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玄燁只得悄悄地退下,出了慈恩殿,往外走去。
“原來,皇祖母真的是明察秋毫!父皇當年還有這樣的事情啊?可是,父皇未免也太絕情了!”他一邊走着,一邊心裡想:“既然那麼愛她,爲什麼還要讓人去殺了她?”
“素素……”想起這個曾經在自己心裡紮根的女孩,原來真的是他的妹妹!
他伸手摸出隨身攜帶的那隻玉笛,站在御花園裡那棵唯一的垂柳下,吹了起來。
淡淡的哀思,和着悠揚的笛聲,與隨風起舞的楊柳梢一起,共同繪製了鄭玄燁此刻的心事:複雜、糾結!
多少天了,陳逸一直呆在沁心殿裡,不肯走出殿門一步。
他默默地坐在案几前面,手裡的筆輕柔的移動着,一點點、精心的繪製着筆下的作品。
終於,最後一筆落下。
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將那筆歸於筆架上,側目仔細的盯着眼前的那幅畫: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子,伏在一把通體深紅的古琴上,雙眼緊閉,長髮如緞般垂落在身後。
如蔥段般白嫩漂亮的十指,任然在琴絃上尤自搭着;她就像是一個睡着了的人間仙子一般,美麗的讓人忘記了呼吸。
陳逸起身,從一邊的一口大缸中,隨手抽出一幅卷軸,緩緩展開。上面依舊是剛纔那名女子的畫像:明媚的月光下,她身姿搖曳,長髮飛舞,連帶着身下的裙襬,不斷地旋轉着,帶起一縷縷的風!
那如水的大眼睛裡,含着脈脈深情,與她四目相對,彷彿那眼中會開出朵朵蓮花,讓人心神激動。眼眸中含着的情誼,似乎瞬間會融化了與她對視的那人。
輕輕地捲起,放下,然後再抽出一幅,上面依然是那名女子:皓月般的眼神中,透出一股靈動與燦爛;而她的身邊,多了一個人,一個只有大概輪廓的男子,身材修長,裝束講究,氣勢不凡。
那女子雙手環抱着他的手臂,相一致小鳥一般,緊緊的依偎在他的身邊,揚起頭看着他的臉上,一雙眼眸裡盡是他的影,是幸福的神色!
身後是一座隱隱約約的山,綿延而去。不遠處還有兩匹馬兒,一匹在低頭吃草,另一匹擡頭看向遠處。
接着,他又展開了一幅:案几後面坐着一名男子,依舊只看得見他的大概輪廓。他的手是伸出去的,似乎是向着眼前某個地方;身後站着看不清楚樣貌的奴才;還是那名女子,身着美麗的霓裳羽衣裙,手中托盤裡,是一壺美酒!
那明媚的雙眼中,有着絲絲的緊張與擔憂,直直的看向面前的男子,腳下長裙寥寥,她的身子是一種即將撲倒的樣子。
再接着,又是一幅:那上面依然是那個氣質不凡的女子,輕裝打扮,跪在地上,伸手仰面對着天空,臉上是一片真摯與堅定,似乎是在發着什麼誓言;她的身邊,還是那名看不清楚樣貌的男子,與她一起跪在地上,也是舉手發着誓言!
還有一幅:大紅色的紗帳中,還是那男子,身着紅色的喜服,伸手撩起了牀邊上坐着一樣大紅色嫁衣的女子頭上的半邊蓋頭,露出女子明媚的半邊臉。
嘴角含笑,下巴微揚,似乎是對着男子說着什麼?或者,看向對方時,那深情含媚的嬌態,直叫醉了那男子的心。
……
一幅幅的畫面,在陳逸的手裡徐徐的展開,看過之後,再緩緩的合上,然後便原封不動的插入那個大缸中!
看到最後一幅:那女子在一輪皓月下,專注的彈着琴,身邊有兩個一樣年紀的女孩子,都在盯着她;而她們不遠處的一個門口,依舊是那名樣貌模糊的男子,專注的看着院子裡月下彈琴的女子,彷彿在靜靜的側耳聽着!
“素素,假如你我不曾相遇,我便不會愛上你;也不會帶你回王府。你我就不會有這麼一場孽緣,你也不會因此斷了性命!”
陳逸默默地看着畫中那聚精會神的彈琴之人,手指輕輕地撫摸過她的臉龐,溫柔的聲音中,含着深深地歉意和痛:“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們的孩子!素素,你若在天有靈,就帶我走吧!”
“你若是不願待我走,從此在這世上,我陳逸再也不會有心了!我的心,那天就跟着你走了!”他默默地閉上眼睛,一行清淚流了下來。
找來火摺子,他閉上眼睛,將那火摺子點着之後,一股腦兒丟盡了他辛辛苦苦畫了那麼久的畫中。
大缸裡,頓時騰起藍色的火苗,火舌一點點的吞噬着那一幅幅的畫,將它變成了灰燼,那裡是陳逸所有的記憶與最美好的情感!
“素素,這就是我對你最後的懷念了!”陳逸將手伸進那還閃着藍色火苗的大缸中,輕輕地抓了一把灰燼,揉了揉,然後再輕輕地放下,生怕有一丁點的揚起。
轉身來到書房外面,對伺候在外面的賽珍珠說道:“賽珍珠,找倆人進來!”
“是,王爺!”看到王爺的樣子,賽珍珠有點莫名的激動。
這是多久了?王爺除了不得已之外,都不曾主動開口與他說話了!
很快就有兩個奴才進來了:“王爺!”他們趕緊躬身說道。
“安排一輛馬車,本王要出去一下!”陳逸默默地盯着那個大缸,伸手撫上缸沿,輕輕地用手心摩挲着,說道:“將這口缸用紅綢包起來,裝到馬車上!”
他說完,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大缸,便轉身往外走去。
下人們找來大紅綢布,將那口裝着灰燼的大缸,用紅綢認真的包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搬上了準備好的馬車。
陳逸早就坐在馬車裡,看到那大缸放好了,便說道:“賽珍珠趕車,你們都不用跟着本王!”
“可是……,王爺……”門口的侍衛十分的爲難。
“本王去去就回!”陳逸不由分說,對賽珍珠說道:“趕車,走!”
“是,王爺!”賽珍珠不敢不聽他的話,只得笨拙的趕着馬車,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去。
王爺的馬車一走,立刻就有人報給了重華殿的鄭美蓮。
鄭美蓮趕緊吩咐人追上去,儘量保證王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