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之海的深處,有一名男子站在一根不知從哪裡漂來的浮木上,他的皮膚格外白皙,是那種不健康的、病態的白,他面向着陽光眯着眼睛張開懷抱,發出一聲舒服至極的痛呼。
再沒有什麼比上班的時候趁機摸魚更舒服的事情了。
雖然他這次出來身上有着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人家飛得那麼快,他追不上也沒辦法嘛不是,反正都已經鎖定了方位,慢慢追過去就是了。
他的目標是林清影,這個逃逸的靈路過冥界之門上空的一瞬間就被感應到,整個幽冥族上下都被震動,如果說幾十年前有一個靈突然從冥界逃逸是一個意外,那麼近年來接二連三,越來越多的靈陸續從冥界逃逸,就完全足以說明問題的嚴重性了。
而且逃走的還全都是人族的靈!都是人族最強大的那些靈!他們想幹什麼?
作爲冥族的一員,冥白當然也想把這些人族的靈爲何能屢屢逃逸的真相搞清楚,但並不代表他是個白癡。
雖然那個高速移動的物體飛得很快,但他努努力還是能追得上的,不過他感應到了那個靈的身邊還有一個衍道境和數十個超凡,很顯然不是他能搞得定的。
雖然搞不定,還是要做做樣子去追一追,要是一出來就回去了,免不了會因爲對工作的不上心又挨一頓訓,倒不如趁着難得出來的機會,曬會太陽。
不過好在人族是個很講禮貌的種族,至少在冥白聽到的故事裡都是如此,如果能追上對方,問問清楚這些靈屢屢逃逸的真相是什麼就好了,這樣一來就算他不能帶回那個靈,也好回去交差。
就在他享受着難得的摸魚時光時,一股不可抗拒的探查意志抓住了他,然後又瞬間消退。
我勒個去,我只是這麼遠遠的看了你一眼,什麼都還沒有做呢,現在的人族都是這麼霸道的嗎?你們的禮貌呢?
冥白的臉上有些驚疑不定,他腳下的浮木還在飛快地向前,他自己卻是想要後退了。
要不然回去算了?反正捱罵也不是第一次,他們行就讓他們上嘛。
冥白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天空中的陸川也有些迷糊了,在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捋到底還有什麼熟人是自己可能遺漏的。
他來到這個世界總共也就這麼幾個月,打過交道的強者也就那麼些,神奇的命族都在身邊,魔族已經滅了,神族不可能對他沒有敵意,人族貌似也不應該在海上出現,獸族的話倒是有一個獸族的叛徒,但它也沒那麼強啊。
要不是龜樞摳摳索索的捨不得掏錢,自己早就幫它把那叛徒給辦了。
難道說.又是因爲命運?
陸川低着頭看着手裡的銅幣弟,心裡默默吐槽是不是你小子把別人引來的,當然他是不敢閉上眼睛去吐槽銅幣哥的,因爲銅幣哥它真的聽得懂!
