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安娜平復心情,雖然心煩意亂但想起要救安陽,強迫自己漸漸去清理思路。她將發生事情的經過和警察交代完,一長串筆錄完成已經過去一個小時。
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聶路宇真是連環案兇手,那麼更有許多牽扯不清的細節。況且他不是外籍人士,最後也要被引渡回國受審。
送走警察,陸見森去關門。
“我記得,我們是訂過婚的,但你爲什麼最後娶了別人?”
他握着門把得手一僵,面露訝色:“你記起來了?”
“聶路宇想喚醒我的記憶,把我逼瘋。我也的確承受不住差點精神崩潰,但遇到了安陽,我最大的心結就是她。她沒死,我才曉得一些真相。”
這是陸見森一直想做但不敢輕易觸碰的。
想要她記起,又承受不起這後果。他彎脣笑起來,分外感慨着坐到牀沿,無比認真得看着她忽閃疑惑的眼睛。
他說:“安娜,我做夢都希望能有這天。當年你受了刺激發瘋,我只能求助在這方面有極高聲譽的聶路宇,也只有他能救你。但他接手治療你的條件就是要我儘快結婚,我只能找了一位患病的摯友。她留在世上的遺憾是沒能結婚就要離開,我也急需要一個人來完成這項交易。”
原來他的太太,是這麼來的。
也令向安娜猜測到,他日常口中的太太,其實……是她。
花生醬過敏、喜歡的菜。
她之前老覺得是巧合。
“後來我再去找你時,聶路宇已經帶着你離開A市。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一點線索,他是存心要我再也不能見到你。一直到S市酒店遇到你,我才曉得老天有多憐憫眷顧我。”
向安娜奇怪:“酒店?我們不是在酒會遇上的嗎?”
他溺笑搖頭,“不是,是你錯進了我的套房,心安理得得裹了被子佔了我的牀。一身酒味,你曉得我給你卸妝、換衣服時有多累嗎?你睡着時又不老實,踹了我好幾腳。”
啊!
原來不是酒店人性化的服務,而是他。
這傢伙,原來在那次就見過了她,非要在酒會上對她那麼不屑一顧。還給她房卡調戲!這個男人平常一本正經,切開全是黑的。
警局那邊的調查一直在持續中,有了國外刑警的幫助,很多匱乏的資料也能合在一起,這對破案有極大的好處。
因爲一直揪心安陽,向安娜沒少往那跑。
今次,陸見森帶着她去警局,她才驚駭陸見森身上還揹着謀害童氏雙親的嫌疑。這大約和之前說去出差是同一件事。
他壓根就沒去出差,而是一直被拘押在警局。
徐玲善因爲安陽的案子,被牽扯進來,請到局裡問話。見到向安娜時一臉的驚愕,“你怎麼……”
她大約覺得向安娜早就沒了音訊,是死了。
“你聯合聶路宇,爲了利益陷害強迫我妹妹,讓你兒子對她造成難以磨滅的傷痛。這一樁樁一件件,我都會仔仔細細和你清算。”
徐玲善冷笑:“你想怎麼清算?你們有什麼證據?我來這裡只是
協助調查!”
“沒人能做事不露馬腳,聶路宇現在自身難保,你的好日子也沒幾天了。”向安娜嗡然不動,站在她面前冷言冷語回敬。
徐玲善又氣又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除了冷笑再沒其他。
警察帶徐玲善去隔壁接受調查,向安娜跟着陸見森去了內屋繼續協助細節。初步的比對和線索以及法證的材料都能推測出。
當年紅衣舞者案情,聶路宇嫌棄佔據85%
“那當年被逮捕的是誰?他爲什麼願意認罪呢。”向安娜不太明白,誰會甘願揹負這樁罪名,難道又是有什麼把柄在聶路宇手上,不得不嗎?
A警長搖頭:“當年的嫌疑犯,是聶路宇的崇拜者。對於瘋狂崇拜的對方,往往心裡極度扭曲,甚至覺得能代替他去受懲罰去死是種無上的恩賜。”
“正是變態。”有小警員在底下嘟囔。
向安娜也覺得,很變態。
“因爲沒有死刑,當初判的是終身監禁,但在入獄僅僅一個月後,他就死於自我解脫。詭異的是,臨死時臉上還是帶着笑的。”A警長邊敘述邊將幾張照片貼在欄板上,記號筆分別標記出不同的時間、年齡和死亡地點時間線。
其中包括童千匪。
這幾張照片,就是當年‘紅衣舞者’的受害人。都是最好年紀最美的少女。死亡時間間隔兩三個月左右,但都是晚上死於練舞房。這些少女有些事啦啦隊、有些是舞蹈系。
A警長說:“這是我搞不懂的,這些個受害人看上去毫無關聯、但又覺得有關聯。除卻第三第四個是高中同學外,其他的也並不是一個學校的。而且出事地點分別是各個不同大學。”
他說完看了眼向安娜,將白板往旁推,第二層隔板裡是另一幅案件分析圖。分別貼着向安娜、向安陽、徐玲善、阿美以及聶路宇的照片。
中央一張也是她的。
不。
向安娜仔細看,中間的照片,像是她但又不是她。
“她是?”
