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紹光掃了一眼面前的蘇三娘,又趕緊移開視線,板着臉努力讓自己顯得嚴肅起來。
“本王今天喚你二人前來,有個兩個任務交辦給你們。“
馮紹光朝二人道:”一是今日太陽下山之前,需要大量孔明燈,製作得越多越好。但這孔明燈本王有特殊要求,不用飛太高太遠,飛個三四里地就落下,火不能熄滅,反而要落地時點燃地面四周柴木草堆。老七你負責蒐集材料,三娘組織女營和童子營加緊製作。”
“二是古時攻城所用的投石機,你二人應該知曉,本王現在要的就是稍微改良下的簡易投石機,不用投很重的石頭,只要能將柴堆拋進全州城內即可。明日天亮之前,先製作五架出來交於本王,可辦得到?”
盧七知道南王說的孔明燈就是小時候他隨哥哥盧六玩過的天燈,但投石機怎麼做他是真不懂,他也明白南王叫上他,是讓他派人出力配合,於是便看着蘇三娘。
蘇三娘還在想南王一會要大量孔明燈,一會要簡單的投石機投柴堆,有何用意?聽意思要把孔明燈放到全州城裡去引發大火,蘇三娘知道桂林全州城裡大多是木房,家家戶戶在房子兩層堆放柴草,孔明燈火團掉下是很容易引起火災的。
至於要投的柴堆肯定就是前兩天讓女營收集的那種叫夾竹桃的東西。但這孔明燈和夾竹桃又有什麼關係,憑什麼克敵?
蘇三娘猶自在胡思亂想,忽然發現南王和盧七都看着她時,纔回過神來,答道:“回南王,這天燈易辦,要控制飛的距離也好辦,估計下飛的高度的時間,根據風的大小刮到差不多距離的時候,想辦法讓燈罩的白紙破裂或燒燬,着火的燃油自然會掉下,引發地面柴草大火。”
“至於簡易投石機,如果只是拋較輕的柴堆,三娘也保證能辦到。只是,三娘不明白這拋柴堆怎麼破城,南王能否在使用投石機破城時讓三娘全場參與?三娘憋在女營中,好久未上陣殺敵了。”
“三娘巾幗不讓鬚眉,不愧我天國女軍帥。你要參戰,本王答應了。速速下去準備投石機吧。”
看着出營帳的蘇三娘妙曼的背影,馮紹光自嘲地苦笑了下。
在後世做吊絲工程師那麼多年,也沒見荷爾蒙這麼分泌過,見到漂亮女孩,知道自己沒戲,連心裡想都懶得想。
自己纔來這個世界幾天,怎麼就有點荷爾蒙涌動、憋不住的感覺呢?難道這種激素還會隨着人的地位改變而改變?
馮紹光搖搖頭,揮去自己腦袋中亂七八糟的念頭。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早日破城,自己心裡已有計劃,關鍵是如何利用這個機會擴大自己在天國將士中的影響,喚回以前屬於馮雲山的聲望。
吩咐盧七暫在外面等候,馮紹光趕到前軍大營,發現西王營帳外邊衛士全無。
馮紹光正覺奇怪,忽聽見營帳內傳來一陣瓷碗碎裂之聲,接着一個炸雷般粗獷男聲傳來:“洪宣嬌,你別欺人太甚!”。
緊跟着一個尖銳的女聲傳來:“噢嚯,蕭朝貴,你個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大老粗,還知道欺人太甚?老孃就欺你太甚了,你又怎的?”
