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寧璞玉與冷衍並肩而坐。這麼近的距離,她能很明顯感覺到他的疲倦。
“聽說爺昨晚去了歸雁樓。”
冷衍微微側目,有些好奇的看着她:“是去了。怎麼?”
“許是有很多話說吧。”黑眼圈那麼重,莫非整夜沒睡?寧璞玉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好奇這個。其實他睡不睡,和別人說什麼,和她真的沒什麼關係。
一想到這裡,窘意上了臉,她是真多管閒事了。
“你到底想問什麼?”冷衍莫名的看着她。
她柔美的臉龐,泛起微微的紅意,這樣子像極了喝醉的那晚,窩在自己懷裡的模樣。
冷衍喉結一動,瞬間冷了臉色。“管好你自己的事情,爺的事……少打聽。”
這語氣很顯然就是不滿嘛!寧璞玉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挪了挪自己的肩,離他略遠了些。
這男人的心思還真是難以捉摸,隨便一句話都有可能惹他不高興。
其實冷衍僅僅是想起了瀠繞的話。
他不想讓寧璞玉受到傷害,所以刻意的想要保持些距離。
她不吭氣了,車裡的氣氛有些低悶。
許是不高興了吧,冷衍小心的瞟了幾眼。“昨晚,宸貴妃失蹤了。太后幾乎同時,於壽康宮遇刺。”
“什麼?”聽到太后出事,寧璞玉心揪了起來。“太后鳳體如何?傷勢嚴重麼?”
冷衍搖了搖頭:“這些事,宮裡封鎖了消息。”
“封鎖了消息……也就是沒有對外宣佈。那爺您是怎麼知道的?”寧璞玉好奇。
“自然有我的辦法。”冷衍無心解釋這些:“你只記得,你是入宮向太后請安。別的話不要多問,也不要多說。太后傷勢無論重不重,你都會有辦法。”
沒想到,冷衍還挺關心太后的。總算這次沒信錯他。“我知道了。”
她又不吭氣了,攪得他心裡不太踏實。
“你就不好奇,宸貴妃何以無故失蹤嗎?”其實冷衍也是沒話找話說,不然對坐無言,感覺怪彆扭的。
“要麼是她自己安排的,要麼是仇家殺人滅口。要麼……要麼就是她知道什麼秘密,被人抓走查問。或者她因爲這些秘密得以保命,被秘密波及到的那些人搭救出宮了。”寧璞玉完全是沒有依據的胡說。
畢竟她根本就不關心宸貴妃爲何失蹤。
“對了,這件事會不會牽扯到四殿下?”寧璞玉記得,迎賓樓那日,四殿下只是匆匆來過。宸貴妃要他陪她回宮,他便沒有多逗留一刻。想必,也是個唯母命是從的乖兒子。
“難說。”冷衍搖頭。
“也是。宮裡的事情瞬息萬變。宸貴妃纔不濟,馬上就被弄不見了。也不是四殿下一個人能掌控的局面。”寧璞玉揉了揉腦仁,只覺得累。“其實我真的不懂,很多事情不都是命裡註定嗎?命裡有時終須有,否則真就是搭上命也得不到,何必這麼執着?”
這句,像是一根刺紮在冷衍心口。當初他要是明白這個道理,又怎麼會犯錯。
“那是因爲,沒有人知道命裡到底爲他註定了什麼樣的結局。並且,許多人堅信……人定勝天。”
不知道爲什麼,寧璞玉總覺得冷衍今天奇奇怪怪的。
這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她剛進府的時候。他成日裡,似笑非笑,雲淡風輕,怎麼看都是冷冷淡淡的。
好像有一層無形的冰,封住了那個會笑,會鬧,甚至會挖野菜的冷衍。
寧璞玉下意識的伸手,忽然摸了摸他的臉。
冷衍沒反應過來,想躲的時候,她已經摸到了。“幹什麼?”
“沒事。我怕你冷。”寧璞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縮回手轉開了頭。
可能是她想多了,也許他真的就是天生冷漠吧!
馬車在宮門外停下,戍衛足足多添了三倍不止。
冰涼的刀刃,在陽光下閃爍着凜凜銀光,看上去叫人莫名的心慌。
“給二殿下請安。請二殿下下車步行入宮。”戍衛爲難的行禮,畢竟得罪不起皇子。也怕皇子任性妄爲,不配合。
冷衍皺眉掀開了轎簾子,走了下去。“何事,爲何戒嚴?”
