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冬,金氏一族離開舊金山,唐人街來送行人羣至少幾百人,多是受過金梅關照的商界中上層華人,人羣后面停了幾輛凱迪拉克轎車,在貨輪鳴笛緩緩離開舊金山港時,車內下來了一行意大利人和金榮正,金榮正只得遠遠的揮帽與貨輪送行,他並沒有表現出悲傷,也沒有高呼再見,雖然還不到二十年紀,但他從小受金梅教導,不會輕易表露想法,也懂得審時度勢。
金家的貨輪歷時一個半月抵達**,英國警察檢查貨輪時發現貨艙內存放了大量的珍貴文物和黃金,審查金濤身份後臨時扣停貨輪禁止停靠維多利亞港,金濤的管家本田佐治提議貨輪離開**開往日本橫濱停靠,他可以安排。金濤淡淡的說,“你想回家的話我可以放你的假,但現在是我要回家。”本田會意不敢多說。
金榮民是金梅在洛杉磯收養的韓裔孤兒,是金榮正的哥哥,在舊金山法學院進修法律,畢業後成爲金家的重要人物,金濤授意他與英國人談判,最終經過金榮民與**警方斡旋,金濤同意繳納五百萬美元的保證金後停靠維多利亞港,但金家的重要人物的行蹤都要定期與**警方通報。金濤沒有選擇,在受着監視的情況下停留**,因爲此時內地全國清查特務,歸國華僑或有僑民親屬的尤其遭受迫害。
金家的故居在莆田某鎮,當地最大的船務公司實際持有者就是金家,船務公司的多數股東都是金梅曾經在舊金山時的老部下,公司還有一些當地官員參股,這些人一直在爲金家打理老宅,金家老宅經金梅出資幾次擴建翻修,漸漸成了當地人熟知的‘景點’,被稱爲金宅。
金宅院牆高聳,院門高闊,泊油路宛延入內,一棟白色三層洋樓依山而建氣勢恢宏,環路間松柏噴泉,院內泳池,網球場,甬路繞園而修,大院一角還有一間玻璃房,陳設擺養着諸多奇花異草,金宅內工人家丁絡繹不絕,他們大多原是金家的鄰居街坊,金家擴建買了他們的宅地,遂安排他們進了金宅工作和居住,然而這是五年前的景象,此時則大不相同。
船務公司被定性爲資本家企業,所有的拖船貨輪都被充了公,重塗了舷號改了名姓,學校成立了革委會,接管了金宅,船務公司的員工和金宅的家丁封門抵抗,雙方發生武鬥各有死傷,參與武鬥的船務公司員工都被掛了反動的牌,有的槍斃有的判刑,沒有參與武鬥的家丁也被趕出了金宅。此時的金宅正是某鎮的革委會總部。
在金梅遇刺之前,金濤就已經得到船務公司武鬥和老宅被查抄的消息,那會兒唐人街金家的業務正被意大利人打壓,還顧不上國內的事,一晃五年多過去了,亂像一點也沒有結束的意思,而金宅也成了正兒八經的公家資產。
一面是兒子金榮正被扣舊金山,一面是故居被查抄充公,金濤和夫人張菊只得寄居**受英國人的監視,金濤只能蟄伏,念想着風聲過後能夠回到故居,遠離爭端等待意大利人放回兒子。
金濤大學畢業後幫助姐姐打理家族生意,金梅只讓弟弟打理家族的正統生意,而灰色利益從不讓他染指,金家也開始逐步淡出唐人街的灰色地帶,黑市權力的真空讓唐人街的其他勢力得以崛起,這使得意大利黑手黨失去了對唐人街的完全控制,金梅開始關心唐人街底層華人的生活,這同樣惹得意大利和美國人對她這個代理人不滿,最終矛盾激化,金梅的改變是對權謀暗算的厭惡,金濤也是如此,然而像出局抽身只能付出血的代價。
離家越近,金濤的思鄉之情越重,十來歲離開福建,四十年流逝,孩提時故鄉記憶已經模糊,此時他覺得自己像無根的浮萍隨波飄蕩,家鄉沒有親眷牽掛,沒有父輩以上長輩可以探望,甚至去祖墳拜祭都無從談起,這種無根的悲涼在姐姐死後和子女不在身邊時變的尤爲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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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居的日子,他想起姐姐金梅曾跟自己提起過,父親是家裡嫡子,離家時家裡還有一個咿呀學語的異母弟弟。父親生於北京,十幾歲時被爺爺趕出家門,就拐了娘離家出走跑到福建,娘也是北京人,滿族鑲黃旗的格格,原姓瓜爾佳氏,辛亥革命後改姓關,也不再稱格格。跟父親跑到福建,生自己時月子裡落下的病根,大夫說不能再生產,再生有性命之憂。金梅怪自己是個女兒身,後來母親生弟弟金濤時崩血而死。受母親的悲慘經歷影響,金梅才立誓不爲**,不育子女。
此時金濤打定了北京尋根的念頭,安排了幾個親信去北京打聽。
金濤雖然離開舊金山,金氏家族勢力仍在,張子強接管金家生意,在意大利人的支持下,兼併了唐人街的其他幾個小幫派,重新接管唐人街黑市買賣。依然稱金榮正大少爺。金濤的離開讓意大利人也放鬆了對金榮正的監視,他一邊繼續學業一邊與白景麗談戀愛,在畢業後張子強還爲兩人操辦了規模宏大的婚禮。