馮紹光心頭暗笑,天國高層都知道這對活寶夫妻經常拌嘴,經常爲點小事吵鬧得連半個天國都知道了。難怪營帳外連守衛都沒有,可能是太習以爲常了,每次吵架帳外守衛自動撤走躲起來,以免聽見不好的言語。
但他沒辦法躲起來,只得在帳外重重地咳嗽了兩聲,待裡面安靜下來,纔在外面高聲喊道:“貴妹夫在嗎?雲山有事相商。”
只聽見裡面亂哄哄地拾掇一陣,半響,蕭朝貴纔出帳,腳步不快,一副大病初癒的模樣,笑道:“南王來了,朝貴才醒來,營帳中也未曾收拾。宣嬌,給南王取些吃食來。”
帳內並無動靜,見自己夫人不配合,蕭朝貴只得繼續掩飾道:“懶婆娘,這個時分還未起牀。南王,我們到那邊樹下說話,樹蔭下有風,涼快。”
馮紹光暗道這蕭朝貴倒也可憐,有傷在身,老婆卻沒有半點憐惜體貼。
不過他人性格卻蠻有趣的,當下跟他直言道:“貴妹夫,明日乃是天國天曆中攻伐城池最好日子,雲山今日凌晨觀天上星宿,有預感明日全州城會破,雲山想,天國最勇猛莫過於貴妹夫,全州城必定爲西王統領的前軍所破。故特來賀喜貴妹夫。爲此,還準備用一個秘法配合前軍攻城,特請貴妹夫允許。”
蕭朝貴還以爲是什麼事情呢,不就是明日攻城嗎,最近幾天每天都攻,也沒見攻下來,估計還得靠地穴之法炸開城牆才行。不過,既然南王來示好,畢竟他資格老,只要不妨礙我,隨他怎麼搞。
蕭朝貴便立即找人喚來具體負責指揮攻城的林鳳祥,要求他配合好南王的秘法,至於南王具體什麼秘法,西王沒興趣瞭解,早點送走南王,還得去找西王娘賠罪呢。
蕭朝貴告罪一聲,便轉身回營帳了,留下馮紹光打量着後世歷史上這個天國著名的悲情英雄---林鳳祥。
此時的林鳳祥身着御林侍衛特製黃袍,頭裹鑲紅邊金黃頭巾,個子不高,但身板粗壯,魁梧有力,規規矩矩地筆直站立在馮紹光面前,眼睛平視前方,目光堅定,絲毫不因馮紹光上下打量他而目光閃爍半分。
好一條漢子!馮紹光不禁發自內心的讚歎。要是手下也有幾個這樣的將領,就根本不用再與天王東王虛與委蛇了。
彷彿感受到馮紹光飢渴的眼神,本來目光堅定的林鳳祥,忽然覺着後背一陣發涼。
他剛抖了下腰,南王說話了:“林兄弟,雲山快人快語,有話直說。適才西王已經交代你明日率前一軍攻城時配合,在此雲山謝過!爲天國大局計,請明日攻城務必盡派精銳聖兵,爭取一舉破城。”
“雲山昨夜得天父啓示,教授雲山一秘法,準備在全州城一試威力。待秘法開始,使攻城聖兵每人以溼布綁定,遮擋口鼻,而以蜂蜜採油等塗眼,以免誤傷前軍將士,萬望切記。”
馮紹光知道,太平軍初期一直是與清軍東躲西蔵,還未大規模攻城,因此目前還未採用放毒煙等作戰手法。
實際在後世歷史上,太平軍在作戰過程中,經常創造性地運用放毒煙作戰這一大殺器,後世有清朝文人留有“此方以黑砒石、黃漆葉、人糞爲最毒”的文字記錄。
林鳳祥沒想到馮紹光這教中老人,位高權重的南王,眼神竟然猶如有斷袖之癖發作,不由一陣雞皮疙瘩。但見馮紹光後來說的鄭重其事,雖有疑惑這秘法怎麼聽着好像就是煙霧,但還是期待南王的秘法,能真的破城。
只是,南王說秘法是天父的啓示,天父不是隻通過東王來現身嗎?什麼時候與南王也有溝通了?莫非南王說的是假話?