陸見森說:“聶路宇的妹妹,聶曉芮。”
“聶路宇對你的糾葛,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這個。他妹妹死於多年前的紅衣舞者案,但又因爲行兇手法以及現場痕跡被另外隔離出一個案子。”A警長說,“而且,聶路宇自小和妹妹相依爲命,對她的保護和控制慾很強。”
“既然這樣,聶曉芮的死應該會讓聶路宇崩潰。”陸見森提出這個意見,沒一會兒手機傳來震動。他說了抱歉,拿起往外走。沒一會兒又折返回來,對着在座的某個警員要了電腦。
“調查出原因了。”他邊說邊打開郵箱,輸了密碼投影到大屏幕上。
大屏幕上放置的,分別是這起案件以及多位受害人之間的聯繫。當年的聶曉芮並非是紅衣舞者案首位受害人。
她的死屬於校園霸凌。
而參與這場霸凌的人中,這幾位受害人都參與其中。據說死相很慘,遭受過虐打和輪番xin侵。
“當年聶曉芮遭遇非人虐待後,氣絕。參與這場霸凌的同學最後將她以木偶形態
懸掛在練舞房內。但現場處理的非常草率,很容易找到蛛絲馬跡。但警方當時並沒有在意,又或者說已經知道兇手卻沒逮捕。”陸見森說這番話時,眸光陰沉得看着幾位國際刑警。
後者有點難堪地低下頭。
“這話是什麼意思?”向安娜湊過去,看到除卻參與霸凌的女性死在之後幾年的紅衣舞者案裡,參與侵犯的幾名男學生也已經死了。
但奇怪的是,並沒有提及。
陸見森說:“這些資料正常途徑是得不到的,參與霸凌並且殺害聶曉芮的人都是當時當局的議員、高官,甚至是能牽連國家經濟脈絡的財團子女。”
“太過分了。”向安娜恍然大悟,原來是當初已經查出來被勢力壓下去的。這世上有很多的案件,因爲被害人的薄弱而被對方以各種權勢壓制下去。
得不到伸冤。
“聶路宇,是在替妹妹報仇?”A警長也是震撼,同時又有疑惑:“那麼童千匪呢?她根本不在這起校園霸凌當中,沒參與過。”
陸見森望着相片上笑如太陽花的少女,忍着發酸的鼻尖,搖頭:“這個還不清楚,但我想應該和法國那聯繫,順便去查一查聶路宇母親和繼父是怎麼死的。”
“你是說……”B警員有點發毛:“如果真的也和聶路宇有關,那這個人實在太令人毛骨悚然。他父母死時,他才13歲。”
案情梳理到這裡,已經大致清楚方向。
陸見森起身往外走,在吸菸室坐下,顫抖着手幾次想要掏煙都沒成功,終於掏出來了卻沒能點燃打火機。
向安娜拿過去替他點燃,攏着火苗湊過去給他點菸。
等菸頭有火星撲閃,菸草味道泛起才熄滅打火機。
“很難吧,再次投入到童千匪的事情裡。”
陸見森背靠着雪白的牆壁,傾吐煙霧,眼尾稍稍泛紅,輕嗯了聲。很細微的一聲,若不仔細聽,會錯過。
向安娜沒說什麼,陪他一起靠在牆上。背脊抵在被空調吹得冰涼的牆壁上,就聽到他低聲喟嘆:“她當年很活潑,愛笑愛動,死活纏着我沒有一刻消停。這麼糾纏兩年,她大概也累了,說要一個答案。”
“你當年喜歡她了嗎?”
他闔眼,淺笑:“我討厭她,但被糾纏得沒脾氣了,倒不討厭了。我一直在想,當年要是去赴約沒去什麼該死的學業研討會,她就不會死。”他的嗓音充斥着哽咽,目光有晶瑩像是要滾落,無助得看着向安娜:“安娜,我當年要是去了就沒事了。我現在還能記得,不管過去幾年、幾十年我都還會記得。練舞房裡的血,她被捆綁吊在頂上的詭異模樣。好幾個學生嚇得哭出來,我卻一點眼淚都沒有,一點也沒有。”
他說到這,眼淚卻從眼尾滑落:“我現在連她父母都沒照顧好。”
向安娜上去抱住他,輕輕拍撫在他後背,一下一下。
告訴他:“在這件事上,你不用裝堅強,這裡只有我,你要是難怪哭出來吧。”
她曉得,陸見森強忍着有多久了。
要說心魔,這就是陸見森的心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