“這……”戍衛不敢亂說:“具體何事,二殿下入宮便知。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並不敢多嘴。”
這時,冷衍才轉身扶着寧璞玉下車。“知道了。”
“敢問……”戍衛有些爲難的問:“寧側妃入宮不知所爲何事。”
寧璞玉不緊不慢的說:“昨日回府就做了些可口的糕點,想敬獻太后品嚐。”
戍衛點頭,恭謹道:“二殿下、寧側妃請。”
兩個人這才被獲准通過,只是馮鋮和竹節只能將糕點交給宮中的戍衛,並不被允許入宮。
雙腿跟灌了鉛似的,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沉重。
寧璞玉心裡其實非常害怕。這些日子,她多是去壽凰宮陪伴太后。太后雖然尊貴,卻沒有什麼架子。言談間充滿童趣,又格外和藹可親。
讓她感受到了家一樣的溫暖,和長輩的關懷。寧璞玉真的不想她出事。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冷衍凝眸,謹慎的提醒道:“記着,這件事密不外傳。”
“你放心。”寧璞玉當然明白,這裡面都是冷衍的功夫。
這位二殿下,不知道在宮裡秘密安排了多少自己的眼線。
“等下,爺您會來壽凰宮嗎?”她是怕自己處理不了這樣的局面。
“會。”冷衍點頭:“前朝的事情處理好,我就去壽凰宮請安。”
兩個人在藏龍殿前分道揚鑣。戍衛提着糕點,護送寧璞玉來到壽凰宮。
一路上,來往巡查的戍衛絡繹不絕,寧璞玉用溫和的微笑掩飾着擔憂,儘量快的趕到了壽凰宮。
“晚秋姑姑安好。”她乖巧的欠身,一臉喜色:“妾身來給太后請安,還帶了寫自己做的糕點。”
晚秋沒想着她會來,臉上透出憂慮。“太后……這會兒有些不適。寧側妃不如改日再來請安?”
對話間,寧璞玉也能從晚秋臉上看出不妥。“姑姑忘了,璞玉最擅長推拿。太后若是身子不適,正好讓璞玉儘儘心。”
見她堅持,晚秋只有點頭。“那就請寧側妃進來。糕點交給侍婢就好。”
戍衛恭敬的遞過了糕點,匆匆退下。
晚秋這才低聲嘀咕道:“寧側妃,您不該來啊。”
“什麼?”寧璞玉很是納悶。她不懂晚秋爲什麼這麼說。
直到走進了內寢,她懸着的心纔算是放下了。太后正坐在榻上看着手裡的書冊,安詳平靜,並沒有半點不妥。
“妾身給太后請安。”寧璞玉端莊的行了禮。“昨日回府,特意做了好些糕點。想着太后或許喜歡,今兒一大早,就纏着二殿下帶我入宮……”
話還沒有說完,一柄鋒利的長劍就比劃在了寧璞玉脖頸前。
“我真怕你不敢入宮呢!”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寧璞玉側過臉一看,果然是宸貴妃。
“妾身拜見宸貴妃娘娘。只是娘娘尚且在禁足之中,怎的會出現在壽凰宮舞刀弄劍?”
宸貴妃輕巧一笑:“你夫君是我一手帶大的。他有什麼伎倆,難道我會不知道嗎?這宮裡,處處藏着他的眼線,只要我透出風去,讓他知道太后遇刺受傷。他必然會帶着你入宮請安。而我此生,已經沒有別的心願了。只要你死了,我就能閉上眼。”
“這麼說,我還挺有用處的。”寧璞玉眉心微皺,此時已經明白了。
什麼宸貴妃忽然失蹤,什麼太后遇刺,都是宸貴妃巧妙安排,想要她命的謀劃。
但是,令她費解的是,一個禁足中的貴妃,怎麼有這樣大的本事,將整件事安排的天衣無縫。連皇上都騙過了。
“呸!”宸貴妃一臉的駭然:“你以爲你有什麼作用呢?不過就是一隻叫人噁心的蒼蠅。看着就反胃。”
“那也得宸貴妃娘娘您願意看啊。”寧璞玉勾脣而笑:“您就爲了我,犯下這殺頭的死罪,怕也是不值吧。挾持太后,鬧不好要誅連親族的。難不成你想讓四殿下也揹負罵名?恨我殺我要緊,還是四殿下的前程要緊?宸貴妃娘娘就不好好想想嗎?”
劍刃緊緊的貼在她的肌膚上,宸貴妃惱火不已:“當年我要的,活生生被你孃親奪走。慶幸的是,她自己也苦了一輩子,終究什麼也沒得到。現在,你三兩下就害的我一無所有,若不殺了你,我豈不是白活這一世。你大可以放心,這事情我做的極爲漂亮。”
說到這裡,宸貴妃的臉上就只有得意:“現在整個壽凰宮的戍衛,都是我的人。你死後,太后也必將一同上路。到時候,誰能猜到這一切都是我做的?當年能獲寵,搖身一變成爲貴妃,如今我也一樣能扶搖直上,當上太后。誰攔在我面前,誰就得死,沒有別的可能!”
這個女人已經徹底瘋了。
寧璞玉看着她滿臉陰森的神情,心裡隱隱發毛。
“你都已經被禁足,這些戍衛還聽從你的吩咐,當真是不簡單。這麼一來,妾身倒是有些佩服娘娘您了。”
“少說這樣好聽的便宜話,寧璞玉,你受死吧!”劍鋒一挑,她用力的朝着她橫割下去。
萬幸,寧璞玉的輕鬆甚好,靈巧的後退幾步,一個下腰。
她仰着頭,看着寶劍從臉上方揮過去,毫髮無傷。
“我豈能這麼便宜就死在你手裡。宸貴妃,若我就這麼死了,你豈不是也生無可戀了嗎?”
“你竟然敢閃避。”宸貴妃沒想到她抵死還不肯屈從。“很好,你靈巧,你能逃。我倒是要看看,一把年歲的太后,能不能如你這般輕易避開我的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