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李教授悄咪咪的脫身,對自己的影響其實也不大,只要弄清楚黎師手裡那份藥液的性質,問題基本也就解決了。
但就和老漢扯七扯八的聊天中,始終不見老頭在這方面鬆口,這纔是讓杜衡最感覺頭疼的事情。
老漢爲什麼要這麼墨跡?
聊得多了杜衡也就明白了,老漢終歸是想爲他兒子謀個出路。
但是這方面杜衡是真的不敢冒然開口答應什麼,再說了,他也沒必要去答應什麼。
老漢兒子的問題中,無證行醫其實都不是什麼大事,而是他們在無證行醫的過程,超劑量使用有毒藥材給人治病,這纔是最大的問題。
說好聽了,那就是治病救人;說不好聽,你那就是故意投毒。
所以杜衡再次提出讓老漢說明一下藥液,而被老漢再次繞過去之後,杜衡的那點耐心也就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說白了,他來找老漢,還願意和老漢聊,那是因爲他始終覺得老漢手裡的技法,還有使用的藥方,你別管是不是簡單粗糙,是不是含有劇毒,只要能治病,那就有存在的意義,和傳承下來的價值。
就這麼因爲行醫資格和教授徒弟的問題,從而導致失傳,這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也是爲當事人,爲此前的那些付出過努力的前輩不值。
但是現在老漢自己想要用這東西換利益,而且還遮遮掩掩的打太極,這就讓杜衡有點不高興了。
因爲從頭到尾,他一不圖技法,二不圖藥方,不牽扯任何的利益關係。
見老漢還是繞圈圈不給個準話,杜衡也就沒了聊下去的慾望,而且從早上出發到現在,也已經過去了五個多小時,差不多已經到了下午兩點多了。
時間不早了是一個問題,重點是他們四個人還都沒吃午飯呢,而且看老漢的意思,好像也沒有要請他們吃飯的意思。
因此杜衡找了個老漢說話的空擋,便和老漢提出了告辭,走的那叫一個乾脆利落。
到了停摩托車的地方,杜衡幾人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麪包,還有礦泉水填起了肚子,並和樓國章簡單的說明了一下自己的態度。
等到大家休息的差不多了,杜衡和老尤拿上了筆和本子,在曹源清的帶領下,開始在村子裡走訪關於老漢行醫的情況。
而樓國章則是去和老漢把杜衡的話轉達到。
只是村子比較小,而且走訪的對象和老漢都是一個村,所以有些內容難免有失偏頗。
而爲了糾正這一點,杜衡在村子裡聊了一圈之後,便和趕回來的樓國章一起騎着摩托車,趕往臨近的村莊瞭解情況。
最後瞭解的情況,與杜衡之前得出結論沒有太大的出入,那就是老漢拿到特許的職業資格,那是一點問題沒有。
但是再想要多,杜衡手裡的資料就有點不夠了。
至於老漢所有的治病算不算是非法行醫,這不是杜衡和老尤該操心的事情。
“杜教授,咱們該回了,要不然再等會兒的話,下去的時候可能就要走夜路了,有點危險。”
曹源清看了看時間,擡頭見杜衡和老尤合上了筆記本,也順勢提出了自己的擔心。
本來按照樓國章的說法,他們今天不準備下山的,應該會留宿在老漢家裡,然後逗留一到兩天,和老漢做一個更深的交流後,再往深處走,去找第二個要走訪的對象。
但是今天和老漢到最後也沒聊出個一二三,老漢也沒有招待杜衡的他們的想法,所以現在也不得不抓緊時間下山了。
早上來的時候是多是上山路,花了大概三個多小時,現在回去即便是下山路,那最少也得兩個小時才能行。
杜衡是農村長大的人,他知道走夜路,尤其是騎着摩托車走夜路的危險,所以曹源清這邊稍作提醒,他也就心中有數了。
回到鎮子上,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路上除了趕路的車,行人是一個都看不見了。
跑了一天,中午吃的那點麪包,那是一點渣都不剩了。
雖然川菜館賣了一份韭菜雞蛋餃子,然後莫名其妙的和食物中毒掛在了一起,但大家都明白,這應該是無妄之災。
只是考慮到樓國章的情況,曹源清就猶豫着是進去吃,還是打包帶回來的吃。
但好像都有點不太好。
不過當他們下山路過川菜館門口,見川菜館大門緊閉,一個大大的U型鎖掛在上面的時候,之前的糾結也就沒必要了。
繼續泡麪加火腿腸吧。
杜衡三人洗去一路風塵,坐回到沙發上的時候,忙碌的曹源清已經爲大家泡好了面,方便麪調料的香味開始在空中瀰漫。
樓國章坐到沙發上的時候,整個人顯得非常的無力,重重的靠在了沙發的靠背上。
但也只是一瞬間的功夫,樓國章又重新直起了身子,“杜教授,下午我把你的話給黎師說了,黎師也說了一下他的顧慮。”
杜衡快速的瞥了一眼後樓國章後,便往後倒了下去,靠在沙發上不願意起來了,“黎師怎麼說?”
