻簡易木筏,親率包括他們幾個在內的四十名水性好的老兄弟,駕簡易木筏穿過江面清妖所設障礙,追擊逃跑清妖。
陸順德他們駕駛的木筏被水衝散,有2個兄弟被水捲走,他們幾個抓住兩根木頭,爬上岸,恰好遇到右一軍兄弟追擊清妖,便合在一起了。
聽到有2個兄弟被江水捲走,江水湍急,多半不幸。馮雲山不由擔心羅大綱,這可是自己以後的大將啊,可不要有什麼閃失。
馮雲山不知道俘虜的六十餘人中,有沒有江忠源,畢竟他沒見過江忠源,不知道什麼相貌。一問曾錦謙,才知道江忠源沒抓到,倒是抓住了他的堂弟江忠義,還有他的一個幕僚劉長佑。
“劉長佑!哈哈,好,抓得好!錦謙兄弟,你立了功,雲山必定向天王、北王爲你請功!”馮雲山不由大喜道。
撈到寶了,劉長佑啊,將來的晚清的重臣,湘軍將領,今天落我手上了!
這是馮雲山知道的一個近代人物,不光是劉長佑忠厚溫和,是個親民務實清正廉潔的好官,更重要的是他早在後世甲午戰爭的十二年前,就建議清廷先發制人討伐曰@本,收復琉球羣島,還建議出兵朝鮮、暹羅、緬甸、越南諸國免遭東洋西洋列國侵佔。
雖然劉長佑的建議沒有被清廷採納,但他的戰略眼光,那個時代的確無人能及。
馮雲山打定主意,要扣下這劉長佑,不能讓曾錦謙獻俘給天王東王,那樣直接殺掉有點可惜了,便拍拍曾錦謙肩膀,道:“錦謙兄弟,這2個清妖,看樣子都是讀書人,就交給本王吧,我親自來審問,倒要看看這些讀書人能有多少骨氣?”
南王開口了,曾錦謙不敢反對,只能將劉長佑和江忠義交給南王的親衛營。
馮雲山走近倆人,卻見劉長佑身材不是很高大,精神雖然萎靡,卻相貌堂堂,三絡細少的鬍鬚很長,飄在胸前,有點令人望而生畏,如果穿上官服想必威風凜凜。而江忠義卻還很年輕,不到二十歲,矮壯精幹,一身肌肉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見一氣度不凡,身着黃袍的長毛過來,上下打量自己,被南王身邊牌刀手反扣着手的劉長佑扭過頭去,一聲不發。倒是旁邊的江忠義喊了起來:“這位將軍,小人江忠義願意歸順,跟隨將軍一道反清復明!”
“混賬!這是我太平天國前導副軍師南王七千歲,不是什麼將軍!”一旁的親衛牌刀手訓斥道。
“是,是是,南王七千歲,小人願意歸順,並且知道些清軍動向。”年輕的江忠義怕被太平軍一刀砍了,連忙拋出實料。
“什麼清軍,是清妖,滿妖。”牌刀手又訓斥道。
“好了,他什麼都不懂,就別教訓了。呆會這個就把他交給你,下來你再好好教教他咱們天國的一些規矩。對了,你叫什麼名字?”馮雲山擺擺手,制止了這名牌刀手的訓斥,問道。
“回南王,小人譚體元。”
馮雲山點點頭,譚體元,好像哪裡也聽說過,又轉頭對江忠義道:“江忠義是吧,現在你告訴我,江忠源是你什麼人,他哪裡去了?”
江忠義猶豫了一下,說道:“江忠源是我堂哥。你們抓住我的時候,他已過了湘江到對岸,現在想必走遠了。”
“哦,那小兄弟,你說說你都知道清妖的哪些動向啊?說的對的話,我們也許會放了你哦!”馮雲山笑笑,誘惑着說道。
“真的?那我告訴你啊,清妖提督餘萬清、和春率兵都駐紮在太平鋪。這可是聽我兄長說。還有,兄長他們撤退的時候,刀矛火器什麼的都沒帶走。重的推不動,應該還留在山上,輕的刀矛鳥槍等,都從懸崖一個地方扔到湘江裡,我可以帶你們去撈。”
“哼,好你個江忠源,逃命的時候還記得不給我留下武器!江忠義,你說的清妖早已經沒駐紮在太平鋪了,你的情報並不準。再說,你覺得光這些東西,就能換你命嗎?”
“還有,我知道兄長他們在離這不遠的新塘坪村藏了五六擔火藥,我可以帶你們去取。”說完,江忠義眼巴巴地看着馮紹光。
馮雲山眨眨眼,說道:“按理不該留你性命,不過,你帶路,如果真的找到那些火藥,就留你一命。”說完讓盧七將劉長佑和江忠義帶下去。
馮雲山知道,對劉長佑這種崇尚經世濟用的儒家讀書人,砍頭什麼的是不能威脅到他的,真殺了他,他還會覺得是種爲國捐軀的榮耀,還得慢慢來,找到他的弱點,在此之前,不用理會他。
回到蓑衣渡,卻見林鳳祥、李開芳、石祥禎、秦日綱等人率各部將士押解近三百名清兵,還有繳獲幾十杆鳥槍,二十多尊小山炮,三尊九節銅炮,以及百來把刀矛,從山嶺下來。雙手被草繩反綁的清兵個個精神萎靡,本來強壯的兵勇走路都踉踉蹌蹌,虛弱不堪。
秦日綱和林鳳祥等人過來給馮雲山見禮,道:“南王奇思妙策,讓這原本強悍異常的清妖,宛若久病之人,毫無還收之力,我等敬服!”