遺憾的是陸川今天的占卜次數已經不夠了,每天早上起牀要先佔卜有沒有新的穿越者,再加上剛纔的兩個問題,已經把銅幣哥給薅空了,用銅幣弟的話又怕神意受損,陸川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他無法確定對方的速度有沒有飛機快,也無法確定對方是從哪個方向來的,
“既然對方沒有敵意,我認爲我們還是先執行原定計劃,祝婆婆還在等着我們。”
徐科銘毫不避諱地說道,他的兒子此刻還在那瘋夜叉的體內,無論出於實際考慮還是出於情感,他都會給出這樣的建議。
“家裡的意見是安全第一,陸川你怎麼看?”劉明江的本尊此刻正在烏托邦和其他人溝通現場的情況,家裡的意見相對偏保守一些,或許也是對陸川招惹麻煩的能力頗爲擔憂。
陸川又一次閉上了眼,這一次他還是沒有感應到任何的異常,也沒有危機的徵兆。
“我也覺得應該先救出祝婆婆和孩子們,如果那傢伙真的是衝着我來的,我也會想辦法拖住對方。”
等待的時間比想象中要更加漫長,特別是死亡的威脅一直在逼近的時候。
瘋夜叉選擇了相信祝婆婆,那麼在它身體裡的另外三個孩子自然是要瘋狂地阻止這個和瘋夜叉一夥的“壞人”。
而祝婆婆也在這個過程中確定了,雖然瘋夜叉的體內有多個意識,但當任何一個意識佔據主導的時候,其他的意識也是能夠感受到相同的知見的。
這不免讓她暗自慶幸,幸好剛纔沒有暴露自己和趙曼玉認識的情況,那樣的話瘋夜叉肯定會先殺死自己,而那幾個孩子根本就無法阻止它,就好比現在他們無法突破瘋夜叉的限制來殺死自己一樣。
作爲命族的司祭,祝婆婆除了本身和命運最爲親近之外,也掌握着許多看起來玄之又玄的祭祀方法,她從儲物戒中掏出一件件命族獨有的器物,在深海的宮殿中散發出溫暖祥和的光芒,讓本來頗有些不耐的瘋夜叉,也不由得多信了幾分。
然而死亡的威脅一直在伴隨着祝婆婆,和她的想法有一些偏差的是,瘋夜叉確實是能短暫地壓制幾個孩子,但也會有壓制不住,讓孩子的意識佔據了上風的時候。
要不然這些孩子們也不可能操控着瘋夜叉的身體,瘋狂地用蠻力碾壓這個數量不多的族羣,完成了復仇。
如果不是有超感的預警,光是孩子們的那一下突然襲擊就足以把祝婆婆送歸命運的懷抱,而即使是她做出了閃避,也還是被一擊打成了重傷。
“管住他們!我死了你也好不了!”祝婆婆朝着瘋夜叉大吼道,這種被夾在兩個甲方中間,做什麼都是錯都要被找茬的感覺很艱難。
明明她是來救這些孩子們的,卻要以和他們敵對的身份來拖延時間。
那瘋夜叉只能是發出嘶吼,然後跑到一邊去拿頭撞柱子,祝婆婆算是明白了,這瘋夜叉拿頭撞柱子也是一種在和孩子們對抗的方式。
畢竟疼痛的感覺也是他們所共享的,而瘋夜叉的忍耐能力顯然要比孩子們更強一些。
祝婆婆一邊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發自內心地向命運大人求告,命運大人驕傲地向她宣佈,援軍即將抵達戰場。
她心裡剛鬆下一口氣,超感的死亡預警又一次在她心頭掠過,她來不及閃避,只能大聲喊道,“徐子豪,你的爸爸徐科銘馬上就要來了!”
一隻尖利的爪子險之又險地停在了祝婆婆的腦門前方,瘋夜叉的狀態重新變得極不穩定。
“你到底是誰?!”
回答它的不是祝婆婆,而是一隻精巧的機械臂,機械手掌抓住了祝婆婆,撈起她就往回抓。
“子豪,爸爸來帶你回家了。”
高達體內發出了徐科銘的聲音,這臺全新的高達從體型到材質上都突出了奢華二字,是科學部暗中的秘密傑作。
自從弒神之戰之後,科學部也發現了超凡在衍道境面前的脆弱,特別是在防護能力方面,基本上一碰就碎。
因此張三問便想到了王星河有了初步成果的高達機器人,選擇在材料方面加以突破,在融合這個世界一些打造法寶的理念來製作了這臺高達,寄望於讓超凡境的修士來駕駛它,可以擁有和衍道境短暫相抗衡的實力。
這次的張三問版高達除了外形還是像高達一樣,實際上從理念到技術都已經完全不同的,嚴格上來說它更像是一件全身覆蓋型的綜合法寶,在防護能力和機動能力上做了最大程度的提升,並且通過一些精巧的設計來讓它不影響穿戴者的戰鬥能力。