“黎師的顧慮主要有三個。”樓國章嘆着氣說道,“第一個,則是他想給他兒子謀個出路。
他兒子的大家都知道,當年出事之後,高額的處罰讓他的家庭直接分崩離析。
一夜之間,媳婦跑了,還留下了一個牙都沒長出來的孩子。
現在人是出來了,但是歲數大了,膽子也小了,又沒有其他的技術,單憑着種地,估計生活費都出不來。
而且他兒子大家今天也見了,也是個大小夥子了。”
那個鬼火少年嗎?
杜衡沒有說話。
不是他不知道說什麼,而是他有點不想和樓國章說話,甚至是抗拒。
很微妙的一種心理感覺。
“黎師的第二個顧慮,他說他手裡的那份藥方,是一份劇毒藥方,要是流傳出去,可能會有人藉着治病的名頭害人。”
杜衡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說道,“這一點也是我擔心的。
如果那份藥液的毒性超過了我們能接受的範圍,那麼黎師的師承關係就得慎重考慮。”
老尤也是跟着點點頭說道,“我沒有杜教授專業,但是今天看着那個患者身上流出黑血,我心裡是直打鼓的。”
樓國章輕輕的嘆口氣,沒有接兩人的話,而是繼續輕聲的說道,“黎師的第三個顧慮,則是怕杜教授。”
杜衡愣了一下,隨即緩緩用胳膊撐起身子後問道,“怕我?什麼意思?”
樓國章猶豫了一下,有點不知道怎麼說。
而這時剛剛洗了臉的曹源清在後面說道,“老樓的意思是,杜教授你名氣大,同時還是醫院的大專家。
要是黎師手裡的藥方泄露了,那他給他兒子謀劃的事情,可能就泡湯了。”
曹源清呵呵笑着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到另一側的沙發上,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放鬆了下來。杜衡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這是怕我拿了他的藥方,把他兒子擠兌的沒飯吃?”
“肯定啊。”曹源清樂呵呵的說道,“杜教授今天光是看,就差點把黎師的褲衩子給拔乾淨。
這要是有了藥液的配方,那這麼技術對於杜教授來說,就沒有絲毫的難度了。
而杜教授現在是大醫院的專家,又是知名學府的教授,你這要是把這門手藝傳出去,那範圍可就太大了。”
曹源清這邊說完,杜衡還沒來得及說呢,老尤直接嗤笑出聲,“這老漢是不是想多了?是不是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先不說咱們杜教授會不會幹這樣的事情,就算是傳出去了,一個在首都,一個在八桂不知道哪的山溝溝裡,這有競爭性嗎?”
杜衡輕笑着坐起身子,制止了老尤繼續往下說的衝動,“這種思想是老一輩的傳統思想,能理解。”
看老尤還有說話的慾望,杜衡再次用眼神制止。
“因爲今天黎師談話的時候老是躲躲閃閃的,所以很多話都沒有說清楚。”杜衡將視線放到了樓國章的身上,“樓醫生可以幫我轉達一下,黎師擔心的這幾個問題,我們早都已經考慮到了。
首先,泄密或者競爭的問題,這個我們可以事先和黎師簽訂協議;或者說我不要藥方,我只要一點藥液,讓曹醫生這邊幫忙化驗一下,拿到一個明確的數據也是可以的。
至於黎師兒子。。。”
杜衡停頓了一下,隨即滿是疑惑的看着樓國章問道,“樓醫生,黎師爲什麼非要給他兒子謀個師承,或者是行醫資格呢?