馮紹光出了前軍大營,由盧七幾個親衛牌刀手領着又奔向右軍大營。到右軍來是臨時起意的,只因剛纔碰巧見到林鳳祥,就想起了李開芳。這倆人都是武緣人,加入天國前就是老朋友了,當然,歷史上確實也是一起北伐的老搭檔。
馮紹光記得,這個時候的李開芳還在北王手下不鹹不淡地混着,直到太平軍進入糊南,李開芳因爲林鳳祥推薦,被西王要了過去纔開始迅速崛起。而現在,李開芳在右一軍任監軍。
北王韋昌輝見馮紹光親自來右軍大營,喜出望外。他一直地位尷尬。
當年馮雲山出獄回紫荊山,路經金田村,借宿韋昌輝家中,與他交談甚爲投合,韋昌輝因此便加入拜上帝教,那時與馮雲山可謂情同手足。
只是起義前夕,東王西王崛起,掌握主要軍務權利,韋昌輝便倒向東王西王,引起天王和馮雲山的不滿。於是,馮雲山一再拉攏翼王,並盡力推翼王上位,以便抗衡韋昌輝。
韋昌輝想,自己雖然和西王關係莫逆,算東王一系,但能修復和南王的關係,進而在天王和東王之間左右逢源,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因爲有求而來,馮紹光對韋昌輝也是十分客氣,不吝奉承之言。客套幾句,終於轉到正題上來。
馮紹光故作爲難地說道:“五弟,三兄這次爲清妖火炮擊傷,只因爲身邊無可靠將領保護,只有文弱的書佐協理,怎能護我周全?三兄這次逃過,下次又如何躲避呢。特向五弟來求救啊。”
韋昌輝暗想,這什麼藉口,火炮打來的,任你有三頭六臂的護衛也沒辦法保你周全,得,先聽聽你到底要做什麼。面上卻是越發恭謹:“三兄,你要小弟如何,儘管開口。”
馮紹光早就等着他這句話,當下哈哈一笑,道:“還是五弟跟爲兄親近,爲兄也就不跟五弟客氣了。聽聞五弟的右一軍監軍,名叫李開芳的,還有一個旅帥,喚作陳德風,皆身材魁偉,驍勇善戰,爲兄身邊正缺如此勇將作護衛頭領。爲兄日後安全與否,就看五弟你能不能割愛了。”
馮紹光也知道韋昌輝的底線,現在屬於北王手下的幾個天國出名將領中,也只有李開芳和陳德風不是韋昌輝的嫡系。
韋昌輝一聽,這什麼陳德風也倒不怎麼熟悉,給他沒什麼,但這李開芳可是自己手下能打仗的好手,給他還真捨不得。便笑着道:“三兄,這一兩個人武藝再好,又怎麼能護衛你周全。這樣吧,小弟身邊牌刀手倒是個個孔武有力,要不分幾個到你身邊保護,也算替小弟盡一點心意。”
馮紹光聽出他話中的意思,卻故意裝傻,一拍大腿站起來,差點把韋昌輝嚇一跳,喜道:“五弟真乃爲兄的好兄弟,宛如又回至住五弟家中舊時光。好五弟,還是你思慮周詳,光兩個人確實不夠。就這麼說定了,快快將李開芳、陳德風和那幾名牌刀手叫來與爲兄一觀。”
韋昌輝一下傻眼了,這南王什麼時候臉皮這麼厚了,還是中炮後腦袋發傻真聽不懂我話中的意思。我明明是不想給李開芳的好不好,你倒好,除了李陳二人,還多要我幾個牌刀手。
他剛想開口解釋,馮紹光卻不給他說話機會,搶先道:“五弟,能給爲兄這幾個人,已經勉強夠了。你不用再爲難,畢竟你身邊也需要勇猛之人護衛,不能都給了爲兄。快讓人喚那幾人過來吧。”
韋昌輝只覺兩眼發黑,但也沒辦法,總不能爲了一個還算得力的手下得罪南王,何況這還是結好南王的好機會。便搖搖牙,一狠心,使人去將李開芳、陳德風和幾名牌刀手叫來。
一個身穿標準制式黃袍,頭裹鑲邊紅頭巾,身材高大魁梧的猛漢子急步跑來,震得地面都咚咚作響。馮紹光一看,知道這便是天國以勇猛出名的猛將李開芳。隨後,三名身着黃馬褂的牌刀手和其貌不揚的粗壯漢子陳德風也跟着快步跑來。
韋昌輝見人員到齊,簡單地說:“李兄弟、陳兄弟,還有三位兄弟,你們都是右軍的精英,昌輝離不開你們。但如今南王身邊缺人,他看重你們、需要你們,是你們的福氣,昌輝只能忍痛割愛,以後你們就跟隨南王,保護好南王。否則,我拿你們是問。”
馮紹光呵呵一笑,道:“五弟,多餘感謝的話,爲兄就不說了,都記在心裡。”又轉頭對李開芳等人道:“李兄弟,陳兄弟,各位兄弟請放心,我會親自向天王保薦你們,不會虧了你們。”說完帶着衆人會同盧七幾個牌刀手,大步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