這樣的高達被以機械動力起家的王星河直呼異端,不過向來奉行實用主義的張三問並不在意,不叫高達的話叫卡布達也是可以的,關鍵在於能不能打。
而這次正好有一個去無盡之海面對衍道境的機會,張三問便把這個玩意兒交給了徐科銘,給他這個在團隊裡實力偏弱的超凡防身用,順便試一試這科學部新玩意兒的成色。
不得不說,這卡布達速度確實是快,無論是在空中還是在海中都是如此,大家一起從飛機上跳下來,其他人都還沒到,徐科銘已經一個人衝到了瘋夜叉面前,護住了祝婆婆。
瘋夜叉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個紅色機甲裡面也是一個人族,眼中閃過深切的憤恨,手中幻化出尖銳的魔爪,朝徐科銘撲了過去。
“道法自然。”
一聲來自遠方顧守正的頌念,瘋夜叉附近的海草突然開始瘋長起來,纏向了瘋夜叉的身體,區區海草自然傷不到它分毫,只是爲了遲滯它的行進。
爲什麼說弒神之戰對人族來說是極其寶貴的實踐活動,在真正地面對過衍道境之後的兩個月裡,烏托邦軍事部對照着當時拍攝下來的多角度現場視頻做了十數次的全面覆盤,細細地分析在這次會戰中做得好與不好的地方,總結出了許多對抗衍道境的精要訣竅。
第一個要義就是纏,衍道境太快,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降低對方的速度。
“子豪,彬彬,淑彩,你們搶到控制權的時候,就往那個發光的位置跑。”徐科銘一邊帶着祝婆婆快速後撤,一邊朝着瘋夜叉喊道。
“爸爸!”那瘋夜叉前進的身體突然一滯,艱難地喊叫着,控制着自己的身體往回退。
它身後的亮光之處的另一頭,餘歡等人也已經落位。
瘋夜叉最恨的就是徐子豪的父親徐科銘,金南宙怎麼罵它羞辱它都拉不住仇恨,只要一奪回控制權就直撲向徐科銘。
事實證明張三問的思路還是有一定可靠性的,這卡布達機甲雖然不能提升太多的傷害,但機動性和防護性上至少能讓超凡修士在衍道境面前可以站得住了。
烏托邦派出的陣容完全是飽和式的,瘋夜叉本來就是初入衍道,而且又受到了自己體內其他孩子的鉗制,雙方打起來簡直是欺負人。
陸川並沒有下海,他帶着數名超凡漂在海面上觀察海里的戰況,同時也是防備着萬一瘋夜叉突然竄出來想從上方突破逃走。
這便是第二個要義,困,之前的弒神之戰裡,如果不是天武帝恰好從南邊趕到,說不定還真讓那無懼給逃了。
“這傢伙應該翻不起什麼風浪了。”
“是啊,應該翻不起.”陸川隨意地回答道,然後才驚覺剛剛說話的這個聲音他從來沒有聽過。
“誰?!”
一個踩着浮木,臉色蒼白的男子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不遠處,他的目光看看林清影,又看看陸川,在兩人之間來回遊動,越看越是驚奇。
“在下冥族拘靈使者,冥白,很榮幸見到你,命運的執掌者大人。”
冥族?陸川瞬間就明白了那熟悉的感覺是從哪裡來的了,就是他復活林清影的時候去過一次的那個宮殿,兩個水晶棺的所在之處!
陸川瞬間做出了迎敵姿態,拘靈使者?要把林清影帶回去?
他做出了動作之後,護在他身邊的命族和清輝山長老們同樣瞬間做出了反應,閃身把陸川擋在了身後。
“等一下等一下!”冥白大驚失色,人族果然變了,一點都不禮貌,他報了自己的姓名這麼的有誠意,迎來的居然是這樣的態度。
莫非這就是有朋自遠方來,雖遠必誅?
“使者,我是使者,對你們沒有惡意。”
“閣下悄無聲息地靠近我們,很難相信你沒有惡意,若是真的沒有惡意,是否可以先和我們保持距離,等我們的同伴回來之後再做交流呢?”
陸川冷聲道,把林清影再護到自己身後,雖然通過命運已經知道了對方對他沒有惡意,但萬一他對林清影有呢?
冥白的白臉一紅,要不是看到陸川身邊的衍道和大部分超凡們都下去跟另一個衍道打架去了,他纔不敢靠過來說話呢。
“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只是想知道,大人你身後的這位女士,她是如何離開的冥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