我看黎師的孫子也就17、8,黎師完全可以培養他的孫子嘛。
只要黎師的師承過了,哪怕他孫子就是個中專文憑,也能通過黎師的師徒關係去參加從業考試啊。”
樓國章立馬露出苦笑的神色,“就那孩子要是願意學,黎師怎麼可能不教?”
“不願意學?”
“不是不願意學,是那娃在鎮上念中學的時候,就已經學壞了。這兩年念中專,那更是野的不得了。
哎,我說兩件事大家就知道了。”
就在大家說黎師和他孫子的時候,盤腿坐在牀沿上的黎師,又在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煙鍋。
“哄~哄~~~哄~~~~~”
窗戶外突然響起了摩托車的聲音,一道明亮的車燈直直的照在了窗戶上,讓昏暗的房間裡瞬間亮堂了起來。
“哎~~~~”
一聲嘆息,老漢手裡的煙鍋有點無力的往下垂了一下。
“砰!”
嘆息聲剛落下,屋子的門就被暴力推開,隨即中午那個鬼火少年,滿是怒氣的衝了進來。
老漢的眼神很平靜,剛剛下垂的煙鍋,再一次出現在老漢的嘴裡,一股股白煙順着老漢的鼻孔,將他的臉龐遮蓋。
屋子中間的少年鼻孔中喘着粗氣,瞪着老漢看了一會兒後,忽然大聲的吼了起來。
到那時老漢還是一臉的淡定,就那麼靜靜地看着少年。
少年已經控制不住了,忽的一下衝到了老漢的跟前,將盤坐在牀邊上的老漢,一把撅到了牀上。
隨即少年就像是瘋了,跑到屋子中間,哐當拉開一個抽屜,火急火燎的從裡面拿出了一支筆和一個本子,隨即又衝到了老漢的窗前。
“@@#¥!@”
少年的聲音很大,喊的是家鄉的土話。
而最讓人氣憤的是,少年一邊喊的同時,一邊抓過了老漢的手,將他剛拿到的筆使勁的往老漢的手裡塞。
只是老漢還是如之前的樣子,哪怕他已經剛被少年推了個跟頭,他還是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生氣。
但老漢又表現的特別犟,不管少年怎麼用力往他手裡塞筆,他都不拿。
少年氣急,忽的掄起胳膊,手也捏成了拳頭。
只看少年揚起的小臂,乾癟的肌肉根本就遮擋不住根根棱的血管和經脈。
這一拳,他用盡了全力。
但是他的拳頭還沒有落下去,原本平靜的老漢卻先動了,直接一腳踹在了少年的大腿上。
瞬間,暴怒的少年噔噔噔的連連後退。
少年太瘦了,瘦的渾身沒有三兩力氣,退了好不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少年的怒氣停滯了一下,滿是火焰的眼神中多了一些恐懼。
就在這時,老漢身邊的忽然好像有音響響起。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老漢平靜的眼神下,是那已經隱藏不住而微微顫抖的嘴脣。
只是聽到手機鈴聲,最終卻也化爲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牙子啊。。。杜教授真這麼說了?。。。。行,你們明天早上來吧。”
三兩句話,老漢就掛上了電話。
但是再擡頭時,地上的少年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秒兩秒鐘的功夫,屋子外面摩托車的轟鳴聲加重,照向屋子的燈光也快速的移走,讓明亮的屋子再次變得昏暗。
而加重轟鳴聲,也漸漸地消失不見。
“哎~~~~”
屋子裡恢復了安靜,也重新變得煙霧繚繞。
次日一早。
杜衡看着老漢遞過來的小瓶子,眼神中是滿滿的詫異。
他有點沒明白,爲什麼只是一晚上的時間,老漢就願意把藥液拿出來了?
“曹醫生,麻煩你一趟,拿這東西化驗一下。小心,別灑出來,別用手直接拿。”
雖然詫異,但杜衡還是第一時間把曹源清叫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