馮雲山擺擺手道:“雕蟲小技罷了,可見江忠源?”儘管已經從江忠義嘴裡知道江忠源已經逃走,但不問過,馮雲山還是不死心。
秦日綱當下回答道:“南王,山上都是些尋常清妖,皆受毒煙影響較深,無力逃走,被我等擒下。據這些清妖透露,清妖頭江忠源和他族弟等親信,率數百人從東面懸崖下去逃走。南王,當速派人去追擊。”
“日綱兄弟,不用再派人追了,錦謙兄弟率右軍已經追趕過了,看那邊,俘虜了六十人。不過,還是讓江忠源等清妖頭跑了。”馮雲山惋惜地說。
原以爲憑着比這個時代人多了一百六十多年的見識眼光,又提前知道江忠源會在此埋伏,自己來個包圍,再加上夾竹桃的毒煙,肯定能來個甕中捉鱉,將江忠源的楚勇一網打盡。
沒想到漏算了東面懸崖這個破綻,要知道,在自己那個後世的現代戰爭中,這種懸崖什麼的根本就不是什麼障礙。看來,以後具體到某個特定環境的戰役,自己還是多讓樑立泰、李開芳他們這種將領來指揮纔好。
而自己,利用跨時代的眼光和思維,就學習下後世的偉人和歷史上的東王楊秀清,安心做名只負責總體佈局的軍事統帥吧。不過,自己還是改變了歷史進程,至少,太平軍在蓑衣渡的慘敗不會再發生了。
“南王,既然大敗了清妖,我們還是先清理蓑衣渡的江上障礙,以便天國船隻通航吧。”李開芳過來提醒道。
“嗯,對,日綱兄弟,開芳兄弟,你倆率我後軍的聖兵儘快拔除江中暗樁,兩個時辰之內,必須疏通蓑衣渡附近河道。”馮雲山下令。
“是!”
“林兄弟,錦謙兄弟,麻煩你二人親自趕回全州城一趟,將我聖兵殲滅清妖江忠源部,正清理蓑衣渡的信息報知天王和東王,請天國各軍立即開始出征。至於那些俘虜,我令人全部解決掉就行了,不必再報。”馮雲山又對林開芳、曾錦謙下令道。
支開了林鳳祥、曾錦謙兩人,馮雲山這纔將繳獲的刀矛火器等武器進行分配。前軍和右軍主將都不在,馮雲山自然毫不客氣地只分了點刀矛和幾桿鳥槍給他們了事。再分別都分了十杆鳥槍四尊小山炮給秦日綱的後一軍和左軍,剩下的五十來杆鳥槍、十四尊小山炮、三尊九節銅炮則全部歸了後二軍。
馮雲山又將近四百名普通俘虜全部打散,暫時交由後三軍、後四軍女營集中押管。
不到一個半時辰,秦日綱和李開芳來報,蓑衣渡的江上橫放的巨木和水下暗樁都已清除,船隻可以通航。
正說間,卻見江對面東岸有一隊人影出現,細看是羅大綱等三十餘人。李開芳派人紮了排木筏,將人接到西岸。
原來羅大綱率四十名當年做過水寇的老兄弟,個個水性奇佳,駕着捆紮的簡易木筏順江水而下追擊清妖,除了陸順德那十人木筏散架落水外,剩下三十人追到下游離太平鋪東北6裡遠的蔣家村,果然發現躲在江邊樹林裡十幾名清妖。
卻是跟着江忠源楚勇逃跑時掉隊,被羅大綱等人追上。
十餘名清妖見到太平軍又想逃跑,被羅大綱等人當場擊斃,剩餘一人說自己是江忠源親弟,羅大綱才留他一命,押了回來。
羅大綱說,這個只有二十歲的江忠淑是江忠源的三弟,最是疼愛,教他識字讀書,考上了秀才。根據江忠淑無意透露的口風,羅大綱猜測江忠源率三百餘楚勇從太平鋪處淺灘橫跨湘江,從東岸山林裡倉惶逃走。
江忠淑等十餘人過江時被水捲到下游,與江忠源等分散,正好被羅大綱等人撞上。
想不到還是讓江忠源給逃了,並且帶走近三百名楚勇,想想還真有點不甘心。馮雲山當下也顧不得這個叫江忠淑的傢伙,將他丟給親衛營與江忠義一道。
他想的是自己終於打破了馮雲山的歷史宿命,歷史從這裡開始改變。可接下來,在原本歷史上沒有自己一席之地的天國,該怎麼做?馮雲山陷入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